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果兒和裴姨玩得很開心,蘿莉的圈子很小,平時除了上學去參加芭蕾鋼琴古箏繪畫四個興趣班,都沒有同齡孩子敢和她一起玩,蔡姨的世界裏隻有裴洛神和季節兩位閨蜜能象征性撕開一角展現在蘿莉麵前,性格溫涼的陳慶之和季節阿姨相似一些,但蘿莉其實還是喜歡沒大沒小的裴姨,總覺得這個漂亮阿姨比她還孩子氣,跟她在一起,陳慶之沒有任何思想負擔,但如果是被季節阿姨拉著彈琴下棋,可就要頭疼了,所以裴洛神一來上海,蔡言芝和季節肯定是憂喜交加,唯獨蘿莉隻有雀躍。


    趙甲第在書房給司徒堅強剖析後者羅列出來的錯題集,趙甲第建立在絕對深厚基礎上的高屋建瓴,所以勢如破竹,很快就讓司徒堅強茅塞頓開,趙甲第講得很快,而司徒堅強也被培養出效率效率還是效率的風格,力求雷厲風行,司徒堅強現在考試解題的答卷時間明顯要比一般尖子生節省10到20分鍾時間,當然馬尾辮校花不在其列,學校不知為何,隻是覺得這位德才兼備的馬尾辮在一年半時間裏化蝶一般迅速蛻變,她本來就有全市模擬考坐十望五的資格,一年前的期末開始驟然發力,拿到全市探花,去年幾次大考也都穩居前三甲,雖說每次離第一名還有些距離,但對於西南位育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喜訊,趙甲第其實天生是個當老師的料,他有理科生裏很拔尖的計算邏輯能力,直線,縝密和不容模糊,但也不缺文科生的發散性思維,即便是鑽牛角尖後也具備足夠的自我調節能力,某種程度堪稱堅韌不拔。有一點趙甲第要感謝那個喜歡抽他板子的周瘸子,是周瘸子每天不厭其煩告訴他一個學生如果有聰明的腦袋,如果不是真喜歡讀書,幹脆就小小年紀去社會上闖蕩,省得讀死書浪費在學校裏。周瘸子語重心長教育他如何將書本上轉化進實際生活裏,有一次趙甲第被嘮叨起繭子了,就嘀咕道你要學什麽都能學以致用,怎麽還是個破教書的。那時候周瘸子非但沒有惱羞成怒,反而放下板子,坐在趙甲第對麵,笑著感慨說等教完你,我就差不多要去賺錢了,以後要是事實證明周老師是個不堪大用的腐儒,餓死凍死在街頭了,你記得幫我照顧她。周瘸子指了指躲在簾子後的女兒,趙甲第哦了一聲,沒當回事。現在趙甲第教袁樹,教司徒堅強,教觀音村的孩子,大致可以理解當初周瘸子的良苦用心。


    突然收到一條短信,是裴娘們不知死活發來的:等下跟姐姐去半島酒店。書房就他和司徒堅強,他點燃一根煙,靠著窗口,回複道我身上就十幾個包子錢,隻夠坐公交車,半島啥的住不起,反正上海人多,你隨便挑個男人一起去好了。裴少婦不放棄對趙甲第的禍害,當著蔡姨的麵與他**:這次我身上帶錢了,能買無數個菜包肉包豆沙包。趙甲第雖說對這少婦的身體記憶猶新,但在蔡姨家被她這麽折騰還是有些不可抑製的煩躁惱火,回複道:姐姐,你到底想幹什麽,有你這麽當情婦的嗎,一點組織性紀律性都沒有,情婦的覺悟都被狗吃了?你再敢亂來,我真不對你客氣。少婦裴笑嘻嘻回複:咋不客氣,滴蠟,捆綁,還是強迫姐姐不穿內衣上街?


    蔡姨見閨蜜發短信的時候神采飛揚,疑惑道:“你跟章東風關係突飛猛進啊,有內幕嗎?”


    風姿卓絕的少婦搖頭笑道:“沒。”


    趙甲第離開蔡姨家的時候跟裴洛神打了聲招呼,依然沒有什麽蛛絲馬跡,兩個已經在大床上滾過很多姿勢的男女就如同初次見麵的妖嬈長輩和敦厚晚輩,一個居高臨下的略帶欣賞,一個俯視的恭敬和驚豔,天衣無縫。


    坐在公交車上,看了一下剛買沒多久的《權力十二講》,到大學城下車前,給沐紅鯉打了個電話,她依舊興致不高,趙甲第依然噓寒問暖,問她什麽時候能回國,她猶豫了一下說明天,一個人。趙甲第柔聲道那我去接你。她說不用了,要直接去南京的。趙甲第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她就掛掉電話。第二天趙甲第就翹課了,專業課也翹了。一大清早連20圈都沒跑,先坐校區車到市區,身上帶著全部現金,兩千六百多塊錢,在市區攔出租車前去一家花店買了九十九朵玫瑰花,加上裝扮,一共花了兩千來塊錢,出租車司機師傅是個很健談好心的上海大叔,一路上開車很穩,生怕顛簸壞了那一大捧玫瑰花,他還跟趙甲第說了很多他年輕時候的初戀故事,趙甲第是7點左右到的浦東國際機場,很滑稽紮眼地捧著那一束嬌豔欲滴的壯觀紅玫瑰,去大廳問了下美國飛浦東的班機,把每一班都記下時間,在大廳從早上等到下午,整整8個鍾頭,今天還剩下兩班飛機,媳婦肯定會出現在其中一班,趙甲第看了下表,下一班大約還有個把鍾頭,兩手酸痛的他就去大廳外門口離垃圾桶近的地方,蹲著,一隻手扶著花,一隻手掏煙點煙,把煙叼嘴上後,一根接一根,抽了小半包。


    ————


    機場內一家咖啡休閑餐廳生意興隆,三批人就占去一半位置,先到的一批七八個人中有一小半都認識趙甲第,隻不過他們經過的門不是趙甲第蹲點的那扇,他們分別是與趙甲第見過麵喝過咖啡甚至一起的抽過煙母老虎丈母娘秦晴,今天的她依然精致而高傲,也許是此刻不在體製內的緣故,戴上了一條愛馬仕絲巾,氣質超然,接下來是秦洋朱珍夫婦,他們至今為止仍然清晰記得趙甲第那次傳銷人員一般的小醜打扮,秦洋對此隻是一筆帶過一笑置之,但孩子心性的朱珍總喜歡把這件事當有趣段子說給別人聽,幾乎秦沐兩家所有成員都知道紅鯉找個了很“有趣”的男朋友,勉強上二本線,跟不學無術的沐青魚在一所學校,而一直被家族視作不爭氣典型的沐青魚,則心不在焉喝咖啡,看機場內有沒有賞心悅目的空姐美女,除了這四個與趙甲第接觸過的成員,還有兩位老人和一個上海方麵的秦沐故交,三位老人都從事了大半輩子的中國外交事業,氣質與南京政界精銳的秦晴截然不同,卻更勝一籌。第二批進餐廳的都是秦沐兩家的熟人,人數稍稍少些,五個,一對老人夫婦,一對中年夫婦,外加一個年輕女孩,老人姓李,與秦家老人年輕時候就是同窗,一起在北大清華園奮鬥過,現在是南京大學新聞專業的負責人,可謂桃李滿天下,兒子李淳安則是南航大的領導,兒媳婦同樣是來自書香門第,都門當戶對,換做誰都希望能夠親上加親。兩批人之所以聚集在此,除了兩家長輩要同時參加上海一個相關會議之外,最大的理由還是雙方的四個家族各自最被器重的年輕人同時回國,秦沐兩家已經拍板,今天就當相親,把事情定下來,不許再節外生枝。


    秦晴喝著咖啡,心情有點複雜。她在跟那姓趙的年輕人聊天後,平心而論,並不討飯,相反,即便是以她的挑剔眼光來看待,那男孩也不錯,談吐自然,不卑不亢,這也是清高如秦晴也沒有痛下殺手棒打鴛鴦的原因,這一年裏發生了很多事情,先是家族方麵察覺到她女兒的精神萎靡,後來丈夫就動用關係去男孩的學校查詢背景,不知為何,查出來的東西跟秦晴最初的判斷南轅北轍,資料上的趙甲第家庭平平,甚至可以成為寒酸,秦晴是個極端相信直覺的的女人,但在事實麵前,她不得不保持沉默,認同秦沐兩家對趙甲第判處“死刑”,而不是她起先給出的四年“死緩”。真正讓秦沐兩家大動肝火的除了年輕人的“欺騙”,最主要的還是整整一年的不辭而別,這在老一輩人眼中簡直就是懦夫的行徑,絕不是一個以後遇到困境肯擔當的男人,秦沐兩家雖說紅色成分不濃,但將希望全部寄托在紅鯉身上的接下來十幾二十年,注定不會平靜,優秀女性的從政,男人可以無名小卒,不必飛黃騰達,但一定要能吃苦耐勞。對趙甲第曾露出尖刻理性一麵的秦晴一開始曾說是不是給年輕人一個解釋的機會,卻被兩個家族當場冷漠拒絕,丈夫更是勃然大怒,差點進行一場冷戰,秦晴隻好作罷,現在,覺得這樣也好,不留下什麽遺憾。李煜那小子大家都見過,也都很滿意,跟女兒沐紅鯉在一所大學讀書,品行才華都是上等,秦李兩家又是源遠流長的世交,皆大歡喜。


    第三批人是間隔幾分鍾到餐廳的敏感人物。先到的兩個男人,年紀都不大,很明顯的一主一副。位居主導位置的男人神情冷峻,身材魁梧,氣場驚人。簡簡單單坐在靠窗位置,就能讓沐青魚這種愣頭青渾身不舒服。秦晴秦洋朱珍這些人都忍不住多瞧了幾眼,直覺的眼熟。最後是在蘇州市政府負責拉外資這一塊所以需要經常跑上海的秦洋率先認出來,低聲笑道:“徐振宏,京翰投資和通銀私募的幕後老板,據說是北方首屈一指民營企業金海實業培養出來的野狼,黑白兩道上都有路子,上海不少人可都說這家夥手腕通天。”


    秦沐在上海的故交是一位專門研究民營經濟的資深老專家,笑道:“這個徐振宏是我第一次見到,不過耳朵裏可聽多了,老秦,老李,我上次不是托你們的關係才見到那位馮國平嗎,他這兩年心情不佳,就是因為這個人。”


    李老笑道:“國平當初出了點事,非要自己從位置上退下來,其實那個坎不是一定過不去的。一退下來就立即下海經商,要不是這樣,他這個年紀說不定都有正部級待遇了,老秦,國平是不是跟小洋說的金海實業走得很近?”


    秦老點頭道:“應該就是那個真人不露相的金海實業。”


    就在這些老人沒聊幾句,就出現一個超重量級人物,把秦晴秦洋這些在南京體製內摸爬滾打的角色給嚇到,如果說憑借自身本事和家族庇護在不惑之年坐上實權正處和副處,已算出類拔萃,那眼前走進來的50多歲男人就太鯨魚巨鱷了,人家的秘書都要比他們這些南京蘇州圈子裏的一線官員來得震懾人心。在上海研究學問的老人同樣嚇了一跳,猶豫不決該不該上去毛遂自薦,混個熟臉。與老人身後稍稍年輕男人有一麵之緣的秦洋剛想起身,被老人身後姓薑的秘書長不動聲色輕輕瞥了一眼,秦洋立即乖乖坐回去,知道這種場合,輪不到他一個蘇州跳蚤小官來客套寒暄。但除了“微服私訪”的薑秘書長和他陪同的老人,來跟徐振宏見麵的還有一位三十五歲的男人,一口地道京腔,甚至說話還要在老人前頭,讓人心驚肉跳,他很隨便地率先坐下,自然而然吩咐薑秘書長去點餐,對徐振宏嬉皮笑臉道:“徐哥,太祖啥時候到,怎麽突然想來上海,該不會是對你工作成績不滿意吧,要不你把位置讓給我得了,我替你給他賺錢,肯定不比你少。”


    徐振宏氣勢絲毫不弱,卻還是對眼前京城紈絝有點無可奈何,道:“你要能讓韓老放人,我立馬把位置讓你。”


    老人微笑道:“子旗,這話別讓老軍長聽說,他不舍得斃了你,斃了我是沒問題的,肯定不手軟。小徐,我肯讓沒用,得老軍長發話我才肯放子旗。”


    那男人爽朗笑道:“韓叔,我爺爺都退下來幾百年了,你還這麽怕他啊。”


    老人接過秘書遞過來的茶,感慨道:“一天是老軍長的兵,就一輩子都是老軍長的兵。對了,子旗,這次金海方麵來上海是有個大項目要談,韓叔先跟你說好了,等下你別隻顧拉著小徐的大老板亂逛。”


    男人聳聳肩道:“這個隨意,白天歸上海市委市政府,沒意見,反正晚上我肯定是要跟太祖花天酒地的。在北京我還欠他一個大人情,雖說我的地盤不在這裏,可現在好歹算半個東道主,要是怠慢了,回北京,還不被發小們白眼口水死,說我不會做人。”


    老人無奈搖頭笑了笑,徐振宏也是默不作聲。


    秦沐兩家和李煜家庭一起離開餐廳,去大廳接人。


    而徐振宏看了一下手表後,也說時間差不多了,老人點點頭說那我們也下去吧。


    然後,兩方麵人都看到一幅很有意思的畫麵。


    一個年輕人傻乎乎捧著一大束花,站在出口處,顯得很行為藝術。


    徐振宏若有所思。叫子旗的男人笑道這哥們真專情。秦晴秦洋姐弟相視苦笑,站在不遠處,不知道怎麽開口。秦晴有點後悔事先沒有預料到這種狀況,搞不好,就是死結了。


    一對男孩女孩相談甚歡推著行李箱走出來。


    女孩臉上笑容燦爛,恰好與遠處正中央的玫瑰花相映成趣。


    但捧花的年輕男人不笑了。


    女孩臉上刹那間蒼白,停下腳步。


    “紅鯉,怎麽了?”覺得自己已經修成正果的李煜溫柔問道,他慶幸自己當初不顧一切跟去美國是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


    女孩緩緩前行,咬著嘴唇。


    在眾目睽睽下,捧花的男人走上去,有點艱難地把玫瑰花遞過去,她沒有接。


    他把花小心翼翼放在她腳下,撓撓頭,擠出一個笑臉,望著那張一如以往清麗動人的臉龐道:“就當做這輩子送你的花今天一起送了。”


    毅然轉身。


    他呢喃了一句,李煜聽到了,她自然也聽得到。


    “不是說好等四年嗎,才一年啊。”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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