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姑娘,你們回來可剛好趕上了穀歲節!”


    駕馭馬車的黝黑老農頭戴一頂褐色草帽,把馬鞭放到自己身邊,滿是粗繭的手拿起一隻竹筒擰開,猛灌了一口涼水。


    “差點忘了還有穀歲節,看來這次回家運氣不錯!”


    音洛坐在馬車邊緣,雙腳懸空,頭上用藤蔓編了一頂帽子戴著,整個人有了一種鄉下姑娘的感覺。


    這種馬車沒有車廂,是鄉下用來方便拉東西,就一塊大板子和兩個大木輪;車上堆著金黃色的幹草。


    鳳千宸整個仰躺在草堆上,麵朝蔚藍色天空,閉著眼睛,嘴裏叼著一片路邊的順手摘來的葉子,愜意閑適。


    “過了前麵的樹林,就能和大路匯合,煙陽也就到嘍!”老農抬手指了指前麵的林子。


    一轉眼,馬車就紮進林子中,咕嚕咕嚕的車輪聲淹沒在鳥鳴和風過樹梢呃聲響裏。


    樹林還沒有完全走完,就已經能聽到城外鬧哄哄說話的聲音。


    稀稀落落的樹木完全褪去之後,煙陽城就映入眼簾,黑色的“煙陽”兩個字刻在灰白色的城牆上。


    城外就已經人來人往。


    城內馬車來往,車上都是一筐一筐的水果,個個看起來都十分誘人。


    煙陽位處群山之中,山多水多,可以說是魚米之鄉,同時也產出很多的水果,雖說地處偏僻,地方也小,卻非常富饒。


    民風淳樸,也是音洛喜歡這裏的原因。


    “夫人!夫人!”


    一名小廝風風火火從府外跑進來,邊跑邊叫。


    “大喊大叫的作甚!沒看到夫人在做刺繡嗎。”丫頭明月正在伺候著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女子,“刺到手怎麽辦。”


    “何事?”


    鳳夫人放下手裏的繃子,繃子上精秀著的兩條戲水的紅鯉栩栩如生。


    小廝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背過手指著大門口的方向,激動的有些說不清話:“大……大小姐和少爺回來了。”


    鳳夫人驚得從椅子上坐起來,懷中的繃子掉到地上也全然不覺,丫頭明月趕緊躬下身子撿起來,拍幹淨上麵的灰塵,這可是夫人特意給小姐秀的。


    “洛兒和宸兒回來了,快扶我去。”


    院落中,佳木蔥蘢,奇花爛漫,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瀉到石隙之下,再匯聚到石橋下的池水中。


    音洛和鳳千宸站在一台石柱燈旁邊,兩人皆是身著藍白色衣裳,腰間束著雲紋腰帶,佩著青玉,輕靈之氣由內而發。


    “阿娘!”


    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鳳千宸率先擁過去抱住鳳夫人。


    “在池遙有沒有吃好?”鳳夫人溫柔的摸摸鳳千宸的臉。


    “洛兒都瘦了。”


    “宸兒有沒有聽你姐姐的話。”


    “洛兒快過來讓娘仔細看看。”


    對於一個做娘親的來說,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久了,一見麵就細細的開始噓寒問暖,生怕兩人在池遙受了委屈。


    “明月,快去吩咐廚房,晚上的菜一定都是小姐少爺愛吃的!”


    “是,夫人。”聽到吩咐,明月也是麻利的趕去後廚。


    在鳳夫人的催促下,音洛和鳳千宸都被紛紛推進各自房間裏換衣服去,都已經回家,就不必再穿雲氏的校服了。


    音洛換好一身鵝黃色廣袖寬身上衣,下著月色輕羅百合裙,裙幅褶褶如月光傾瀉於地,頭發也讓丫頭簡單梳理一下,插上銀簪。


    與之前剛回家相比,銅鏡中的鳳音洛就是一個待嫁閨中的女子。


    而在雲氏,音洛平常打扮都偏向男子。


    從來到鳳府,音洛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當她病情開始好轉時,鳳夫人的欣喜若狂;


    當看到她時,阿宸跌跌撞撞跑過來,叫她“姐姐”;


    當八歲生辰那時,鳳老爺抱起她,送了她一枚玲瓏白玉。


    人類豐富的情感,也豐富了音洛的心,原來僅僅隻是一個月的時間,她都舍不得這裏。


    日後,她真的有勇氣離去嗎?


    “大小姐,楊老板聽說您回來了,特意命人送來這封信,說是離姑娘留下的。”


    離顏?


    這次回來她雖然還未去找離顏,但是心裏卻是一直掛念著這件事,這留下信是怎麽回事。


    音洛接過信立馬打開,睜大眼睛細細看了一遍,心裏算是舒了一口氣。


    上次的事,離顏心裏還是有些愧疚,回到煙陽收拾了一下,出去遊玩散心去了,讓她不要擔心。


    可惜的是,這次音洛回來算是見不到離顏了。


    音洛收起信,剛往桌上一放就想起自己在廖城說的話:“楊老板……我還沒有去謝過他!”


    “大小姐,楊老板的商隊昨天就離開煙陽……帶信的人還說不用去了。”


    丫頭是不太明白楊府的小廝和自家小姐的對話,不過這可不是她能亂打聽的問題。


    晚上飄起了小雨,積水順著屋簷悄然滴落,在地麵暈開一圈漣漪,倒影的橘色燈籠碎成一片一片。


    燭光映照著走廊上來來回回的小廝和丫頭;屋子裏圍了一張大桌,擺滿了琳琅滿目的菜品,都是為鳳音洛和鳳千宸準備的。


    “音洛敬爹一杯酒。”


    “宸兒也敬爹一杯。”


    兩人相視一笑,斟滿酒,同時向鳳老爺敬酒。


    妻子蕙質蘭心,賢妻良母;府中兒女雙全,聰慧懂禮,這應該就是一個最最圓滿的家了。


    “爹,這是音洛送您的禮物。”音洛拿出一瓶竹罐放到鳳老爺麵前。


    竹罐看起來普通至極,這裏麵裝的卻是青丘的甘露,音洛隻飲了一杯,剩下的重新裝在竹罐裏。


    “這是什麽?”


    “甘露,朋友從外域帶來的,送給爹。”


    鳳老爺把竹罐拿在手裏仔細端詳,一臉笑開了花,然後把竹罐放下:“洛兒送的東西,爹要收藏好。”


    “阿娘也有一份禮物。”


    “我也有送的……”


    鳳千宸一看自家姐姐開始送禮,撇了撇嘴,趕緊吩咐伺候自己的小廝去房間把他包袱裏的東西拿過來。


    窗外天色涼如水,細雨斜橫;窗內火燭搖曳,盡享天倫之樂。


    世間仿若沒有妖界青丘,隻有煙陽小城;也沒有狐妖音洛,隻有鳳府大小姐。


    夜晚,整個鳳府都沉浸在熱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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