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半夏把手上的藥材一扔,沒好氣罵道:“你能不能說點正經兒的故事?”


    院子裏的孫無藥聞了聞藥罐子裏的藥膏,臉上露出了一抹猥瑣的笑容,他道:“我倒是挺想聽聽後麵的故事。”


    高傑義搓著手嘿嘿笑著:“那敢情好啊,後麵故事可精彩啊,‘王媽媽夜探娘子閨樓,小青三闖法海禪房’。”


    孫無藥猥瑣地笑了:“嗬,想想就很精彩。”


    孫半夏啐了一口:“臭不要臉。”


    高傑義卻說:“嗨,我還有正經的愛情故事呢。”


    孫半夏罵道:“我才不信,少髒了我的耳朵。”


    高傑義道:“這是真的,就咱們天橋的故事。”


    孫半夏撇撇嘴,道:“那你就說說看,但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給鍘了。”


    說著,孫半夏用力一鍘藥材。


    高傑義渾身一縮。


    孫無藥搖頭笑笑。


    高傑義訕笑道:“不會,不會。”


    孫半夏說道:“那你就說吧。”


    高傑義道:“這是個很短的故事,是個短書。故事就發生在我們天橋,天橋從來都是窮人窩子。這故事要從前清開始說起……旗人那二爺就收養了這個孤兒……給他起名佟六子……爺倆相依為命,佟六子跟那二爺學唱小曲……”


    聽著聽著,孫半夏竟然有些聽得入了神,到了後來,聽到佟小六為了宋蓮去窯子裏麵唱窯調掙錢,聽到一個大男人竟然為了心愛的女人去做這樣下賤的事情,孫半夏的眼眶都有點紅了。


    連站在院子裏的調藥的孫無藥都看了過去,目光有些怔怔。


    再後來,聽到了佟六子被人打得這麽慘,宋蓮被逼著嫁給流氓,懦弱的父親,逆來順受的母親,還有強勢貪財的大爺,以及尖酸刻薄的大娘,好端端的一個姑娘竟然被逼成了這個樣子。


    孫半夏眼淚都快出來了。


    這是一個很虐心的故事,虐的讓孫半夏心肝兒都有點顫。所謂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謂的依仗權勢,就硬生生把兩個相愛的人拆散,簡直讓人氣憤不已,可這就是現實中每天都在發生的事兒。也正因如此,才讓人更加無奈。


    高傑義道:“就這樣,宋蓮被逼著嫁給流氓混混,佟六被混混毆打了一頓,給趕回了家,還警告他如果再敢來糾纏宋蓮,便會把他活活打死……”


    孫半夏問道:“然後呢?”


    高傑義搖頭:“沒有然後了。”


    孫半夏不滿道:“這你還使扣子啊,你不是說這是個很短的故事嗎?”


    高傑義微微一笑:“是因為我也不知道後麵的故事會變成怎麽樣。”


    孫半夏問道:“這是真的故事嗎?”


    高傑義頓了頓,道:“似真似假吧,這個混蛋的世道,有什麽假的故事不會變成真的呢。”


    孫半夏沉默了,把藥材拿在手上搓了搓,她道:“我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


    高傑義看著孫半夏,認真地說道:“我也希望。”


    孫半夏笑了,如盛開的花兒,所謂笑靨如花,便是如此,她道:“我希望你下次過來的時候,可以把後麵的故事說給我聽,我想聽到一個很好的結局。”


    “好。”高傑義用力點頭。


    孫無藥在一旁插嘴道:“別忘了還有王媽媽夜探娘子閨樓,還有小青三闖法海禪房。”


    高傑義笑了,他對著孫無藥道:“您放心,錯不了,您要是愛聽,我這兒還有呢。”


    孫無藥問道:“你還會啥?”


    高傑義道:“劉姥姥初嚐雲雨情,與趙雲在長阪坡前七進七出。”


    孫無藥眼睛都亮了:“好書啊。”


    “呸。”孫半夏啐了一大口。


    “哈哈哈……”高傑義大笑兩聲,道:“您要是愛聽,我下回過來跟您說,您可不許給我攔在門外啊。”


    孫無藥卻道:“雖說你幹活是個廢物吧,但是說書還成,比外麵那些正經的說書先生要強,你要是每次都能說這樣的好書,我指定不會攔你,孫家大門肯定給你打開。”


    “好嘞。”高傑義開心了,還是靠自己的專業技能比較好使啊,不知道他師父知道他在外麵胡說八道,會不會揍他。


    孫半夏卻警告道:“哎,我說你可不要把小家夥給帶壞了。”


    高傑義卻說:“怎麽可能,這孩子可比我壞多了。”


    “胡說。”孫半夏老大不高興了。


    高傑義對著裏麵喊道:“小橙子,走了,回家了。”


    高傑義喊了好幾次,這小兔崽子才念念不舍地出來。


    出門前,這小兔崽子還跟孫半夏依依不舍地道別,弄得孫半夏瞪了高傑義好幾眼,這小混蛋。


    出了門,正巧撞上前來孫家上藥的雷畢和鄭生秀。


    高傑義什麽話都沒說,隻是看著他們,從他們身邊錯身而過,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唉,走吧。”鄭生秀歎了一聲,對著雷畢說了這麽一句話。


    雷畢點點頭,上前敲了孫家的門。


    鄭生秀在後麵輕聲說了一句:“要玩命了啊。”


    ……


    夜裏。


    高傑義去了金單家裏,兩人在院子裏看天邊月色。


    金單看著躺在椅子上的高傑義,道:“你好像心事很重。”


    高傑義苦笑一聲:“幹這種事情,心思能不重嗎?”


    金單道:“你以前不這樣。”


    高傑義悠悠歎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可能做一個老實人,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吧。從我挨了那一棍子之後,我就知道了;從我遇到碰瓷的癩頭張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變了。隻是沒想到我踏出了第一步後,竟然再也回不了頭,竟然到了這樣一個地步。”


    金單沉默了一會兒,道:“暗器比試,我或者可以上場試試。”


    高傑義搖頭:“不行,這跟嚇唬汪老魚不同,那比的是真功夫,容不得來半分假的,一旦被人識破,那樂子可就太大了。”


    金單道:“也許並不是一定不行。”


    高傑義還是搖頭:“我不想冒這個風險,金單,你有什麽夢想嗎?”


    金單重複道:“夢想?”


    高傑義道:“就是你做夢都想做的事兒。”


    金單淡淡道:“我要毀了金家。”


    高傑義頓時啞然失笑。


    金單反問道:“那你呢?”


    高傑義摸了摸後腦勺:“我想問問那人為什麽要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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