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冷了更不好喝。”秦晴平穩一下心境,重新恢複一開場的淡定從容,她的言下之意再明確不過,咖啡幫你點了,反正肯定要喝掉,小子識趣點,在熱的時候趁早解決,何苦要喝冷咖啡遭罪。


    一個從小到大沒散過王霸之氣的準女婿麵對一位強勢準丈母娘終究沒什麽先天優勢,氣場上不可同日而語,雖說扳回一城,但見好就收才是明智之舉,所以他迅喝掉那杯掛著藍山名頭的2流咖啡,一份台塑牛小排也被風卷雲湧掃蕩一空,秦晴一直安靜抽著煙,看得出來她有不小的煙癮,否則手指間夾著的就是讓老煙槍嗤之以鼻的女士煙,而不會抽正兒八經的蘇煙。


    她等趙甲第清理掉咖啡和牛排,很體貼地瞥了下煙盒,示意他自己動手,趙甲第琢磨出一點端倪,眼前丈母娘大人跟秦洋朱珍不太一樣,也許是因為在家族裏更有言權就顯得更有主見,不太喜歡拖泥帶水,故弄玄虛更是會被判死刑,所以他就去拿第三根煙,恰巧秦晴也準備接著抽一根,一般狀況她不會接連抽兩根以上的數量,足見今天的會麵對她來說也不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


    趙甲第和秦晴一起去拿桌上的打火機,手指碰在一起,她閃電彈開,縮回去很遠,反而是趙甲第不急不緩若無其事拿起打火機,探出身子給她的那根蘇煙點燃,這才一臉愜意舒坦地給自己點上,飯後一根煙,還是跟丈母娘麵對麵抽煙,場景很詭異,畫麵很華麗,趙八兩表示對此很不怯場。


    “紅鯉不知道我來上海。”秦晴輕聲道,貌似有點挫敗感。


    知女莫若母,她這個女兒與世無爭的地方有很多很多,但惟獨情感不行,甚至是錙銖必較,完美主義者,類似精神上的潔癖,要不是如此,她也不可能高考為了那個男孩故意考砸進入上外,黑色幽默的是那個男生卻常揮去了北京外國語,秦晴對此不遺憾,相反很欣慰,因為那個男孩跟今天的趙甲第一樣,都不討喜,都擅長稚嫩的自我,這才讓她頭疼,如果是不知好歹的愣頭青,她做長輩的自然可以正大光明棒打鴛鴦,問題是這兩男孩即便不算優秀,但起碼有個良好,下三濫的手腕和落下乘的言語,秦晴都做不到說不出,所以她沒有插手女兒的第一場情感,但事實證明錯了,她錯得很離譜,有前車之鑒,秦晴決不允許女兒再次跌倒,她看著他,一這個說不定還不到第一次見麵就說能給她幸福的男孩,本來一直覺得跟子女很融洽沒有隔閡的秦晴突然覺得自己跟年輕人確實有代溝了。


    她輕輕歎口氣,“你是叫趙甲第吧,挺好的名字,聽紅鯉舅舅說你家裏是做生意的,你想知道他對你的評價嗎?”


    “想啊,不過我更想知道紅鯉弟弟的評價。”趙甲第笑道。


    秦晴微笑道,終於不再抽煙,“紅鯉舅舅都是好話,青魚那小子抖摟了一大堆壞話,不過聽他講話,需要聽反話,所以加在一起聽進耳朵的都是你的好話,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特地從江蘇開車過來見你一麵。”


    趙甲第苦笑道:“阿姨,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公平,我能不能給紅鯉幸福總歸需要時間,可你一句十年二十年證明就是沒意義,這個設定太無解了。”


    秦晴笑了笑,身體微微後靠,不再是充滿攻擊傾向的前傾,直截了當道:“如果你能答應我不做紅鯉的男朋友,而是朋友,我會很高興。”


    趙甲第直愣愣看著她,一板一眼道:“阿姨,你覺得可能嗎?”


    秦晴眨了眨眼睛,不是俏皮的那種,而是一種由內而外散出來的自信,她招手跟服務員要了一杯咖啡,望著趙甲第淺淺笑道:“為什麽不可能。”


    趙甲第無語,雖然他們兩個暫時處於兩個敵對階級的陣營,但麵對這樣的對手,趙甲第生不出厭惡,她始終優雅,平靜,端莊,胸有成竹,熟女該有的氣質,她一樣都不缺。


    他差一點就忍不住說出口我家有個暴戶跟兩岸的女都有交情,不過還好,被他憋住,和趙三金打冷戰井水不犯河水已經這麽多年,還真沒有一次扯虎皮做大旗的先例,趙三金似乎也沒要給這位大兒子鋪路搭橋的企圖,一點沒有家族企業要從娃娃抓起辛苦栽培繼承人的覺悟。


    秦晴好整以暇道:“你想說什麽?”


    趙甲第一臉平靜,不露破綻,搖頭道:“沒有。”


    秦晴眼神略微古怪地笑問道:“趙甲第,你知道紅鯉的家庭背景嗎?”


    趙甲第還是搖頭,談戀愛隻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談婚論嫁才是兩個家庭的事情,這麽理解並不意味著他不想和沐紅鯉談婚論嫁,隻是越是緊要的事就越要細水長流,急了容易出亂子,跟理科解題一樣的道理,撼大摧堅當徐徐圖之,趙甲第畢竟才19歲,理科方麵也許比沐青魚這批紈絝高出十萬八千裏的境界,可情感方麵,則相對孱弱,成長空間巨大。


    秦晴一臉怪不得的釋然神色,猶豫了一下,醞釀片刻,終於蓋棺定論,“趙甲第,既然你比我預想得要成熟理智一點,那就不妨直說,我不同意你和紅鯉交往,不想否認是為了家庭利益著想,門當戶對,可能在很多年輕人看來就是萬惡的封建思想,可等你們經曆一些事情,就明白兩個相當的家庭,交流起來才會不存在鴻溝,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都會匹配,我個人從不反感鳳凰男,這個社會肯定需要這種充滿侵略性的男人,但沐紅鯉不需要,她的家庭也一樣,她需要的是一個能給她安穩的男人,這個男人長相可以平凡,但學識,人品,性格,都要中正,實話說,不管你爸生意做到什麽程度,我都不在意,哪怕他能上福布斯榜,都沒任何意義,甚至可以說,我們會更不喜歡,隻會增加你和沐紅鯉之間的阻礙,所以,趙甲第,我希望你能體諒。”


    趙甲第撓撓頭,秦晴這一次主動遞給他一根煙。


    煙霧繚繞。


    秦晴第一次很認真地打量起這個沉默的年輕後輩。


    能膽大包天在她麵前抽煙而不顯做作的男人,不多,更別說隻是一個才上大學的男孩子。


    秦晴很有耐心地等待回複。


    趙甲第突然揚起一個燦爛笑臉,很潔白的牙齒,“阿姨,不要十年二十年來證明一切,隻給我四年,就等我大學畢業,行不行?”


    秦晴愣了一下,輕輕歎息道:“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執著。那我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紅鯉很快就要轉去哈佛大學。”


    趙甲第眯起眼睛,問道:“是因為我嗎?”


    秦晴平靜道:“有一半原因。”


    趙甲第把煙熄滅在煙灰缸,深呼吸一口,道:“阿姨,我不會阻止紅鯉出國,但你肯定也阻止不了紅鯉等我四年。”


    秦晴皺了皺眉頭。


    趙甲第輕輕道:“趙甲第,這名字,可是爺爺查了一晚上康熙字典才找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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