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拿巴忽然離開了船艙,就在她以為他又要因為“船”的問題大發雷霆的時候,他拿著一份地圖回來了,然後將它放在了桌上。


    “你們怎麽會有這個?”她有些吃驚得問。


    “你忘了卡西尼的三角測量法了?”波拿巴看著地圖,頭也不抬得說“他們也招攬了很多我們的人,用的是梯形投影法。”


    喬治安娜看著眼前這幅地圖,它是康熙年間繪製的《皇輿全覽圖》。波拿巴剛才說的話的重點是,康熙找人招攬了法國繪圖學者過去繪製的這份地圖,隻是他們用的是已經被法國淘汰的測繪方式,也正是因為如此人才那麽容易招到。


    但即便如此它看起來已經和很有現代地圖的意味了,不僅可以清晰得看到渤海和朝鮮,還有經緯線,緯度從赤道開始算,每30度畫出一條緯線,而經線則是以bj開始算起的。


    “你拿這個幹什麽?”她有些膽戰心驚得問。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清廷禁止江南的糧食運往瀏河?”波拿巴看著地圖問。


    “不。”她很誠實得回答。


    他找了一下,沒有發現他的指揮棒,然後隨便找了支鉛筆指著“天津”。


    “聖讓阿克也是一個海濱城市,它有很重要的戰略意義,同樣這個城市,它不僅是入海口,同時還是運河的要衝,另外還有這個地方。”波拿巴將筆指向了“通州”。


    “圍城戰最關鍵的是糧食,占領了這兩個地方,糧食將無法運往b***j將不圍自破。”


    “bj守軍不會坐以待斃,他們會派兵奪回這兩個地方。”喬治安娜說。


    “你這個笨蛋,我跟你說的是為什麽禁止江南海運糧食到瀏河,這麽做的目的是保護天津和京杭大運河。”波拿巴說“大運河的北段應該是在元朝之後開始繁榮起來的,我記得宋朝的首都在杭州。”


    “那是南宋,北宋的時候在汴梁,也就是包拯衙門的所在地。”喬治安娜說。


    “這是你們英國人常用的辦法,餓死別人。”波拿巴像是沒有聽到她說什麽,懷著惡意說“清廷嚐試管控這些江南的商船,這樣就不用擔心會有海盜混入其中攻打天津,另外還要保持京杭運河暢通,禁止水手結社。”


    “如果海盜從黃海攻擊京杭運河沿線呢?”喬治安娜問。


    “這就要看清廷怎麽對沿海進行布防了,你想不想知道法國是怎麽布防的?”波拿巴帶著笑意對她說,露出了雪白的牙齒。


    “不。”英國女間諜很自覺得說。


    他將視線重新放回到了地圖上。


    “長城每隔固定距離就會設置一個烽火台,讓我們假設他們是按照這種方式布防的,這麽漫長的海岸線會有很多個哨所,每個哨所分配幾個人,總人數加起來也會非常可觀,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巴黎路?”波拿巴問。


    “記得。”她點頭。


    “戰爭是暫時的,守備是長期的,我不會為了保證交通線暢通而分散本來就不足的兵力。”波拿巴看著地圖說


    “你會用不確定的時間,讓大車隊一次將需要的物資送過去。”喬治安娜接口說“你有沒有想過會有人破壞道路?”


    “軍人不會,隨著戰局變化,攻守互換後,他們也會需要交通線運輸物資,但是當地人卻不一定。”波拿巴說到這裏,仿佛陷入了沉思。


    “焦土戰法?”喬治安娜問。


    “即便是焦土戰法,破壞交通線也是最後,當地人失去了交通,他們自己也活不了。”波拿巴說。


    喬治安娜想起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甚至是自損更多,因為軍隊可以繞道,而當地的造成的損失卻需要很多年才能緩和過來。


    “我不會讓我的士兵進入這樣的戰場。”波拿巴說“戰爭是一門藝術。”


    她挑眉,估計很多人不認同他的觀點,戰爭如此殘酷,怎麽會是藝術呢?


    歐洲戰場和“東方”,乃至殖民地戰爭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沒有那麽多騎士信條和文明,金字塔之戰的戰績就像是虛構的,讓人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有人散布謠言,白蓮教要在廣州製造騷亂,等廣州守軍將沿岸的防軍調往廣州,海盜再趁著這些地方防備空虛上岸劫掠,您是這個意思嗎?”喬治安娜問。


    “還有廣州水師提督要卸任了。”波拿巴放下了手裏的鉛筆“盡管他形同虛設。”


    “您覺得會是誰想出的這個計謀?”喬治安娜問。


    “這要看故事以後怎麽發展。”他衝著她招手“過來。”


    她很聽話得過去了,然後坐在他的腿上念書給他聽。


    其實還有個辦法,那就是沿岸居民自覺得擔當守軍的眼睛,如果他們發現了有海盜或者別的武裝勢力來犯,他們立刻通知守軍,這樣就不用擔心分兵、分散兵力了。


    守軍可以在重點城市和地區駐守,可這個方案的前提是“軍民關係”。


    就滿清“留發不留頭,留頭不留發”的剃發令,要實現這一點是困難的。


    “得民心者得天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作為一個立誌要當梅林的巫師需要懂這些,隻是喬治安娜沒想到她這個本來該教育人的“賢者”居然會被人教育,而且還是該聽她諫言的人。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調整一下自己的“誌向”,她還是跟普通巫師一樣,表達驚歎時嚷嚷一下“梅林的胡子”算了。


    尼克趁著夜色回到了醫院,這時那些士兵已經不見了蹤跡,包括原本守在尼克房間門口的兩個人。


    他從院牆翻了進去,緊接著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屋內靜悄悄的,可以聽到鍾擺發出的規律的響聲,借著窗外的光,可以看到裏麵的東西都好好得放在原來的地方,似乎曹曦並沒有進來“搜集證據”。


    尼克沒有立刻去揭牆上的地圖,反而忽然趴了下來,他這麽做的本來目的是想要查看床底下有沒有藏人,然而他這個舉動卻無意間躲過後麵的偷襲者。


    那個人從尼克身上踩了過去,踉蹌著進入了屋內,尼克還沒有來得及看清他的麵貌,那個偷襲者已經站穩了,緊接著高舉起手,眼看著要拍下來。


    “抓活的。”另一個人壓低了聲音說。


    然後那個人朝著尼克腦袋拍下的手變了個方向,改而落在尼克的肩膀,這一掌差點把尼克的鎖骨給拍碎了。


    這個人不像上次那個手裏拿著短劍,可是他的動作很快,手舞動仿佛能帶起殘影,還有風聲。


    尼克轉念一想,反正打不過,不能貿然行事,於是不再試圖找西班牙折刀,任憑對方將他擒拿了。


    “算你識趣。”那個說“要活的”的同夥對尼克說,緊接著他就打開了一個小瓷瓶,類似歐洲的嗅鹽,放在尼克的鼻子下麵讓他聞了聞,緊接著尼克就覺得自己腦子昏昏沉沉,對方讓他幹什麽就幹什麽。


    他們帶著尼克走了一條曲折的路,來到了河邊,並將他押到了一艘小船上,然後尼克就跟“肉票”似的被套上了麻袋,隔著麻袋又聞到了一股怪味,接著就失去意識,隻能隱約感到小船在不斷前進,似乎離開了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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