來這個花園工作的不少人都是塞弗爾鎮上的,它距離凡爾賽和聖盧克都不遠,有時候會聽到宮裏的一些傳聞。


    在凡爾賽宮,疾病和死亡並非稀奇,一旦最後一口氣離開了王室成員的身體,那麽他或者她鍍金的臥室就會變成屠夫的肉鋪。而那些陪伴著死者一輩子的貴族或者侍女往往會處於一種悲痛欲絕的狀態,但不論他們是真的為死者的死感到傷心還是為自己的將來感到憂愁,當死者的屍體被割成碎片的時候他們不得不站在床邊目睹這一切。


    醫生必須查明死者的死因,是因為下毒又或者是疾病、傳染病的引起的死亡,如果是下毒的話,這些隨侍左右的人一個都跑不了,而為了防止有人說被人栽贓陷害,於是他們必須目睹解剖的過程。


    一般來說旁邊會有一盞燈,在劃破了肚皮後,首先被取出來的是肝髒,中毒跡象最明顯的就是肝,如果沒有問題,就會放在一個銀托盤裏,交給一位公爵夫人,接下來是心髒,七八個醫生把發現記錄在案,然後宣布死因。


    除了腹腔,顱骨也是要被打開的,路易十四死時的孔代親王被發現腦袋裏有腫瘤,這解釋了他後來瘋狂而讓人害怕的行為舉止。


    不過這種瘋狂和後宮裏的娘們比起來還是差了很多,因為她們都知道,得到了國王的寵愛就可以獲得一切。絕對王權具有行駛一切權力又可以擁有王國一切,不像君主立憲的國家,國王受到種種限製,可以為所欲為。


    享樂和舞會是宮裏麵的主題,外人稱其為無憂宮,在裏麵沒有任何煩惱和憂愁,假麵舞會開多了覺得不新鮮,他們就想辦法琢磨怎麽能開新穎主題的舞會。貴族和紳士們會在豪華的餐廳裏吃生蠔喝香檳,相對於拿破侖的子嗣艱難,波旁王朝開枝散葉的速度很快,蒙特斯潘夫人與路易十四有7個私生子女,這還不包括他和別的情婦所生的。


    然而這麽高的出生率在同樣高的死亡率麵前就變得不值一提,凡爾賽宮一樣是傳染病橫行的地方,路易十五便是死於天花。


    當拿破侖的軍隊駐紮進凡爾賽的時候,很快就發現裏麵居然沒有廁所,即使有也是專門供給極少數貴人使用的,大多數的普通貴族在無處方便的時候就會就地解決,這一點倒是和巴黎市內的窮人一樣。


    由於傳染病而減員這件事波拿巴遇到過,那麽多人聚集的地方需要幹淨的水源和良好的排汙,他並不像傳統的舊貴族那樣覺得香水掩蓋了那股氣味就看不到滿大街的屎了。


    即便城外堆積了幾個世紀的“屎山”已經開始清運走,到更遠離城市的地方去製造肥料去了,巴黎市內依舊臭烘烘。才從外麵回來,呼吸了很久新鮮空氣的波拿巴受不了那股氣味打算整改,可是他修公共廁所的提案卻並不被人接受,因為上廁所居然要收錢。


    廁所髒了總要有人打掃對不對,還要有人清運對不對?當初清街壘的時候都給工人付了錢,當然也要給打掃廁所的女士和“清道夫”工錢對不對?


    地方官曾經禁止當地人在一條鄉村街道上隨意大小便,這引起了村民們的抗議,更何況巴黎本身就是個巨大的公廁,查理五世曾下赦令,要求每個房子都配備茅坑,卻無人理睬,於是這一赦令就宛如風中撒尿般被人淡忘了。


    還有人就這個問題和道德扯上了關係,古羅馬除了有公共浴室還有公共廁所,雖然理論上人們不會在公共廁所裏幹和浴室一樣的事,但是真實情況是什麽樣誰知道呢?


    於是在城內修不了廁所的情況下便先在修複的宮殿裏修廁所,原本也遭到了反對,人們認為那會破壞整個宮殿的格局。後來建築學院出了不少設計圖,總之在外表上看那些精美的房子一點都不像是廁所,這才解決了問題。


    一直以來人們都忙著摧毀,公共事業是公共生活的重要部分,而在以往那是國王下命令,大臣負責執行就完了,比如凡爾賽宮和國璽花園,現在波拿巴把修廁所的事丟給了議會,準確得說事是那些以前跟隨他去過埃及的學者們,讓他們自己權衡。


    公共事業的設立並不包含在憲法規定的議會事權裏,第一它需要司法監督,第二它需要滿足各個層次的共同利益需求,有些公共事業如果無利可圖是沒有人願意幹的。固然幹淨的街道會讓資產階級覺得賞心悅目,可是上一次廁所交一次稅對低收入家庭是筆不小的負擔。後來有人就瞄上了肥料廠,由他們負責出錢修廁所。


    那個部門其實很掙錢,不是所有人都不愛幹淨,也有富貴人家願意出錢讓人來拾糞的。他們做成了肥料或者火藥的原材料後又可以掙一筆,幹活的又是囚犯,基本上沒有什麽成本。


    但上一次“賣肥料”那麽順利是因為有中央的力量,強行用的通行稅買的,各個城市自己還不是可以照著巴黎的樣子修肥料廠。


    哈吉一直聽說法國的效率慢,現在他算是長見識了。


    “外國人,你覺得公共廁所該不該給錢?”一個爽朗的婦人問哈吉。


    “不該。”哈吉很直接得說。


    “那我們打掃廁所的工錢誰出啊?”那女人又問。


    “一直聊廁所,你們惡心不惡心。”一個表情嚴肅的男人說。


    “關你什麽事!”女人潑辣得說。


    “你們剛才說起了蒙特斯潘夫人,她以前幹了什麽事?”哈吉問。


    這下沒人說話了。


    但女人們明顯很想說,隻是看著左右,一副很害怕有人看見的樣子。


    “你們不說,我說。”一個年輕點的村姑說“有人誣告蒙特斯潘夫人意圖毒殺國王。”


    “別胡說八道。”有個男人警告那個年輕姑娘。


    “當時有個製毒師叫拉瓦讚,她專門製造了一種迷情劑迷惑國王,你們之前也不是再說塞弗爾夫人在奶茶裏下了藥麽?你說她下藥讓國王一直愛自己,我是相信的,但要是說她下藥要毒死國王和他的新歡,我卻不信。”那個年輕女孩無視警告繼續說到“更何況拉瓦讚的顧客不隻是蒙特斯潘夫人一個,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們是投毒犯。”


    “國王有什麽病症?”哈吉問。


    “不是國王。”一個中年村婦朝著那個裝屍體的箱子努嘴“是那個小婊子死了,當時他們打得火熱,國王為了整頓風氣將很多人渣被關進了萬賽訥監獄,有個叫勒薩熱的男人,他將拉瓦讚幹過的事在監獄裏招供了,隻求能離開那個地方,其中包括她和蒙特斯潘夫人意圖毒殺國王。這事過了很多年了,要是放在以前我們根本不敢說,現在不是革命了麽?”


    “那個女孩兒是不是被牽連進去了?”哈吉問。


    “誰知道呢,當官的查唄。”女人喝了一口檸檬水“蒙特斯潘夫人求了一輩子的東西,卻被一個保姆給撿了,她被人稱呼一輩子‘法蘭西真正的皇後’,但怎麽樣都不如一個婚禮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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