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羽沒有任何慌忙,隻是移開視線,繼續檢查。


    倒是王琛先開口,說了些什麽。可能是初次醒來,聲音比較微弱,裴羽沒聽清他說了什麽,隻能從嘴型看出是說了話。擔心是比較重要的事情,裴羽就彎腰把耳朵湊到他嘴邊,這樣會聽得清楚點。


    可等她把耳朵湊過去之後,他又不說了。等了一會兒,還不見說,準備把腰挺直的時候,聽到了兩個略帶沙啞的字:謝謝。裴羽挺直腰,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之後徑自端著碗出去了。她此刻就一個想法,告訴胡老頭兒:這人醒了,還可以說話了。胡老頭兒應該會很開心。


    事實卻並不是如此。等她把王琛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完,胡老頭兒沒有任何開心的表現,反而冷笑一聲,讓她叫人抬王琛回他自己的軍帳。聽到這句話,裴羽認真的問了句:老頭兒,你確定。


    胡老頭兒看了她一眼,不說話了。裴羽知道他這又是發小脾氣了,得給他找個台階下。於是她開口道:“老頭兒,你想想,你昨天耗費那麽多精力給他縫合傷口,今天這麽抬回去,要是路上不小心又裂開了,受累的還是你自己。而且,你舍得自己高超的醫術反複浪費在這種小事上?”


    胡老頭兒態度有點鬆動了,裴羽再加了把火:“而且,你看,等他早日恢複了,你就可以早日找他算賬。”最後這句正中靶心,胡老頭兒“特別”勉為其難地答應留他再養幾日。


    裴羽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去切藥材了。她一般不怎麽愛說話,但是碰到珍惜的人,話多點又何妨。她自顧自地切著自己的藥,不去理會發完小脾氣後悄悄湊近的胡老頭兒。胡老頭兒可能也有些不好意思,隻是在一旁站著,沒有說話。在發現裴羽切壞了一根藥材後,難得沒有咆哮,而是讓她站到一旁,親自示範應該怎麽切。今天的軍醫處難得如此和諧。


    接下來的訓練一如既往,每天都有汗水的付出,也有進步的收獲。真正的冬季來臨前,所有人都已經脫胎換骨,一改之前的稚嫩,成為了真正的士兵。每個人的成熟可以從一張張被太陽曬出的黝黑中看到,可以從他們早上出拳時十足的力道中看到,更可以從他們騎射時愈發精準的命中率中看到。


    裴羽的進步也很明顯。騎射命中率從之前的十發六中,到了現在的十發八中,也算是不負這兩個月以來的訓練。軍營的訓練生活真的沒有多少波瀾,除了訓練,還是訓練。如果說除了早上隔三差五的格鬥,肯定會和鄭磊來一場比試有點令人頭痛之外,硬要找出什麽麻煩事的話,可能就是給王琛王大將軍送藥了。


    裴羽確實不想給他送藥,可是架不住胡老頭兒的威脅。那個心口不一的老頭兒,一開始拿不教她醫術威脅,後來拿不讓她進軍醫處威脅,最後拿不吃飯威脅……真的是,不吃飯哦,好大的威脅哦,可是這招對裴羽很有效。


    她從王琛回到他自己的軍帳後開始送藥,一直送到他完全恢複。這期間一直也沒搞懂:胡老頭兒為什麽非要她送藥不可。難道是可以報告他的恢複情況?可如果是這個的話,軍醫處的每個人都可以,甚至都比她強。難道是為了監督王琛好好吃藥?畢竟其他人一看到王琛話都不敢說,更別說勸他吃藥了。這個理由貌似說得過去,可也有說不通的地方。


    想不通便不想了,裴羽認真地送自己的藥。每次去的時候,都是端著瓦罐去的,胡老頭兒說這樣有保持藥效不會揮發的作用,所以不能端著碗去。軍醫處離王琛的軍帳也是不近,有好長一段距離,所以到後來,隻要裴羽端著瓦罐出現,路上碰到的人都會說:又去給將軍送藥啊。裴羽隻能微微頷首,表示:是的。


    等終於到了王琛的軍帳,門口守衛的兄弟也會來兩句問候:“辛苦你啦,兄弟。將軍在裏麵,進去吧。”裴羽點完頭就徑自進去了。進去以後,自覺去找出喝藥的碗,把瓦罐中的藥倒入碗中,再放到王琛處理文案的桌子上。


    裴羽來的時候,王琛一般都在處理公文。那些公文每日都會有專門的人送來,再由專門的人送走。裴羽來的這些天,那些公文就沒有低於一尺過,而且每次公文的顏色都不重樣。在南國,不同的公文,比如緊急程度不同,所涉及事項不同,所牽連的人不同等等情況,都會用不同顏色的封麵標記出來。


    比如今天堆在桌上的,看這顏色,應該是與軍籍有關的,因為是鮮豔的紅色。這是國家的絕對機密。這些顏色一一所對應的事項,她是從胡老頭兒那兒得知的。估計是擔心裴羽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所以之前認真地告訴過她。那麽胡老頭兒又是從何得知的呢?那就要去問他自己了。


    其實胡老頭兒完全不用擔心這個問題,裴羽沒有偷看的興趣。頂多看一眼公文封麵的整體顏色,注意放藥碗的時候不要灑到上麵。放好藥碗,裴羽一般會等王琛處理完兩份公文的時間,這個時間是藥效最好的時候,如果超過了就沒有作用了。這個時間一到,她就會開口說:將軍,你該吃藥了。


    一般,王琛都要她提醒才會喝藥。為了那最好的藥效,這個是胡老頭兒千叮嚀萬囑咐的,她隻得一次次提醒。畢竟,他早日恢複,她就可以不用來了。王琛喝完藥,她就麻利地收拾完碗,把它交給外麵的守衛清洗,自己則抱著瓦罐回胡老頭兒那交差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件事也不麻煩。畢竟隻是端著藥,從一個地方走到另一個地方。而且還有機會和頭上的大將軍接觸,這個機會還是很難得的,雖然沒有多少人想要。事實上,在這個過程中,裴羽似乎更加了解了作為將領的不容易。雖然她不了解王琛具體還做些什麽,但總覺得不會簡單,也不會輕鬆。


    這麽想著,不知不覺想到了裴父。裴父是整個南國軍隊的司馬大將軍,在把三分之一的軍權交給王丞相前,他掌握著南國所有的兵力。對於這樣一位大將軍來說,所要付出的心力不知要有多少,難以想象。


    可即使是這樣,裴父還是花了很多心血教導她......因而更加迷惑,一直想不明白當初還有哪裏出了問題。第一次想到這走神的時候,被胡老頭兒大罵了一頓。當時在煎藥,結果之前把藥抓錯了,他來檢查的時候發現了,自然免不了一頓吼。


    裴羽在被罵完之後倒是不再走神了,因為走進了死胡同。總要達到一定的高度,或者是掌握一定的權力,才能弄明白其中的一切。所以,便不要再想了,做好現在的一切,勇敢地攀越一切可能的高峰,去找尋,心中的答案。


    ------題外話------


    不要誤會,這個時候阿羽珍惜的人是胡老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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