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波拿巴之前說的,農民之中甚少有文化,對於世界的認知沒有開闊的視野,這些勤勞的農民目光所及絕不超出自己的農場和他們愛去的市集,他們滿足於眼前的生活,馴服得聽從教會的傳道。


    對於這些屬於過去的人們,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在不變的世界中好好活著,“改變”對他們來說並不一定是好事。


    法國人理所當然得認為教士都是那種會愚弄人的,覺得那些村民會上當受騙,當他們占領了比利時後,拆除了不少主教座堂、神學院,並向比利時人民宣傳“自由與平等”,這引起了當地人的激烈反抗。


    當時執政的是雅各賓派,在孔多塞的設想裏,應該通過啟蒙哲學來塑造全體國民的公共精神,羅伯斯庇爾和馬拉卻反對這一點。


    總而言之那次教育改革是一場災難性的失敗,設想中的上千所新小學沒有辦成,法國原有的中學、高等學院、乃至軍校都被廢除了,隻有教授科學、商業和農業方麵知識的中心學校開了起來,並且還開到了比利時和萊茵地區,與在法國本土建立的一模一樣。


    這也是羅伯斯庇爾的改革重點——平等,包括考試成績也要不分高低,但人格塑造卻必須完善。


    當時負責攻打比利時的將軍是儒爾當,他是個外科醫生的兒子,就在熱月政變前一個月,奧地利部署在低地國家的軍隊在弗勒呂斯被卡爾諾和聖茹斯特組織起來的炮兵猛攻,那確實是地動山搖,原本奧地利的裝備更加精良,卻被打得潰不成軍。


    經過此役法國人再次占領了布魯塞爾,並且幾乎在羅伯斯庇爾倒台的同時占領了列日和安特衛普,即便淡水會結冰,可是1795年阿姆斯特丹城外的河流結冰,並且還將在阿姆斯特丹城外遊弋的英國皇家海軍的船給凍住、能讓騎兵騎著馬踩著冰麵過河的天氣還是很少見,儒爾當可沒有接受過軍事教育,隻是參加過美國獨立戰爭。


    有自信才能成事,人格健全的重要性也在於此,但布魯塞爾、安特衛普、梅赫倫、魯汶、那慕爾的臨時代表共同起草宣言,拒絕承認法國人的命令,拒絕承認法國人大革命的普世原則,即“自由與平等”。


    一開始革命者們不相信,他們覺得大部分比利時人不過是被謬論和偏見,再加上某些人妖言惑眾、被那些背叛了三級議會,為舊統治者效力的法國流亡者蒙蔽了雙眼。但對於比利時平民來說,法國人和那些原來統治者這裏的奧地利人沒有區別,他們倒不是痛恨被占領,激怒他們的是外來者對教士與信仰的蔑視。


    他們在教堂外布置哨兵、霸占聖事用品、十字架、酒壺和銀器,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都會有比利時人與法國士兵爆發衝突,雅各賓派遭到當街的辱罵、襲擊和追打,甚至有哨兵會被殺。但有些地方他們還是很受歡迎的,比如布魯塞爾的“小魚販”,他們原先被大魚販欺壓,後來他們發現新的秩序將他們解救了,於是他們改變了信仰,不願繼續被“神父和修士”欺騙,支持人權的捍衛者。


    原本法國政府同意對荷蘭給予最小幹涉,放手讓荷蘭人自己去塑造他們共和國的未來,他也確實沒有踏上荷蘭的國土,可是那個工業信貸銀行又是怎麽回事呢?


    這時又有人反駁了,奧熱羅解散荷蘭議會不算幹涉?“荷蘭總督”修改憲法安插自己人不算幹涉?他們算是法國政府的人吧,拿破侖出手至少能讓他們安分一點。


    在荷蘭境內有相當多的親英、親普以及流亡者,1795年法軍踏過了冰封的河流後,蕩滌了君主和英普勢力,與組織紀律良好的法軍對比,英普軍隊撤退時曾大肆劫掠整個城市和村莊,簡直就像是將七年戰爭時期的場麵重演了一遍。


    和“土豆戰爭”不同,七年戰爭是以對城市縱火,以及造成慘重損失的野戰而著稱,大軍所過之處皆淪為焦土,不想自己的國家和城市變成那樣,那就到別國去。


    曆史是被人書寫的,對於正義的衡量個人和民族的標準都不相同,從亨利四世開始,法國就想成為德意誌小諸侯國的宗主國,不過在腓特烈二世統治時期的法國國王是路易十五,相比之下還是女沙皇伊麗莎白一世與奧地利的瑪麗亞特雷莎女王更難對付。


    腓特烈允諾法國國王以萊茵河為兩國邊界,卻料想得到遲早有天法國人還是會踏過萊茵河的,當時英國在殖民地擴張,缺乏兵源,於是就從德國諸侯手中“購買”士兵,每個士兵公開價格是7到8英鎊,實際成交價格會高一些,他們一半的餉銀會落入諸侯的腰包裏。


    從腓特烈一世開始,德國諸侯就在學凡爾賽了。總之隻要將法國鉗製在萊茵河邊界,普魯士就可以在萊茵河右岸繼續擴張。普魯士是教會國家的“天敵”,他們生來就肩負著世俗化的任務,怎麽可能派大使去梵蒂岡當特使。


    亡國的喪鍾已經敲響,有人選擇趁機牟利,也有人誓死反抗,毒死拿破侖,讓法國亂起來,這樣誰瓜分誰還不知道呢。


    亞曆山大六世有一種毒藥,名叫坎特雷拉,這種毒藥的成分是未知的,一個是因為當時的技術條件,無法進行化驗,二是因為死於坎特雷拉的被害者都是紅衣主教,沒人會想去解剖一具紅衣主教的遺骸。


    世上毒藥那麽多,植物的、動物的、化學人工合成的,誰知道是哪一樣呢?


    與教會和解是拿破侖的一個優勢,但他並沒有充分應用它,而且更糟糕的是,不論波拿巴多麽想要偽裝成“太陽王”,有一段過去還是跟隨著他。


    他曾經是雅各賓派,因為小羅伯斯庇爾的發掘才讓他在土倫之戰中初露鋒芒,又是因為與雅各賓派的密切關係,在熱月政變後遭到調查,並且被雪藏了一段時間,直到葡月暴動才被巴拉斯想起來。


    對人民開炮的人,怎麽會得到人民的愛戴和支持,可是拿破侖從埃及跑回巴黎的時候卻受到了英雄般的歡迎,畢竟有督政府做對比,根據瑪蒂爾達的打探,參會的人們還是相信他能開創一個新的世界,開啟了一個新的、幸福的世紀。


    “其他人沒有察覺到剛才發生的異常嗎?”過了半晌後,喬治安娜問。


    “有些人注意到了。”瑪蒂爾達看著那些神情嚴肅的執衛隊成員“而且現在的氣氛也變了。”


    “他們沒有說什麽?”


    “就當作不知情。”瑪蒂爾達說“大家都在靜觀其變。”


    喬治安娜打量著四周,剛才就有好幾個視線看著她,現在他們都將視線調轉了方向。


    “再繼續打探。”喬治安娜說。


    瑪蒂爾達露出很不樂意的樣子。


    “怎麽了?”


    “大家都知道我是您的侍女,我一靠近他們就轉移話題了,就剛才那些我也是讓別人打聽的。”


    喬治安娜本想罵人,後來忍住了。


    她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以為在比利時推廣種甜菜會很容易。


    她錯得離譜,然後她想起了在布魯日開的“服裝發布會”,更是恨不得時光倒流。


    昨晚波拿巴罵她好像沒有罵錯,在比利時是要莊重點。


    她本想讓瑪蒂爾達取點喝的,後來又想起酒水裏可能下了毒,就放棄了。


    真見鬼,這舞會什麽時候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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