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用來修路的通行稅往往並不是真的用在修路上。


    聞著新鮮油漆的氣味,喬治安娜將視線從地圖上移開。


    很明顯古羅馬的路修得很結實,石頭城堡的軍營也很牢固,不需要花錢去維修,於是這幢高級軍官聚會的指揮所產生了。


    博爾貝克不是燈紅酒綠的巴黎,沒有什麽娛樂設施,沒有教堂,卻有個很大的墓地,有一個集市,另外還有一些修馬車的作坊、鐵匠鋪,仿佛中世紀是個什麽模樣,這裏就是什麽模樣。


    這一帶還在用烽火台,法國北部與根特卻已經在用電報了。


    誠實得說,住在這個房子裏要比昨晚上舒服得多,在這裏她能感覺到文明的氣息。外麵的環境讓她想起了羅哈特寫的小說,不論是狼人還是吸血鬼都有可能會出現。


    拿破侖在埃及的時候還會組織人演歌劇,她估計這些軍官不會那麽幹。


    去年駐守都靈的法軍襲擊了由意大利人看守的,插著法國國旗炮台,這件事整個歐洲都知道了。


    沒喝酒都這樣了,將酒和釀酒的設備運到這裏來顯然是個壞主意。


    布列塔尼才平靜沒有多久,雖然沒有完全平靜,但這些人是閑不住的。


    鄉下雖然平靜,卻靜得讓人有些窒息,有點事發生,生活才有新鮮感。


    波拿巴說過,他喜歡軍隊的地方是至少他們知道不騎將軍的馬。


    “該死的混蛋。”她捂著氣得疼的腦袋說。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成為風流韻事的一部分。


    這時樓下傳來了戰馬踩在草地上發出的沉重腳步聲,她還沒有來得及到窗邊去看,瑪蒂爾達已經咋咋唬唬得跑過來了。


    “夫人,第一執政回來了!”


    她不知道這有什麽好興奮的。


    她將地圖給收好,露出了那封沒有拆開的信,她現在實在沒有心情,於是讓瑪蒂爾達將它給收好,並囑咐她別讓菲麗爾知道。


    她可記得很清楚,杜巴裏夫人是被一個以前為她服務的奴隸舉報的。


    交代完之後她才反應過來,她沒有梳洗打扮,如果是約瑟芬,恐怕之前的時間都用來梳妝了,而喬治安娜還穿著之前的衣裙。


    她亡羊補牢般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皺褶,然後就這麽迎接“凱撒”了。


    很快她就聽到了腳步聲,沒多久波拿巴就走進了她的房間。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什麽話都沒有說。


    她看著他靴子上的泥,也什麽都沒有說。


    “你在敷衍我?”他憋了半天後,用高傲的語氣說。


    “事實上不是。”喬治安娜冷冰冰得笑著“我和約瑟芬是不同性質的女人,我可幹不出來一天換三四套衣服的事。”


    他看了一下窗外,不知道想了些什麽,然後將視線轉向她。


    “你不是很愛玩扮演油畫的遊戲嗎?還跟上次一樣怎麽樣?”


    “什麽?”


    “戴珍珠耳環的少女。”他將鬥篷給脫了下來,丟在了沙發上“我想欣賞。”


    “你沒事做了?”


    他沒有理她,直接走到矮櫃邊倒了一杯水喝。


    他的側臉確實很有希臘式的古典氣質,可靈魂卻不是亞裏士多德和蘇格拉底那樣穿著長袍,在雅典學院裏辯論的哲學家。


    和昨天比起來,今天是順利的,她不想這時候跟他添堵,到隔壁去換衣服去了。


    瑪蒂爾達和瑪格麗特正在偷聽,看到她進來了連忙假裝無事發生。


    “去把那些魯昂買的布拿出來。”她對二人說,然後走到了梳妝台邊。


    她不知道波拿巴在意大利的時候有沒有聽說過活人畫,那是那不勒斯上流社會很流行的玩法,看著很像是魔法世界裏的畫。


    這時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她不該用魔杖將衣服變成那樣的。


    “夫人。”瑪蒂爾達小心翼翼得說,她的手裏拿著那塊藍色的窗簾。


    “你們都出去吧。”她說道,兩個女孩放下了找到的布離開了她的臥室。


    她取出了魔杖,將身上的衣服變成了棕色,然後將那塊藍布把頭發包裹起來,緊接著戴上了珍珠耳環。


    等到她打扮妥當出去的時候,波拿巴背對著她坐在沙發上,他的深灰色鬥篷掛在了正前方,就差“模特”就位了。


    她緩緩走了過去,在鬥篷前站定,呼吸和心跳都很急促。


    “看著我。”他很威嚴得說。


    她也確實按照他說得做了,他的眼神很專注,表情也很嚴肅,一點不像在逗趣兒。


    “你有沒有向我下咒?”


    那種迷離的、曖昧的氣氛一下子沒有了。


    “誰跟你那麽說的!”她氣憤得插著腰問。


    “你是女巫,女巫會為了愛情下咒。”他嚴肅得說。


    她咬牙切齒得盯著這個矮子。


    她怎麽不正常點呢?找個高大英俊的男人!


    “我不會自我證明。”喬治安娜說“你也認識法國巫師,他們可以為你檢查。”


    他繼續盯著,忽然動情得說。


    “如果你沒給我下咒,為什麽我腦海裏全是你?”


    這轉變有點巨大,她沒反應過來。


    “你想我了嗎?”他問。


    “咱們中午才見過。”她說。


    他站了起來,邁著衝鋒步走到了她的身邊,摟著他接吻。


    “我一定是在做夢。”她閉著眼睛說。


    她肯定是失心瘋了才會有這樣的妄想。


    “我愛你,喬治安娜。”他失控得說“我要怎麽做才能代替他?”


    “我們在一起三十年。”她疲憊得說“你說好了等到明年的葡月。”


    他把她摟緊了。


    “告訴我,在烽火台上你想跟我說什麽?”


    “你怎麽知道?”


    “我看到你欲言又止,然後我就想起來這幅畫來,戴珍珠耳環的女孩也張開了嘴唇。”


    “你現在聽可能會壞了你的心情。”她無奈得說“我警告你,那不是情話。”


    “告訴我。”他吻著她的脖子說。


    “有人告訴我,諾曼底的紡織業是最大也是最落後的,看似繁榮,實際上工人和雇主的矛盾隨著擴張變得越來越多,你別被假象給迷惑了,利昂。”


    “繼續說。”他摟著她,很輕鬆得說。


    “還有那些守軍,他們的生活太枯燥了。”


    “可能是因為他們不如我有趣。”


    她沒有辦法接話了。


    “你還有什麽沒有告訴我的?”他繼續愜意得說。


    “你什麽意思?”


    “拿破侖定理。”他提示道。


    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論文被偷看了,後來一想,也有可能是菲麗爾告的密,因為她手上有那道證明題。


    “你是對的。”她說“我不覺得記著一個定理有什麽奇怪的。”


    “你是不是很奇怪法爾榮跟你聊起化學沒完?”他繼續愜意得說“你能聽懂,對嗎?”


    “我是老師,如果這個都聽不懂怎麽教小孩?”她反問。


    “給我生個孩子吧。”他在她耳邊說“她長大後會和你一樣。”


    她忍了又忍“你還是覺得能生的女人是最好的?”


    他又吻了她,像是覺得她廢話太多了。


    “晚餐……”


    “你想吃魚。”他接口道“我讓人做了。”


    “你都不知道我想吃什麽口味的。”她著急得說。


    “你一定對我下咒了,我想霸占你每天的光陰,一分鍾也不想分開。”


    她把耳朵捂上了。


    結果他還是不斷得說情話。


    別聽一個沒有離婚的法國男人的任何承諾,不論他說得有多好聽。


    她記得那天在大英博物館裏買的是“一日情人”,紀念的是克麗奧佩特拉和安東尼,怎麽變得越來越長了,他想讓她永遠留下。


    真是個貪心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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