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大學都有一些校園怪談。s大最出名的校園怪談是北二教的白衣學姐。


    s大建校日久,校園占地極廣,加之上世紀末合並了好幾所周邊大學,拆一拆再修一修,以至東西南北四個方位都坐落著教學樓群。北二教是北區第二教學樓的簡稱,s大學生太多,校方又比較摳……比較節儉,因此被稱為鬼屋的北二教在白天依然被用來上課,隻是晚上不開放自習。


    傳說中那事發生在很久以前,整個故事和幾年前那部女性電影《成長教育》如出一轍。說是基礎法學係的某個學姐在校外交了個成熟的男朋友,可能感覺是真愛之類,所以很快為男友懷孕並打算休學結婚,結果辦完休學手續才發現男友其實是有婦之夫,學姐打擊之下服毒自殺,自殺場地就在北二教,那之後北二教就經常在半夜傳出歌聲,據說是女聲用生澀的粵語慢半拍的唱《似是故人來》,“斷腸字點點,風雨聲連連,似是故人來” 什麽的,偶爾還會聽到小孩子的笑聲。


    我和聶亦吃過晚飯,此時就站在入夜的北二教跟前。


    這一片原本就荒涼,此時月亮隱入雲層,隻留下路燈照明。是那種最老式的路燈,光線中的暗沉將所及之物全都染上一層森冷,讓老舊的教學樓看上去倒帶了一點雨夜才會有的鬼氣森森。


    聶亦打量一眼教學樓,問我:“確定你真的想進去?”


    其實我光是站在這兒回憶起白衣學姐的傳聞就感覺自己快要不行了,但我還是點頭,看起來很沉著似的跟他說:“嗯。”想和他親密,可他有他的進度,我特別清醒的時候,覺得自己應該謹慎地配合他的進度,萬不能操之過急,不太清醒的時候,會覺得管他什麽進度先占了便宜再說。而大多數的平常時候,我會是現在這樣,總想製造點什麽機會盡量自然的加快進度,不會嚇到他,又能滿足我。


    他停了一會兒,似在評估,然後繼續問我:“確定不會被嚇哭吧?”


    我心想要是被嚇哭就更好了,嘴裏卻道:“有你在,我還會被嚇哭?”


    他笑:“你體重是多少?”


    我狐疑:“你是在問我體重?這問題和我們現在的話題有關係嗎?”


    他打量我:“我必須估算一下,如果你暈倒我有沒有足夠的力氣把你打橫抱出來。”


    我挑高眉毛:“很仗義嘛,居然沒想直接把我扔裏邊兒?”


    他不置可否:“如果太重,就隻好把你扔了。”


    我說:“……重一點你就要把我扔了?俗話不是說一日夫妻百日恩?”


    他似好奇:“不然呢?”


    我屏息了兩秒鍾說:“就算抱不動我,可以背嘛,背也背不動,那就……”


    他倒是接的很快:“拖?”


    我想象了一下,立刻覺得那一定很痛,趕緊擺手,說:“那你就應該留下來和我同甘共苦。”又補充:“這就是夫妻,夫妻就是要這樣子。”


    他垂了眼:“非非,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


    我感覺自己真是個演技派,立刻跟著他進入了角色,告訴他我當然沒有欺騙他,並且諄諄教導他夫妻的確就是要這樣子的,要婦唱夫隨,要執子之手,將子抱走,若抱不走,將子背走,若背不走,就生不能同衾但死要同穴之類的。


    我在那兒正說得逸興遄飛,偏頭就看到他含著諧謔笑意的雙眼,我一下子住了嘴。


    好吧,害怕的時候我就會變成一個話癆。


    大概我還保持著一副不知道該對他驚人洞察力說點什麽才好的傻樣子,而他看上去則有點煩惱:“又害怕又想去看看,對不對?”他牽著我往樓裏走:“那就速戰速決吧。”


    等我搞懂速戰速決這個詞的含義,我和聶亦已經在十五分鍾內將整個北二教一個角落不漏地全逛了一遍。這就不得不提到聶亦的手機,據說這款手機是聶博士某位在mit搞通信工程的朋友的最新作品,因實驗動機是為追求愛好去原始森林冒險的約會對象,因此該手機有兩大功能最為矚目,其一是即使在最荒僻的森林旮旯裏手機信號也能滿格,其二是隻要打開手機上的手電功能就完全可以把它當個真正的強光手電筒使用……


    可以想象,當我們一腳踏進北二教,就和我計劃中的鬼屋探險有多不一樣。我們拎著這樣一個強光源,似乎就算有鬼怪憑空出現,也能立刻將它照得灰飛煙滅;而我身邊還從容走著這樣一個年輕科學家,感覺要是真有什麽我不能理解的靈異事件突然發生,他就要席地而坐順手給我來一場關於物理學和心理學的科普講座了。加之,可能是白天依然上課的原因,整幢教學樓雖然從外麵看上去有些淒風苦雨,但教室裏沒有徹底擦幹淨的黑板以及課桌裏學生忘帶走的零食卻讓人倍感溫馨。而且聶亦還握著我的手。在這樣的情況下,實在感覺不到害怕,連裝都很難為我。


    雖然是速戰速決,但聶博士倒一直挺閑庭信步:“這地方並不像你描述中那麽可怕。”


    我垂頭喪氣說:“是啊,我明明記得當年學校bbs上描述這地方是:空氣中時刻彌漫著潮意,牆壁上布滿大小不一的黴斑,過堂風濕潤陰冷,當踏上樓梯時,腐朽破落的木質階梯會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聲,營造出不輸任何一部日本恐怖電影的恐怖感。”說著我使勁跺了跺腳,呃,水泥樓梯非常結實。我恨恨說:“騙子,而且他們居然還敢大言不慚,說如果運氣足夠差,就能聽到白衣學姐的歌聲。”托豐富想象力的福,剛說完歌聲這個詞我就抖了一下,訕訕說:“其實那樣倒還真的挺可怕的哈。”


    他失笑:“你到底是希望這地方恐怖一點還是不要那麽恐怖?”我們已經下到二樓,左邊是個窗台,而他右手裏的光源將右邊的整段走廊照得透亮,就像摩西分紅海形成了一條聖路,這條路將保護我們最終前往如天堂樂園般的迦南。


    我隨口說:“最好是能讓我嚇得發抖但不至於嚇暈過去,好歹這也該是一個鬼屋探險,今天這探險經曆未免太過蒼白。”


    他想了兩秒鍾,似笑非笑說:“也許我應該讓你在這裏獨自逛一逛。”


    我說:“那能有什麽不同?”


    他打量了一下長廊:“這是二樓,我先下樓去外邊等你,你在這兒呆五分鍾再自己下來?”


    我嘴硬說:“這還不容……”話還沒說完他手裏的光源突然滅掉,隻聽他在我耳邊再次重複了一遍:“五分鍾。”尾音低沉,似乎還帶點笑意,然後他鬆開了我的手,接著是一陣離開的腳步聲。


    我先是愣了一會兒,過了大概三十秒那麽久,待視線適應了這突如其來的黑暗,憑著窗外的月光能辨出走廊的輪廓時,我感覺自己有點僵住了。


    試探著叫了一聲:“聶亦?”沒有聽到他的回應。


    我又試探著叫了聲他的名字,幹笑著說:“我剛是跟你開玩笑……”一陣冷風突然從窗戶灌進來,吹得我立刻閉上嘴。像是驀然被誰在頸間後背嗬了好大一口涼氣,我扶著牆根,覺得自己的腿瞬間軟掉了。隻感到風的聲音越來越大,抖抖索索從外套口袋裏摸出手機,可怕的是即便手機上的手電筒亮起來,氣氛也沒有好多少,那蒼白且覆蓋率有限的光線反而襯得窗邊的這個角落更加冷清,而光線難以抵達的走廊盡,就像是隱藏著什麽可怕怪物。


    不過兩分鍾而已,這幢教學樓突然就變得像座真正的鬼屋。


    我握緊手機,又試探著叫了一聲:“聶亦,你還在吧?”明顯感覺到話尾開始發抖了,分神時簡直想打死自己,明明怕黑,剛才到底是作什麽死?可安靜的教學樓裏依然沒有聽到聶亦的任何回應。聶博士一向說一不二,說不定真的已經下樓。意識到這一點時我整個人就有點懵圈了。又想到他臨走時說會在外麵等我。我將手機拿遠一點,看到對麵是個教室,教室門被新漆過,紅底白字標號201,而去往一樓的樓梯口就在教室的另一邊。201,這個數字倒是有點熟。


    “用跑的衝下去吧。”我絕望的想。


    正握著手機打算跑過這段走廊衝到一樓,某個記憶片段突然闖進腦海,刹那間明白為什麽會覺得201眼熟。bbs傳聞白衣學姐當年自殺的教室可不就是201?


    然後我就蹲地上起不來了。


    恰此時窗台處突然啪嗒一聲響,我聽到自己“啊”了一聲,接著條件反射地開始氣喘起來。過往所有對黑暗的恐懼,無論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的,似乎全在一瞬間沿著脊背爬上來,迅速遍布四肢百骸。窗台處又傳來兩聲輕響,一強一弱,像是誰在有節奏的敲窗戶,我根本不敢轉頭去確認,害怕一轉頭就會看見一張麵無血色的臉或是一截枯槁的手臂。無法支撐著起來的身體更是一陣一陣發麻,眼前一陣一陣發黑。


    窗戶又開始有節奏的響動,我握緊發麻的手指,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震得腦袋都發木……然後……然後似乎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又似乎隻是一瞬,亮光驀然充滿眼簾,我抬起頭來,看到聶亦蹲在我麵前。


    那時候腦子裏隻有一片白光,整個人大汗淋漓,知道聶亦就蹲在我麵前,卻看不清他的模樣和表情。而他的聲音似乎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攀緣著耳膜和聽神經進入我的腦海。


    “非非。”他單手摟住我的背將我攬進懷中,另一隻手覆在我的額頭上。


    “沒事了。”他的右手安撫的拍覆我的背部,舒緩我僵硬的肩頸,嘴唇貼在我冷汗涔涔的額頭上。


    待眼睛能夠正常視物,整個人也冷靜下來一半時,對於自己居然被嚇成這副窩囊樣我一時也是有點驚呆了。估計我把聶亦也嚇得夠嗆,他就那樣就著我縮在角落的樣子抱住我,讓我的頭貼住他的肩窩,而在我背上的輕拍和撫摸都沒有什麽章法。


    大概他從來沒有哄過小孩,想讓半崩潰的我鎮定下來也隻有那麽一句台詞:“沒事了。”但我似乎還聽到他說:“乖,沒事了。”我縮在他的懷裏,豎起耳朵想聽清他是不是真的說了那個字,就感到他的嘴唇再次貼住我的發頂,那聲音輕的像呢喃:“乖,沒事了。”


    我的眼眶立刻紅了,可這原本毫無道理是不是,我並不是被嚇的要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眼淚就湧上來。我心裏說,聶非非,你這樣不行啊你這樣,被嚇得腿軟已經夠丟臉了,要讓聶亦發現你還有要哭的跡象,往後你還怎麽做人?關鍵時刻你控製一下啊行不行?


    但他已經將我鬆開,大概是想觀察我有沒有冷靜下來一點。


    我趕緊抬手擋住眼睛。


    他輕聲道:“非非。”


    我說:“我沒事,就是……就是光線有點太亮了。”話說出口時才發現聲音裏居然帶著哭腔。我立刻閉嘴,這真的是太丟臉了。


    他安靜了好一會兒,然後握住我空著的手:“非非,我不知道你會這麽害怕,是我不好。”


    我一邊覺得自己差不多快要無地自容的暈過去了,一邊強撐著飛快地說:“我沒有哭也沒有怕。”大概是語速過快,聲音裏終於沒了哭腔。


    他攬住我,下巴貼著我的頭頂,聲音溫和地重複我的話:“好,沒有哭,也沒有怕。”是一副柔聲哄人的樣子。


    如果是往常,他這樣溫存我簡直就要高興死,可如今腦海裏唯有一個聲音:被小小驚嚇一下可以製造情趣,可聶非非你現在真是太可笑了,居然被嚇出一身冷汗還呼吸不暢,幼兒園的小朋友都能比你膽子大,你還自詡自己自強獨立酷炫有氣場,你簡直太可笑了。


    聶亦扶著我站起來時,窗戶處突然又傳來響聲,我的身體立刻不受控製的顫抖了一下。聶亦大概也察覺到,摟住我,嘴唇安撫的貼了貼我的太陽穴:“沒事的,風太大,是樹枝敲打窗台。”


    我整個人已經要羞愧而死了,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隻能繼續蒼白無力的重申,我說:“我沒有怕……”結果沒留神踩到了放在地上的手機,一個打晃又撲進了聶亦懷裏。那時候我們倆就保持著站在那兒相擁的姿勢,我不知道我是什麽表情,可他微微皺著眉,兩個人似乎都很擔憂,就像我是個一碰就碎的瓷器還是別的什麽東西。我喃喃說:“我真的沒有怕……”他歎了口氣:“好,沒有怕。”用手卻托住我的腰,估計是考慮到我的自尊心,停了一陣子才斟酌的問:“腿是不是還在發軟站不穩?”


    而無論這句話他問得有多溫存,我的自尊心在那一瞬間還是忍不住自爆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和力氣,一下子將他撞到牆壁上。我踮著腳,右手顫抖地攥緊了他胸口的毛衣衣料,咬著牙說:“我沒有哭,沒有怕,也沒有腿軟,我根本就好的很。”其實那一刻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洗刷今晚被嚇得半死的恥辱,也不知道做什麽才能掩蓋被他看穿的羞憤,就算同他裸裎相對也沒有讓我這樣尷尬,所以隻能虛張聲勢的強撐,並且再一次重複:“我根本就好的很。”


    他被我壓在牆壁上,卻依然伸手托住我的腰,像是擔憂我一條腿軟會立刻跌倒似的,而大概是他那樣微微皺著眉頭,有些無奈,卻壓根兒沒打算反抗我的模樣有點過於誘人,鬼使神差我就冒出來一句:“好得可以製服你,甚至強吻你!”接著我就真的強吻了上去……


    直到很久以後我都不能理解那時候我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我將這事講給康素蘿聽,和她一同分析我的心路曆程,我說,那時候我明明先是害怕,然後是羞愧,你說我到底是怎麽神來一筆的突然就壓上去強吻他了呢?康素蘿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閃著星星眼激動的跟我說:“非非,你……你……那種情況下你居然強吻了聶亦,你……你太酷了,真的,沒幾個人在那種情況下能做的出來那種事,說神來一筆都是輕的,簡直就跟神經病似的,你真的太酷了。”我沉著聲說:“啊,我太酷了。”就不太想和她再說什麽了。


    但無疑,我的確是太酷了。


    那天我穿一雙平底靴,和聶亦之間是十六厘米的距離,將他壓在牆上時我就發現,即使我踮著腳仰著頭,離他的嘴唇也還有一點距離。而聶亦明顯是被我搞糊塗了,才讓我得以輕易地攀著他的脖子將他的頭壓下來,然後順利的啃上他的嘴唇。


    這是個鬼屋,聶亦的手機像是盞格外明亮的地燈,安靜地伏在我們腳邊,那一束光就像是打在某個寬闊的舞台上,隻是演員們卻隱在光束之外,空氣裏原本都是冰冷氣息,而在刺柏的香味裏,我整個人都有點暈暈乎乎,隻是本能的閉著眼睛,感覺聶亦微涼的嘴唇變得溫熱起來,感到他的齒關鬆開,讓我的舌頭得以潛入攻城略地。我含著他的下唇,輕咬他的舌頭,聽到自己的喘息聲裏他驀然也輕喘了一聲。那極淡的一聲喘息裏,我整個人瞬間就更加不對勁了,隻感覺到心口火熱,手指也火熱。我一邊追逐著他的舌頭和他纏綿,一邊將手指探進他的毛衣,一路向上。窗戶突然砰的一聲,我驚了一跳。


    睜開眼睛時看到聶亦近在咫尺的漆黑雙眼,那濃墨似的黑似乎要將人吞沒。我顫了一下,離開他一些,才發現他的嘴唇被我咬得濕潤泛紅,襯衣領口也被我扯得不像樣,若隱若現露出鎖骨來。我艱難地吞咽了一下,他這副模樣實在太過性感,秀色可餐。


    但總不至於在這裏把他給辦了。


    他就那麽看著我,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一句話也不說。


    我更加離開他一些,說:“我啊……”


    他沙啞道:“又想說你是一時衝動,不小心被迷惑?”


    是,我常拿這個當借口。


    但吻都吻了,我們又是合法夫妻,我還需要道歉不成?大概這時候我心裏是有點邪惡的情緒,因此隻是曖昧地笑了笑,抱住他的後頸吻了吻他的脖子,我說:“聶亦,我們這樣子像不像吸血鬼的初擁?”手指還在他的後頸上撩了撩。


    他沒有回我的話。


    撩完了我就覺得自己冷靜多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咳了聲說:“唉,行了我們離開這兒……”


    可話還沒說完卻感到一股大力襲來,整個人都被掉了個個兒。


    這下換我被聶亦壓在牆壁上,雙手被他一隻手握住舉在頭頂。


    窗外是一輪巨大的圓月,十一月裏枯樹的枝枝杈杈直指向灰黑的天空,暗色的雲層沉得像是隨時可能掉下來,整個背景看上去神秘、頹敗、又冷清,倒真有點像是血族即將出沒的樣子。


    我看看聶亦,又看看被他製住的兩隻手,我說:“你這是……”他卻突然開始拉扯鬆鬆係在襯衫領子下的休閑領帶。臉上沒什麽表情,漆黑的眼中卻沾上了一點水霧,看著有點花非花霧非霧似的朦朧,那樣子真是好看極了。


    他輕描淡寫地解下領帶綁住我雙手,而我則因為看他看呆了,直到雙手感覺不適才反應過來自己被綁住,且完全不能明白這到底是什麽神展開。他的右手放開我被縛住的雙手。領帶將雙手綁縛的極緊,掙是掙不開的,我也沒想過去掙開,但這樣子就實在太不方便,要麽雙手還放在頭頂,要麽就隻能圈住他的脖子。


    我正舉棋不定,而他偏著頭似乎很感興趣地拿解放出來的右手指腹輕輕撫過我的頸動脈。他的左手依然握住我的腰,可到現在我才感覺到握住腰部的十足力道。


    他的手指溫熱,扶摸頸動脈的力道一點一點加大,我有點難耐的哼了一聲,他突然低頭狠狠咬住我露出來的脖頸,我痛哼了一聲,叫他名字的聲音陡然破碎,我吸著氣說:“聶……聶亦,別……”他的嘴唇移到我的下巴,聲音極低:“這才像初擁。”話罷已經來到我的嘴唇,彼此嘴唇相觸時,原是輕撫的唇舌突然加大力道,我腦子裏發蒙,貼著牆壁被綁住的雙手無力的垂下來圈住他的脖子,那姿勢的就像是我刻意圈住他用盡力氣同他纏吻。他微涼的手指撫過我的腰線,我不自禁的顫抖了一下,卻將自己更加送進正在進行的火熱纏吻中。


    隻覺得渾身都在發燙,額頭也似乎滲出汗來。他的手指由下往上撫上我的肩胛骨,我難耐地輕哼,我說:“聶亦,解開我……”他低喘著打斷我的話:“別想。”我躲避他的嘴唇:“為……為什麽?”他含住我的下唇:“別想再到處煽風點火。”我顫抖著說:“可這樣……這樣不舒服。”他的手指探到我的腹部,嘴唇咬著我的喉嚨,我顫得更厲害,微微躲閃,我說:“不要這樣……”他輕聲道:“乖。”


    我們基本上完全忘了這是個鬼屋,差不多覺得聶亦就要在這兒把我給辦了的當口,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啊”的一聲,極為高亢,是淒厲的女聲。像是天靈蓋上陡然被澆下來一盆冷水,所有旖旎欲念一瞬間全沒了,我牙齒打戰地問聶亦:“那……那是什麽?”接著又是一聲尖叫。聶亦停下來幫我理了理衣服,啞聲道:“我去看看。”我立刻握住他的手:“別……別走。”但他似乎理解錯了我的意思,回頭很自然的握著我的肩重新吻上我的唇角,我僵在那兒說:“我是說,我跟你一起……一起去看看。”


    半小時後,聶亦、我、曾經被我揍進醫院的珠寶設計係係花伍思同學,我們三人一起坐在s大第二食堂的某個角落裏喝奶茶。那角落裏掛著個屏幕挺大的電視機,聶亦麵前的奶茶壓根兒沒動,一邊玩兒一個打火機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財經新聞。伍思捧著奶茶一邊啜飲一邊穩定情緒,我則一邊看著伍思一邊用塑料吸管漫不經心的戳杯子裏的黑珍珠。


    事情是這樣,在一樓淒厲慘叫仿若女鬼的正是伍思同學。據伍同學交代,夜幕時分在荷花塘附近看到我和聶亦同行,她被心中一股義憤激勵,不禁跟了我們一路,直跟到北二教。迫於北二教威名,她沒敢繼續跟進來,隻在門口輾轉等候。但我們進去了實在有一些時候,她沒忍住想進來看看我們還在不在,結果剛走進樓道就瞧見一個白衣白裙的女郎孤零零站在衛生間裏,因此被嚇得大叫。當然後來我們發現,這主要是因為伍同學一進教學樓就不辨方向地向右轉到了衛生間門口,而學校的衛生間從來就不會有新穎設計,總是會在男女廁之間的正當麵來一塊巨大的長鏡子。伍同學誤入歧途,今天又一身白衣白裙,被鏡子裏自己的影子嚇得尖叫,實屬不作不死。


    發現伍思時她整個人崩潰的不行,但我在s大苦讀一年半,對校醫院了解甚深,他們除了能治拉肚子以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任何用處,因此我和聶亦想都沒想就將伍思送來離北二教最近的第二食堂,我還買了杯熱奶茶幫她壓驚。


    半刻鍾後,伍思終於冷靜下來,握住空掉的奶茶杯定定看著桌麵。“你過得真的蠻好。”她說,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了一圈又繞回去。


    我不是很明白她突然這麽開口的目的,戳著珍珠看了她一眼沒答話。


    大家一起安靜了五秒鍾,她的目光重新繞回我身上,扯了扯嘴角:“聶非非,奕岑和我說起過你一次。”


    “……?”


    她嘴角的紋路更深了一些,那樣子像是費力想勾出一個冷笑,但不久前才被驚嚇過,估計麵部表情不太受控製,看著倒像是有點怔忪:“他說你看似熱情,風風火火熱熱鬧鬧一個人,但其實最冷漠不過,沒有心,也不懂愛,不愛他,卻偏要束縛住他,簡直不可理喻,你是世上最不講道理的人。”


    我說:“……?”


    她終於成功的做出了一個冷笑:“他這麽說你,你是不是生氣了?”


    聶亦依然在看財經新聞,像是並不關心我們的對話,但距離這麽近,我們說什麽他自然都能聽到。我說:“談不上,當年我們其實就是飯搭子,彼此都看不太慣對方,他對我看法不太好也是可以預料的。”


    她卻冷笑出聲:“聶非非,你還是這麽裝模作樣,其實你心裏特別難受吧?你當年那麽愛阮奕岑,你敢說……”


    我打斷她的話,我說:“打住,阮奕岑自己都明白我對他沒什麽非分之想的,怎麽到你這兒就……”


    她突然道:“他愛你,奕岑那時候其實很愛你。”


    聶亦的目光終於移過來。我說:“……哈?”


    伍思咬了咬嘴唇:“聶非非,你是不是至今仍然覺得我是破壞你們感情的第三者?當年的事,你是完全的受害方?而你、我、奕岑,我們之間所有的糾結,在你出國之後就算是徹底結束了?更甚至,你毫無困擾的將奕岑拋開,因為你認為他不值得?那個一直記得你們從前種種一切的阮奕岑,在你這裏隻有三個字,‘不值得’?”


    我覺得她整個這一段話,除了對阮奕岑的人設理解有點問題,往本質裏說別的好像還真就是那麽回事,我就想了想,然後問她:“……不然呢?”


    她麵上似不能置信,良久,道:“他隻是利用我。”


    我說:“……?”


    她輕輕笑了一聲:“奕岑他隻是利用我,他想看看你對他到底有多在乎,可沒想到你連認真爭取一下他都不願意,掉頭就去了a國。”她抬頭看我:“聽說那時候你們已經快訂婚了。”她打量我,話音裏透出一點迷茫:“現在你知道他其實愛著你,並沒有背叛你,而你當初如果不是那麽急著出國,你們可能不會就那樣錯失彼此,你遺憾嗎?”


    我消化了老半天她話裏的信息,又消化了老半天她的問題,實在難以理解她的動機,記得她似乎一直是個很迂回的人,我隻好開門見山,和她商量:“伍同學,你能跟我講講你和我說這些的動機嗎?想達成個什麽目的,或者想要我做什麽,你能表達的更直白一點嗎?”


    她重複我的話:“我想做什麽……”一瞬間竟像是有點茫然,好一會兒,她說:“奕岑他直到現在也不快樂,我知道他依然想著你,可能還在等你,而你……”她看了聶亦一眼:“你竟然結婚了,看上去似乎毫無煩惱,你怎麽能沒有煩惱呢,是因為你覺得自己是個受害者?因為你覺得你錯過一個不值得的人,錯過就錯過了?我很好奇,你要是得知了這一切,你還會這麽沒心沒肺毫無煩惱嗎,你又會如何自處呢?當年那些事,其實一直沒有結束。”說到這兒她似乎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動機,不禁激動起來:“因為在你這裏就沒有結束,所以奕岑才會一直被那些事束縛,被你束縛,你問我想要幹什麽,我要你明白當年是怎麽回事,讓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結束掉當年的事,讓奕岑能夠走出來,這樣我也……我也……”


    她“我也”了半天,卻一直沒有再“也”出什麽下文,我將還剩一半的奶茶推到一邊,向後坐進椅子裏,說:“阮奕岑怎麽怎麽喜歡我,現在還在等我,這事我是不太相信的,伍思和阮奕岑之間到底又是怎麽回事,我也沒太大興趣。”感覺可能是伍思少女情懷總是詩,對阮奕岑腦補太多。而他們倆當年那幕校園偶像劇演到現在竟然還沒演出個結局了,也有點令人驚訝,正要開口敷衍幾句,卻聽一直沉默著看新聞的聶博士突然道:“這裏要打烊了。”


    我和伍思齊齊愣了一下,才發現前麵的燈果然已經陸續滅掉,坐在那裏的學生正三三兩兩向出口散去。聶亦拿著我的奶茶站起來,我也跟著站起來,伍思有些急切的阻攔我:“聶非非,你還沒有回答我。”


    我一時沒搞清楚我應該回答她什麽,聶亦倒是垂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非非已經結婚了,你們的事她不再參與了。”就算是幫我們結束了這場對話。


    伍思還想再說什麽,看著聶亦,卻不敢再開口。


    聶博士話少,一向主張凡是有主題的對話一定要能夠解決問題。他多半覺得我和伍思的整場交談既沒有邏輯又沒有意義,還非常黏膩,且完全沒有解決任何問題,能坐在旁邊聽差不多半小時大概已經是他的極限。


    我和聶亦走出食堂,伍思還呆呆坐在那兒。


    回頭一望,那敞闊的大堂裏隻剩下最後幾盞白熾燈,瞧著陡然冷清,外麵的天空倒是有很大的圓月。


    我兩隻手都揣毛衣兜裏,慢吞吞一邊走一邊回憶今晚從鬼屋開始所發生的一切,覺得我和聶亦是不是應該算漸入佳境了,但半路遇上伍思,這可真是神來一筆。伍思解讀當年那些事的角度實在太過新穎,令人難以置信。唯一可知的是她的確對阮奕岑情根深種,至今仍有點出不來,也是情長。但要論情長,她對阮奕岑應該還是及不上我對聶亦。


    我想著心事,因此步伐緩慢,沒留神走在我前麵幾步的聶亦停下腳步,他微微側身看著我:“怎麽這麽慢?”這條路是一段梧桐小道。月下有風,有落葉梧桐,他站在那裏長身玉立,身影同我在香居塔撩開珠簾時看到的那個青年重合,同我在聶家的玻璃房裏透過一大群熱帶魚看到的那個青年重合。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一個人。


    大概是我有點太過著迷的望著他,讓他有點不明所以,但他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微微挑了挑眉,然後伸出手輕聲和我道:“過來。”


    回程聶亦開車,我窩在副駕駛座裏透過車窗看街上霓虹,那些五顏六色的華彩一閃即逝,令人雙眼困倦。我想著伍思這事還是應該再和聶亦說明一次。當年事到底怎麽樣聶亦是不知道的,而伍思又非要將我和阮奕岑送作堆,難免讓聶亦糊塗,阮奕岑在我這裏到底算個什麽。不要說聶亦,隻聽她那麽一番聲情並茂,連我都有點糊塗。但看著聶亦開車的側臉,困倦中又覺得這不是個談話的好時機,並且似乎不知從何說起。拖著拖著困意愈濃,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真的睡著,到家才被聶亦叫醒。


    林媽為我們留了門,正是睡眼惺忪時刻,我昏昏茫茫跟著他進了客廳,連鞋都忘記換了。他沒有開燈,徑直去吧台倒水。


    落地窗外有月光傾斜而入,遍室溫涼。我還跟在他身後,一不留神撞到他的背,揉著腦袋啊了一聲,才想起來要換鞋,就準備退回去,卻被他握住了手。我抬頭看他,他正端著個威士忌杯仰頭喝水。杯子被重放回吧台時他低頭看我,停了兩秒鍾問我:“是不是有話想和我說?”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這事我本來想迂回點同他解釋,但心裏盤算良久,但話脫口時卻直白得連自己都嚇一跳,我問他:“你有沒有在介意剛才的事?”


    他似乎愣了一下,手指搭在威士忌杯口。不等他回答我已經靠過去,自顧自道:“伍思都是胡說,阮奕岑和我根本就什麽都沒有,他喜歡我才是有鬼了,我也不喜歡他,你可不能因此誤會我啊。”完了我還握著他的手搖晃了一下,我說:“我才覺得這陣子我們都很好,我特別喜歡我們現在這樣,你可不能誤會我。”這是跟他撒上嬌了,我居然都會撒嬌了。我一邊撒著嬌一邊暗自佩服自己怎麽這麽能幹。


    他怔了怔,順勢握住了我的兩隻手。吧台前有個凳子,他坐下來,安撫地捏了捏我的手指。“我沒有介意。”他終於開口,“但她也許並不是胡說。”他抬頭看我:“事實上,我不希望看到你的選擇多起來,我不希望你有太多選擇。”


    我瞬間明白過來他說的選擇是什麽。照伍思的說法,她一心愛著阮奕岑,而阮奕岑一心愛著我,至今仍無法忘懷我。他的意思是我如今還有阮奕岑可供選擇。但伍思也說了,我實在要算個無情無義之人,她今晚說了太多,唯有這一點蒙對了,我對旁人的確稱得上無情無義。


    退1萬步,就算阮奕岑真的喜歡過我,又能怎麽樣呢?


    我這麽想的居然也就這麽說了。聶亦旁邊還立著另外一隻凳子,我坐下來凝視一片鐵灰色的客廳,輕聲問他:“就算阮奕岑喜歡我,又能怎麽樣呢?”


    轉頭對上他的目光,不知怎麽的就覺得這事有點好笑。要這麽說,阮奕岑對我也算是求而不得了,我對聶亦不也是求而不得?我可從沒想過找聶亦幫我解脫,就算我喜歡聶亦,喜歡得因他而自苦,這又關聶亦什麽事呢?人和人之間的因緣就是這樣了,大家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苦,須懂得自我成全,自我救贖。


    偏偏我身在此中還並不想解脫或者得到救贖。


    我喜歡上的這個人,他有這樣沉穩安靜的性子,有這樣溫暖忠正的人格,我對他高山仰止,崇拜得無以複加,我為什麽要解脫?


    我繼續說:“我媽年輕時拒絕追求者時會寫詩,說‘贈你一片雲,請將它做一枚拂塵,清掃不適的情意’。 我沒有我媽那麽文藝,也說不出那些傷感的話,讓追求者一邊憂鬱一邊珍惜。假如真的有誰喜歡我……”我停在了那裏,接下去想要說的並不是能當著他的麵宣之於口的東西。假如真的有誰喜歡我,我感謝他們對我的欣賞,但我甚至連一片雲都沒有辦法回贈他們,因為我愛著一個人的時候,我就瘋狂得隻想把我自己,把我擁有的一切東西,甚至隻是頭上的一片雲,全部都送給我愛著的這個人。


    我在那兒躊躇了好一陣,想著該怎麽把那段話不動聲色的補充完整,聶亦已經抬起頭來,不好讓他久等,我說:“假如真的有誰喜歡我,我隻能感謝他們抬愛,別的就沒有了。”


    “那我呢?”他問我。


    我愣了一下:“什麽?”


    客廳裏一片安靜,他背靠著吧台,突然道:“我從前想,你開朗、聰明、才華卓著,就算有過初戀和男友也再正常不過,我並不覺得這些事情值得計較。”


    我疑惑地看他。


    他說:“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麽?”


    我搖頭。


    他淡淡道:“我希望你從沒有過初戀和男友。”


    我說:“你說什麽?”


    他安靜地重複了一遍:“我希望你從沒有過初戀和男友,我希望在我之前,你的生命裏從沒有過其他人。”


    月光柔軟,覆滿客廳,就像是深深的海底,昏沉且安靜,就像有似有若無的水壓貼覆住皮膚,讓整個人如若在水中沉浮,我忘了該怎麽呼吸。


    他還在問我問題:“非非,世人管這叫什麽?”


    胸口的巨大鼓動終於將我拉回現實,世人管這叫什麽?我難以分辨這些細微的感情,這是不是喜歡?這是不是愛?還是這隻是占有欲?我有多想告訴他世人管這叫愛,但如果我那麽說,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我隻是想誘導他說出那個字眼,但其實那並不是真的。他或許隻是對我有占有欲。先要有占有欲,然後才是喜歡,再來才會是愛。


    我說:“世人……世人管這叫占有欲。”


    他笑了笑:“是嗎,占有欲。”他依然很沉穩淡定:“我不知道,這些事你懂得比我多。”然後他便不再說話,隻是那麽看著我,眼神稱得上古井無波,但那樣安靜的眼神背後,卻讓人感到一些更加深刻的東西,我不懂那些是什麽,我隻是整個人都有點激動。


    因為太激動,說話就開始沒有章法,就開始忘了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就問出了那個問題,我問他:“聶亦,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直到話出口那一刻我整個人都還是恍惚的。


    他沉默了一下:“你是不是也要感謝我的抬愛?”


    我才想起剛才我對他說了什麽,他們要是喜歡我,我隻能感謝他們抬愛,別的就沒有了。


    高腳凳可以轉動,我將自己的身體轉過去麵對他,右手放在他的腿上傾身過去,整個人半跪在他的膝上,他抬頭看我,我攀著他的肩,說:“你不一樣。”心髒怦怦跳,但我沒有退縮。我舔了舔嘴唇,重新和他強調了一遍:“隻要你,你不一樣,如果你喜歡我……”話說到這裏突然說不下去,聶亦對我到底如何,連他自己都還不確定,需要我來指點他,引導他。說喜歡還是太早,他或許還在探究自己,剖析自己,嚐試著理解有了一些不尋常感情的自己。


    我撫著他的臉輕聲道:“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喜歡我,我會加倍的喜歡你。”我們靠的那麽近,他的眼睛像落了晨星,專注的看著我,氣息似乎有一點不穩,我想是不是我把他壓疼了,僵在那裏沒敢再動。


    他在一片黑茫茫僅有月光點綴中的樣子實在令人著迷,我定了定心神,說:“你現在不懂這個沒關係,以後,以後你可能會懂……”看他有些疑惑懵懂的模樣,內心簡直軟成一片,他何嚐有過這樣的神情,我的語氣裏幾乎要帶上一點勸哄了,靠近他不自禁地和他剖白,我說:“你要是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從來就隻有你,隻有你一個,你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


    他閉了閉眼。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他是喜歡我這樣說,還是不喜歡我這樣說?我是不是又沒控製住自己,表現得太過狂熱?我有沒有嚇到他?


    跪在他腿上的整個身體麻痹地僵住,我努力地笑了一下說:“就是這樣了。”說著力持鎮定地放開手要從他身上離開。


    他卻一把握住了我的腰,將我固定住。我早已領教過他的胸部力量,一時隻能繼續靠在他身上進退不得,他微微抬起眼簾,目光和我相對,他說:“為什麽要假設?”他說的明明不是一個十足完整的句子,我卻立刻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剛才我一直和他說如果你喜歡我、要是你喜歡我、假設你喜歡我。我沒有說話。


    他突然歎了口氣,微微皺了皺眉,他說:“聶非非,我的確喜歡你,這不是很顯而易見的一件事嗎?”


    我茫然地偏了偏頭,整個人突然恍惚成了一個肥皂泡沫,我說:“什麽?”


    他看著我,認真觀察我的表情,然後他問我:“非非,我是特別的,隻是你隨口一說?”


    我喃喃說:“不,當然不是。”


    但他似乎並沒有當一回事,停了一會兒,斟酌道:“你答應我我們應該培養感情,現在我告訴你,我喜歡你,你對我呢?”


    我看著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表情,雖然他說過他會試著喜歡我,我也希望他能喜歡我,可在潛意識裏,我卻從來沒有真正覺得這個希望什麽時候能夠達成。所以,他說的,真的是喜歡我?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他什麽,迷迷糊糊的似乎自言自語說這是不是太快。


    這比我的預計實在快太多了。而或許我的預計是這事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發生。我不知道。


    許久後才聽到他繼續開口:“非非,我並不是想束縛你,或者逼迫你,今晚……”他頓了頓:“可能我失言了,你可以當做沒有聽到。”他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我不該著急,我們慢一點……”


    我說:“已經很慢了。”


    這次換他莫名其妙:“什……”


    我抬手圈住他的脖子就吻了上去,內心裏有說不出的豐沛情感,全部化作流連在他唇邊的細吻。


    我邊吻著他邊著急地和他表白:“你已經很慢了,還要怎麽慢,我也喜歡你,我最喜歡你……”我記不得自己是不是還胡言亂語了些別的東西,隻記得那時候被緊緊摟住,而聶亦一貫冷清的漂亮眉眼裏似乎流露出溫柔。當我跌跌撞撞從他身上下來推著他上樓時,突然聽到客廳盡頭一聲輕響,但我們都沒有管那個聲音,一邊接吻一邊胡亂攀著扶梯上了樓。


    這一夜月色晴好。


    第二天早餐桌上聽林媽說雍可昨晚來了,像是有什麽事找聶亦,因我們沒在家,她一直在客廳等待,問我們有否碰麵。聶亦無動於衷地坐那兒幫我調蜂蜜牛奶,而我則立刻想起來昨晚客廳裏那聲響動,瞬間內心不知作何感想。


    林媽道:“今晨出門時看到去後山的紅土路上有高跟鞋印。雍小姐應該是後半夜才走,沒有碰到嗎?”林媽柔聲解釋:“半夜下了雨,土路濕軟,才易留下鞋印,那估摸著是半夜後才離開。我是奇怪,要是耽擱得遲,雍小姐住下來就是,客房都是現成的。”


    我覺得昨晚我同聶亦在客廳時雍可多半也在客廳了,我同聶亦說了那麽多私密話,這可好,多半盡入雍小姐耳中。一時簡直要氣得發笑,這人真是好教養,就這樣好聽壁角。我尷尬的拿起杯冰水就開灌。被聶亦順手取走,將調好的熱牛奶遞給我,向林媽道:“以後我和非非若是不在家,再有外人來,就別讓他們進門了。”


    林媽愣了一下道:“啊,是我考慮不周,越老越糊塗。”


    聶亦淡淡道:“不是誰的錯,從前沒這個規矩。”


    我思考了兩秒鍾,沉穩的跟林媽說:“康素蘿要是過來,還是可以讓她在家裏等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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