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甲第輕輕笑問道:“方姐,喝咖啡?”


    方姐愣了一下,似乎沒有預料到是這個年輕男人開口,點頭,儀態端莊,笑著說好。


    趙甲第幫方菲隨便點了一杯咖啡,當然是價格最貴裏頭的“隨便”,這是他跟蔡姨以及沐紅鯉母親學來的架勢,叫先聲奪人,放在以前,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打理好小圈子的趙甲第可從不耍這些小心機。他自我介紹道:“我叫趙甲第,是蟈蟈的朋友。”


    郭青牛立即平靜補充道:“是給甲第打雜的。”


    趙甲第瞪了他一眼,郭青牛撓著光頭立即悶不吭聲,方菲不動聲色看在眼裏,順便瞥了眼桌上放滿煙頭的煙灰缸,再看郭青牛手邊的中華煙盒沒剩幾根,就掏出一包拆封沒多久的黃鶴樓軟1916,自己抽出一根,然後將煙輕輕推到桌中央位置,離趙甲第相對更近一點,這一係列小動作表現得行雲流水不露痕跡,笑道:“甲第,難道是在方姐的場子沒喝痛快,怪方姐伺候不周,來興師問罪啦?”


    趙甲第心中感觸頗深,以前不曾想自己會初到杭州第一天,就能夠“借勢”跟這種在杭州盤根交錯的女強人“相談甚歡”,臉上卻是從趙三金那邊耳濡目染交際場上的客套寒暄,道:“哪敢,蟈蟈可說方姐是杭州屈一指的大美女,這麽晚還把方姐叨擾過來,除了因為一大早就要趕回上海的客觀原因之外,更重要的主觀原因是想跟方姐認識一下,方姐的場子太熱鬧,不好說話,這才找個安靜地兒,方姐一定要見諒一個。”


    優雅盤的方姐很嫵媚地伸出一隻手撩了撩耳朵邊的柔順烏黑絲,笑道:“甲第你可別這麽客氣,方姐會受寵若驚的,習慣了蟈蟈這個死光頭的沒心肝,一下子轉不過彎。”


    趙甲第沒有拿軟中華,而是美貌與智慧並存的杭州少*婦那包軟黃鶴樓,還是她幫忙點煙,趙甲第舒舒服服抽了一口後,道:“方姐,今天的事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這位杭城很有話語權的少*婦胸脯的確很豐滿誘人,至於是不是果真如蟈蟈說的那樣有“陷手”的瑕疵,趙甲第並不太想去探索實踐,在一切都是未知的陌生地盤上,還是別太精蟲上腦,他暫時既沒有蟈蟈的武力無雙也沒有蟈蟈玩世不恭的資本,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快把從楊青帝日記本上提到的,和隨後自己琢磨出來的道理和訣竅全部用在真實生活裏去,一一驗證,盡信書不如無書,在趙甲第眼中讀書不成讀成書呆子,下棋必須如枯黃國士所說功力在棋盤外,炒股也一樣,在中國股市裏做短線光是技術好的牛人無數,但真大浪淘沙後賺到大錢的卻寥寥無幾,趙甲第嘴上說麻煩卻是笑望著杭城曼妙少*婦,臉上並沒有絲毫愧疚,而美婦也隻是不輕不重說道:“小事一樁,出不了亂子,方姐這點小本事還是有的。”


    趙甲第姿勢嫻熟抽煙,笑眯眯道:“杭州真是個好地方,人傑地靈出美女,以後一定要常來杭州打擾方姐,天天在方姐的場子蹲點,守株待兔杭州的美女,看能不上拐帶個媳婦回家。”


    方姐啞然失笑,她抽煙很含蓄,小口抽小嘴吐出煙圈,遠不如趙甲第和郭青牛這兩個大老爺們肆無忌憚,輕輕笑道:“這沒問題,方姐今天起就幫你看著,一有好女孩出現,就一定幫你留下來。”


    嘴上打趣,方姐卻是心裏有數,不愧是在杭州夜場一步一步打拚出來的女強人,在她看來趙甲第說去她的場子玩樂,最多就是客套,至於找媳婦更不可能,再玩得瘋的花花公子也不太可能會從夜店這種場子找老婆,在夜店有錢公子哥跟出來玩的漂亮女孩對上眼,八成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一個出錢一個賣肉賣身體賣青春罷了,她連郭青牛的底細和背景厚度都吃不準,就更摸不清眼前年輕人的深度,但有一點很清晰,眼前情形明顯是叫趙甲第的男人為主而郭青牛為輔,這就很值得玩味了,她想到自家男人讓她對這個陌生小男人重點對待,可見不錯,加上趙甲第話裏話外都透著以後要多來杭州的意思,她就有底,隻要不是一次性買賣,一切都好商量。


    接下來都是趙甲第和這位言談風趣情趣的成熟美婦在套近乎,插科打諢,氣氛和諧,說話多了,兩人應該都在相互揣度摸底,但都不落俗套,互相試探起來也都是滴水不漏,讓心甘情願做陪襯綠葉的郭青牛心中大歎虎父無犬子。其實郭青牛打電話給方菲的時候她已經有點疲乏,剛把那尊大佛送走,跟那種城府深不見底的中年男人打交道,太吃力,饒是方菲這種八麵玲瓏的聰明女人也覺得疲於應付,何況那家夥掩飾很好的侵略性視線,也讓她有種痛並快樂著的煎熬,兩分得意八分忐忑還有一分身為有家室女人的恐慌,這滋味可不好受。不過跟眼前年輕人說話,就有趣和相對單純的多,這讓一開始還有點芥蒂的方菲舒暢許多,隨著話題的推進,方菲甚至一時脫口說要認趙甲第做弟弟,其實這種事情,在姐姐或者是阿姨年紀的女人跟一個年輕男人之間,尤其是很有姿色的女性,並不算出位,但對方菲來說就不一樣,她畢竟是杭州少數能跟江湖大佬平等對話的成功女人,有她當之無愧的驕傲,所以她一說出口,就有點後悔,臉上卻是依舊半玩笑半認真的神情,讓方菲既鬆口氣又生出一股沒來由惱羞的是對麵這個小家夥竟然一笑置之,不說忙不迭答應,連附和推脫都欠奉。


    郭青牛看在眼裏樂在心裏,方菲啊方菲,這下吃癟了吧,平時讓你傲。


    時間過了五點鍾,那包軟黃鶴樓也沒剩幾根煙。


    隻睡了兩個多鍾頭的袁樹竟然跑下樓,見到這一男二女,略微拘謹地靜靜坐在趙甲第身邊位置上。美婦方菲終於近距離打量到這位禍水馬尾辮,有點感慨,這女孩是真水靈,怪不得趙甲第願意替她出頭,下手還那麽心狠手辣。


    她伸了個懶腰,說要回去補覺,趙甲第笑著送出凱悅酒店,給這位身段妖嬈性感少*婦開車的是一個東北保鏢,上了車,她扭頭透過後窗看了眼站在酒店門口的趙甲第郭青牛和馬尾辮,掏出手機給自己男人打了電話,一掃慵懶疲憊神色,此時叼著煙的模樣透出一股女強人的淩厲,緩緩說道:“誌軍,按照你的吩咐,打點好了。”


    電話那頭的男人顯然也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問道:“這個年輕人怎麽樣?”


    她下意識停頓一下,笑道:“不好說,紈絝氣息不算重,屬於表麵上很好說話骨子裏卻極不好說話的那種年輕人,有點像劉欣,但又很不像,比較矛盾。不過聽意思,他將來可能要來杭州展。”


    男人略微思量一番,道:“既然如此,那就細水長流,這種人,急不來。”


    美婦掛掉電話,閉目養神。


    站在門口,重新戴上鴨舌帽的郭青牛問道:“現在你是去滾大床,還是怎麽說?”


    袁樹臉一紅。


    趙甲第搖頭道:“晨跑去,很久沒被你摔了,找個人不多的地方,較量一下。”


    袁樹一開始不理解“較量”的含義,等在西湖邊上一個僻靜地方看著趙甲第被這個男人一次又一次掀翻在地上,瞬間鼻青臉腫一身塵土,訝異得說不出話來,這哪裏是切磋,那男人簡直就是一點不留情地揍趙甲第。


    大概這麽被放翻十多次,趙甲第拿上外套擦了把臉,看著貌似還沒熱身的郭青牛,咬牙切齒道:“他娘的,啥時候能達到你一半的水準。”


    郭青牛嘿嘿笑道:“早跟你說了,你隻要玩槍,很快就追得上,非要玩肉搏,沒個七八年,你小子就別指望能放翻我。”


    趙甲第猶豫了一下,沉聲道:“過年回,你教我。”


    郭青牛張大嘴巴,一臉震驚。


    趙甲第笑了笑,“總不能以後再出事情,就老麻煩你吧,天曉得你在哪個少*婦的被窩裏瞎折騰,再說,我現在不想欠徐振宏太多。”


    郭青牛又是虎軀一震再震,一把扯掉鴨舌帽,駭然道:“八兩,你沒被附身吧?這真不像你,你不是一直不願意玩槍嗎,更別說跟徐振宏那犢子牽扯上關係。還有,要放以前,你可不會跟方菲這種女人浪費時間。”


    趙甲第一臉不以為然,穿上外套,沒有說話,沒有解釋。


    郭青牛跟在他和馬尾辮身後,眼神複雜,現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竟有點畏懼這樣的小八兩。


    他想起黃瘸子在那個大年三十夜最後眯著渾濁眼睛說得一句肺腑之言。


    虎豹之子,雖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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