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要回長安,因為大唐是上邦。


    上邦代表的就是禮儀的標準。


    小邦獻國書,依禮要在長安大唐的皇宮中有正式的禮節,在餘杭這裏不合禮。


    所以,大唐皇帝李淵是不會見幾位使節的。


    但,竇樂卻可以。


    高句麗的使節先到,是在西子湖畔的一處空地。


    這排場,驚的高句麗使節不由的就微微彎腰,低下了頭。


    竇樂注意到,有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眼神中卻是渴望與驕傲。


    高句麗這次使節團的規格非常高,正使是高句麗的大對盧,掌高句麗軍政大權,相當於獨相。


    淵太柞。


    淵太柞持節杖上前,眼神往兩側飄。


    兩側,各有十四席,每一席後麵都有幡旗,上有字。


    後有文士數百站立,再往後,鐵甲衛士列隊。


    看幡旗上的字,淵太柞越看越驚。


    他們高句麗與中原打交道也是有年頭了,中原的情況還是相當了解的。


    這裏每一家,都是中原的顯赫大族。


    族中,文可定邦、武可定國的人傑輩出。


    那麽,坐在中間的,就是傳說中的,大唐國舅,以滅國而聞名。高句麗的傳聞就是,喜歡閑散的一位權臣,非滅國之戰,不領兵;領兵,必滅國。


    而近來,最可怕的消息就是。


    這位國舅請大唐皇帝遠離長安,來到一處小城,雖然不知道那小城有什麽特別之處,但大唐皇帝與大唐最有名望的二十八世族祭天的事,卻已經傳遍天下。


    就淵太柞聽到的消息,他們祭天就是在問卜,似乎與高句麗有關。


    所以,他才急急的帶著國書來到大唐。


    請曆法。


    終於,淵太柞走到了適當的位置,單手扶著節杖:“外臣高句麗泉太柞,見過在大唐國舅。各位名士,有禮。”


    褚亮起身:“代國舅回禮,遠道是客,今日國舅與友人論道賞秋。”


    有人準備了席位。


    淵太柞自稱泉太柞,僅這一句話,就讓在場的人滿意。


    還知道避諱。


    淵太柞依禮入席。


    崔君肅衝著褚亮微微點頭,褚亮在仆役奉上茶點之後,開口說道:“高句麗與我大唐,是來修好嗎?”


    泉太柞起身回答:“大唐立國,新皇登基,今日天下一統,高句麗前來道賀,並奉上國禮。高句麗與大唐從未有不悅之事,何來修好。”


    好口才。


    褚亮也不是白給的,立即說道:“隋禪位於吾皇,隋之事,便是唐之事。”


    泉太柞:“高句麗請曆法,願與唐世代友好。”


    竇樂的表情沒變,可坐姿卻是微微的變了一下,身體坐直了。


    這話,竇樂感覺高句麗把他們放在和大唐同樣的位置,是國與國的邦交,而不是小國向上邦說話。


    竇樂能聽出來,在座的那個聽不出來。


    不過,既然不開戰,也沒必要立即翻臉,也沒必要爭這一時口舌之快。


    王聃開口了:“老夫太原王氏,有一提議。隋遺落於高句麗之民,現可好?”


    泉太柞其實也緊張。


    他也怕翻臉。


    聽到這話,立即就順坡下:“外臣在出使之前,已經安排人去尋找,有萬餘人,將禮送至大唐。此次來使,更是懇請大唐皇帝陛下,頒賜曆法。”


    說完,泉太柞看著竇樂的表情。


    他最怕聽到的就是京觀。


    因為京觀代表高句麗曾經擊敗大隋的輝煌,這個當真沒得談。


    竇樂依舊平靜。


    今天,他就不準備開口。


    有這麽多高手在,對付一個高句麗使節實在是殺雞用牛刀。


    鄭元璹等人,之前也商量過,沒必要提京觀。


    要拆京觀,就等竇樂親自去拆。


    血債,要用血來洗。


    沒有足夠的血,那京觀拆了,如何告慰英靈。


    不過,頒賜這個詞。


    泉太柞用的好。


    正事,也就那麽幾句,要的就是一個高句麗的態度。


    褚亮這時說道:“國舅回贈,唐書《切韻》萬冊,蒙童書各萬冊。”


    泉太柞:“外臣,謝大唐國舅。”


    接下來,就是談詩詞了。


    泉太柞一顆懸著心也不由的放下。


    傍晚。


    泉太柞回到驛館,也是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站在他旁邊的少年郎此時說道:“父親,今日我才明白,真正的力量是什麽?”


    泉太柞轉過頭:“切記,在唐國境內,自稱泉蓋蘇文,切不可提淵字。”


    淵蓋蘇文卻說道:“總有一天,我要讓唐國親筆寫下,我叫淵蓋蘇文。那個男人,就是我的目標,我要學習他,超越他,擊敗他。”


    泉太柞沒接話。


    他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有多麽優秀。


    男人,有野心沒有錯。


    淵蓋蘇文又說道:“我知道,這幾十年不斷的打仗,我們需要休養生息,積蓄力量。我會記住,在這裏我叫泉蓋蘇文,我會忍耐,一直到我擁有力量。”


    泉太柞這才說道:“你真的看到他的力量嗎?”


    這話讓淵蓋蘇文一臉好奇。


    泉太柞:“自中原兩百年來,最強大的世族,都在今日的茶會上。我希望你明白,大隋的皇帝都未必能把這些人召集在一起。唐國的皇帝也一樣不能,而他……”


    泉太柞語重心長的看著兒子:“你要成長的路,還長呢。”


    淵蓋蘇文卻是一臉的堅定。


    他相信自己可以。


    話說另一邊,杜依藝也在給竇樂講述著:“國舅,那個少年郎記名,泉蓋蘇文,是泉太柞的兒子,虛歲十七,已經在高句麗朝堂上為官了。被稱為百年一遇的天才。”


    竇樂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


    腦袋裏閃過隻有一隻眼睛的李世民那個畫麵。


    好哇。


    原來是他。


    棒子有部電視劇,他竟然把大唐太宗射瞎一隻眼睛。


    杜依藝繼續講著使節團的其他人。


    竇樂聽完睜開眼睛:“記下。”


    “是。”杜依藝拿出本子和筆。


    竇樂說道:“無論是淵,還是泉,殺他全家。”


    “是。”杜依藝麵無表情的記下了這一句。


    在杜依藝看來,不需要理由。


    高句麗任何一族,國舅說殺他全家,就一定要殺。


    竇樂想的很簡單,不殺他全家,自己有點對不起舅舅這個身份,也對不起秦王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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