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帶著幾個年級組長,經過兩個多月的家訪、篩選,果真發掘出不少好苗子。


    尤其是那個陳展鵬,因為父母離異,厭學情緒非常嚴重,自身有著過目不忘的天賦,卻不願意花時間在學習上,每天放學後流離於街上的網吧。


    顧誌遠聽完大家的匯報,心情沉重,不能眼睜睜看著陳展鵬把路走歪了,他問五(5)班班主任周婷,“周老師,陳展鵬家你也去了,你有什麽想法?”


    周婷一副惋惜的表情,“他爸爸早出晚歸,爺爺奶奶年紀大了沒法管,這孩子再這樣下去就廢了”。


    “找他父親談了嗎”,顧誌遠又問。


    周婷的臉上馬上出現厭棄的神情,“他父親?我覺得他連做父親的資格都沒有,把自己婚姻的失敗遷怒到孩子身上,算什麽男人!”


    周婷的忿忿不平讓參會的幾個人大為驚訝,王箏提醒道,“周老師,那畢竟是人家的私事”。


    顧誌遠明白了,陳展鵬的父親不是一個稱職的家長,對兒子的學習完全不聞不問,他接著問道,“周老師,他的家庭環境我們無法改變,但不能坐視不管,有什麽好辦法嗎?”


    周婷蹙眉沉思片刻,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臉色凝重地說,“陳展鵬這孩子本質上不壞,我想安排他住校,由我來負責他的生活,相信會學好的,就怕他那個父親不會同意”。


    看周婷滿口怨氣的模樣,說明她已經在陳展鵬父親那邊碰了釘子。


    顧誌遠給她吃顆定心丸,“周老師你放心,陳展鵬家裏的工作我去做,哪有人不想自己孩子好的?”


    “那可不一定”,周婷氣呼呼地說了句。


    除了陳展鵬,各個年級冒出不少特長生,唱歌跳舞的,書法繪畫的,甚至還有彈古箏經過評級的。


    顧誌遠按照年級分布,把這些特長生跟蹤培養工作分解給各個年級組長,同時規定從這學期開始除了評定三好學生之外再增加特長生獎項,要全麵激發學生的學習熱情。


    當務之急還是陳展鵬的問題。


    第二天晚上,顧誌遠和陳凱一齊到陳展鵬家。


    那是一個老小區的房子,陳展鵬一家租住在二樓。


    敲門後,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打開門,抖抖索索地問,“你們找誰?”


    一口充滿江北方言的“普通話”。


    顧誌遠用漂城話回道,“你是陳展鵬爺爺吧?我們是旭東學校的老師,來給陳展鵬做家訪”。


    老頭有點意外,也有點拘謹,“老師啊,快請進”。


    剛進門,一間臥室裏傳來一陣咳嗽聲,老頭走到門口用土話說道,“老太婆,是學校的先生,又來家訪”。


    顧誌遠聽懂了,環視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擺放的都是老家具,客廳角落堆放著一摞一摞的紙箱子。


    屋裏既沒見到陳展鵬,也沒見到陳展鵬的父親。


    陳凱忍不住問,“老爺子,陳展鵬呢?”


    老頭看看窗外夜幕徐徐落下,自言自語道,“天都黑了,大孫子怎麽還不回來……”


    顧誌遠和陳凱對視一眼,情況不容樂觀。


    顧誌遠又用方言問道,“那你兒子呢?”


    老頭抬起頭,兩眼渾濁,愣了一會應道,“我兒子在上班,白天黑夜地上班,唉……”


    一聲長歎。


    等到晚上八點,陳展鵬用鑰匙打開門,輕手輕腳地進屋,突然見到客廳的顧誌遠和陳凱,一下子呆住了。


    顧誌遠嚴肅地問,“從放學到現在,你去哪了?”


    陳展鵬低頭站在門口,一言不發。


    陳凱接著問,“是不是在網吧打遊戲打到現在?”


    陳展鵬霍地抬頭,眼神亮了一下,還是沒應話。


    陳凱又說,“看樣子被我說中了,今天肯定遇到高手被打敗了”。


    “才不是”,陳展鵬突然反駁道。


    陳凱笑吟吟地看著他,“我不信”。


    陳展鵬脖子一擰,振振有詞地說,“開始幾局我是輸了,但結束的時候我贏得多”。


    陳凱突然收起笑意,一拍桌子,怒道,“你爸媽給你交學費,就是讓你每天去打遊戲的?”


    本來枯坐在旁邊的老頭子聽到這句話突然起身,顫巍巍地進房間,慢慢關上房門。


    陳展鵬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張了張口,吐出四個字:我沒有媽。


    屋裏氣氛突然凝固了,顧誌遠看著陳展鵬,似乎這孩子內心有很多的委屈。


    過了一會,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陳展鵬的神情有點緊張。


    顧誌遠和陳凱同時向門口看去,一個瘦削的中年人出現在眼前。


    倆個人同時從椅子上站起來,而陳展鵬竟然畏畏縮縮地慢慢躲到了陳凱的身後。


    顧誌遠率先問道,“你是陳展鵬父親吧?我們是學校老師”。


    陳父一聽完,不耐煩地說,“前幾天班主任剛來過,你們又來,有完沒完了!”


    隨後向陳展鵬一瞪眼,罵道,“小王八蛋,還不睡覺!”


    陳展鵬馬上一溜煙竄進了另一個房間。


    顧誌遠和陳凱麵麵相覷,第一次聽到有做父親的叫自己兒子“小王八蛋”的。


    接著陳父不客氣地說,“兩位老師請回吧,我們家就這樣,沒什麽好家訪的”。


    顧誌遠帶著漂城口音說道,“你是通城人吧,跟我是半個老鄉,我們能不能出去聊聊?”


    陳父一愣,丟了手裏的工具袋,點點頭。


    顧誌遠衝陳凱使個眼色,隨後和陳展鵬父親下樓。


    小區門口有個羊肉館,顧誌遠主動邀請陳父到羊肉館裏坐下,點了份涮羊肉,開了瓶白酒。


    陳父很意外,“顧校長,這樣多不好意思”。


    顧誌遠輕鬆地說,“都是為了孩子,我們隨便聊聊”。


    幾杯酒下肚,陳父打開了話匣子,“顧校長,不用你說,我自己都知道,我是一個失敗的父親”。


    顧誌遠趁著酒勁,問道,“冒昧地問一句,孩子媽媽呢?”


    陳父眼神黯淡,低聲說,“跟別的男人跑了,我更是一個失敗的丈夫”。


    顧誌遠知道這個話題觸及到他的雷區了,馬上轉移,“你平時關心過展鵬的學習嗎?”


    陳父喝一口白酒,慘笑說道,“我連他是不是我的親生兒子都不知道”。


    顧誌遠驚得吸了一口冷氣,這是什麽情況?


    陳父沉默了,不停喝酒、倒酒、喝酒。


    顧誌遠迅速捋清思路,試探著問,“你愛這個孩子嗎?”


    陳父哽咽了,生生擠出一個字:愛。


    接著絮絮說起陳展鵬從小到大的事情,一件件記得那麽清楚。


    顧誌遠聽著慢慢眼眶濕潤了,初為人父的他感同身受到了。


    末了,陳父閉上眼,流下兩行清淚,“他媽從結婚前到結婚後跟那個男人都沒斷過,所以……”


    所以,連他自己都不能確定陳展鵬是不是他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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