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餘的毛毯了呢,夜裏你把你帳篷裏的草多墊吧一些,可別凍著。等忙完了,再給你買兩床被子。”吃完晚飯,蘇妍墨便爬進她的帳篷,招呼了一聲二哈進來,然後準備睡覺。


    這邊大棒槌自是哽咽不已,多好的神仙姑奶奶啊,啥事情都給自己考慮,還考慮的這麽全乎,這哪是下人啊,這得多大造化。想著想著,這位可是神仙姑奶奶,哪能不知道自己的難處,這不一下就給解決全乎了,沒法再好了,這位雖然稱呼她小姐,這以後還得當神仙姑奶奶敬著供著。


    這還沒整明白以後該如何敬重,就聽見神仙姑奶奶那帳篷裏傳來刀劍相擊的聲音,吼吼哈哈打得很熱鬧的聲音。慌忙起身看向姑奶奶的帳篷,帳篷好好的啊?真要這麽打,這帳篷不早就掀翻了,這咋回事?然後打鬥聲音沒了,然後又聽見一男的聲音:“瑞笛——狗。”然後又是乒乒乓乓的刀劍相擊,拳腳相加吼吼哈哈的打鬥聲。大棒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對麵那位的帳篷又不敢亂鑽啊,有些擔心仙女姑奶奶出意外,便問了一聲:“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在玩手機遊戲,吵著你了吧,我玩完這一局就睡。”裏麵的仙女姑奶奶的聲音沒有半點不適。


    然後又聽著帳篷裏傳來一聲:“哎,沒網絡,連人機也打不過。再玩一局就睡。”然後又是瑞迪——狗——乒乒乓乓——吼吼哈哈……


    “打他。大招……哎……”仙女姑奶奶大呼小叫的……


    聽著是戰況激烈啊,大棒槌有心幫忙,又怕自己是個累贅,沒點神仙本事,還是別摻和了。再說了神仙姑奶奶隻是和人打著玩,都說了沒事的。


    大棒槌不知道啥是玩手機,心道這位仙女姑奶奶大晚上的不睡覺,不知道在跟哪路神仙打著玩呢,你聽這刀光劍影的。啥,人雞?人雞該是多大的雞啊,連姑奶奶也打不過,這該多厲害。不過仙女姑奶奶沒事就好,這神仙界的事,咱不懂咱也不敢問啊……然後爬回草窩繼續躺著。好在姑奶奶玩一會就睡了,真要這麽一直乒乒乓乓的打下去,他可不敢睡,這心一直提著呢,俗話說的好,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呢。聽那邊帳篷沒了聲響,便也睡去。


    第二天一早,燒了點火,先給大棒槌暖和暖和,夜裏冷啊,這家夥說他在山上當山賊的時候也是這麽過的,也不知道這家夥怎麽扛下來的。


    “小姐,這早上還吃啊?”這個時代,大多數人早上是不吃東西的,生產力低下,也隻能減少物質消耗,所以大棒槌對這個行為很詫異,但有吃的,他也樂見其成,但心裏總不踏實,總怕吃沒了根本。


    蘇妍墨沒想那麽多,隨口回答:“基本需求好不,早上不吃點,中午哪來的勁頭做事,早吃少,午吃飽,晚吃好,這樣身體才能好,嗯,健康。等下把冰窖裏的羊肉都取出來,裝褡褳裏帶走。”


    ……


    吃完後便下山往大棒槌的家奔去。人高馬大的大棒槌背著褡褳,蘇妍墨騎在二哈背上。因為不再受蘇妍墨小短腿的速度牽製,一路上走的很快。


    一路上沒遇到幾個人,大概是冬天天太冷了。用減少熱量消耗的方式來對抗嚴寒。


    這些大致就是底層社會人物的畫像了吧,他們的衣服裝束,總感覺灰撲撲的,總感覺不是那麽明晰。或灰灰暗是他們衣著的主調,偶爾看見年青姑娘小媳婦身上的一抹大紅大綠的豔色,都顯得極為的奢侈。偶爾會遇上幾個穿棉襖的,還露著破絮。更多的是或棉或麻的單衣,如同大棒槌那樣用身體硬扛著沿著。


    在即將抵達黃崖村的時候遇到的一群人,徹底的讓她震驚。


    衣服更加的破舊肮髒,還是一群。長期營養的不良並著疲累的臉龐,茫然空洞的眼神,邁著近乎踉蹌的腳步,在一根根木棒的支撐下,慢慢往前挪動。一種置身喪屍片場的臨場感。


    “小姐,這些都是邊城逃難過來的難民。”大棒槌歎了一口氣:


    “這幾年氣候都不怎麽好,幹旱,特別是這北地,冬天也比以往來的早,去的晚,冬天更長了呢,莊稼收成也不好。北邊蒙古韃子和東邊女真韃子都凍死了很多牲畜,大致也是缺糧的厲害,寇邊的次數比以往多多了。前段時間聽說還襲破了邊牆,跑關裏邊很是搶了一些地方。後來雖聽說被朝廷的官兵趕了出去,但還是被擄走了不少百姓。死了好多人。”


    蘇妍墨沒有說話,騎在二哈身上的她警惕的打量著這些難民,幾乎可以肯定,如果此刻不是二哈和大棒槌這人熊般的體型帶來的威懾,隻需眨眼功夫,她就會被這些難民搶個精光。與純良與否無關,單單就隻是饑餓的驅使。


    她做不了也幫不了什麽。她沒有那麽多的聖母情結,現在的她也僅僅就是一個八歲的孩子。一個小姐的身份,這個身份還很大的水分,一半來自別人的恭維,一半是出於自保為目的的自封。遮無片瓦,居無定所,她比這些難民也好不到哪去。說白了她也是一個難民,一個來自四百年後的時空難民。甚至還可能不如這些人,至少這些人對這個時代是了解的。而這個大南朝,她是陌生的。


    無視,有且隻有這一個辦法。此時停下,任何施舍或是接濟行為都是危險的。饑餓迫使下的瘋狂的人群,會用哄搶詮釋什麽是不寒而栗。她坐在狼背上,檢查了一下大棒槌肩上的褡褳,怕裏麵裝的肉食漏了出來,從而招致危險。


    村口都設置了路障,怕這些難民進村襲擾。一群村夫拿著糞叉農具,站在路障後麵形成了自保的第一線,驅趕著這些難民,希望他們往別的地方去乞討。看著大棒槌去打招呼,蘇妍墨知道到了黃崖村。


    “六叔,放我們進去,我們不是逃難的,這是我家小姐,來俺家幫俺發葬我爹娘。”相隔十多米,大棒槌向一個灰衣漢子走去。


    那名被稱為六叔的漢子也走了出來。打量了一下大棒槌騎著大狗的蘇妍墨,隻見了這丫頭這一身衣服和身後精致的背包,絕不是胡亂的搭配,和嬌俏的模樣與得體的妝容,落落大方的氣質。六叔就已經肯定這是某個大大大戶人家的小姐。雖說小丫頭身上的襖和裙子有些另類,但襖和襦裙的搭配是再標準的不過少女搭配,心想大致是這位小姐穿的太過高端,高端到不是自己很了解的,反正有錢人的世界自己也不懂。隻是對騎著大狗有些不解,這狗也太大了,有錢人不是騎馬的嗎?便仔細打量著二哈。


    這一打量不要緊,一打量看清楚了嚇得連連後退:“我的天,這是頭巨狼。”


    “六叔,不用怕,這是我家小姐馴服過的,不咬人。”大棒槌連忙安撫六叔。


    “啊,大棒槌,看來你找了個好東家,這出息了,回村給爹娘發喪。這位小姐看來是位貴客了,請了。”六叔連忙招呼幾個人拉開路障。


    “謝了六叔,改天選好日子發喪的時候,還請來家裏幫忙抬棺材,請吃酒,我家小姐說了,有肉管夠。”大棒槌好不容易漏一次臉,請吃酒,有肉管夠,這話說出去的時候,他不知道自己有多驕傲。


    他們前腳一走開,後腳村民就嘀咕上了:


    “我的乖乖啊,這得多有錢啊,養這麽大一隻狼,還馴服的那麽服服帖帖,剛才可真嚇著我了。”


    “要我說這大棒槌也不知道撞了什麽運,這位小姐你看那衣裳就不是簡單人,別看年紀不大,頂頂氣派啊。”


    “可不是麽,你看主家還安排發喪,聽口氣還安排酒席,主家能派一個小姐來撐麵,這可不簡單,能到這樣的人家為奴,那也是福氣。”


    “那小姐的衣裳是好,模樣也精致,也就一小女娃娃。不過你看這小姐的腳啊,那鞋子大的不像話。可惜了,這麽精致的小姐,這麽大腳,以後怕是難嫁個好婆家。”


    “你懂個甚,人家那鞋你看過嗎?看樣子就知道高檔貨色,那是人家騎狼專用的。誰家小丫頭會長那麽大的腳。”


    ……


    黃崖村是個雜姓村,聽棒槌說就八戶人家,村裏太小,連個裏正也沒有,是由隔壁存在的裏正代為管理宣講時令的,村裏大部分的地是杜財主家的,其他六家都是佃農。村西頭那座黑磚房子就是杜財主家的。整個村子也就那麽一戶磚瓦房,所以非常好辨識。其他的都是夯土牆茅草屋,看來當地衙門脫貧致富任務艱巨啊。


    就這樣,大棒槌如同馬夫牽馬一樣,牽著二哈,帶著蘇妍墨回到了他家裏。


    這何止是家徒四壁啊,顯然大棒槌的家裏的狀況,再次刷新了蘇妍墨對貧窮的認知。夯土牆茅草屋頂,一個常見的北方三間的排屋結構。中間是客廳兼廚房,兩邊兩間耳房。大棒槌他父母住東邊,他住西邊耳房。


    大致這大棒槌平時也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此時仙女姑奶奶要住他家,可把他忙的,屋裏屋外的收拾。


    “大棒槌,趕緊趁天頭好,把床上的鋪草墊絮都拿院裏都曬曬,消毒滅菌。晚上再墊吧上也暖和。”蘇妍墨晚上是打算睡西屋了,權當農家樂,民俗體驗了。畢竟有牆有屋頂,晚上在卸掉帳篷頂,再墊上自己帶的墊子,毛毯也暖和,大棒槌家裏原來就沒啥家當,棉被也就那麽破破爛爛的兩三床,看的蘇妍墨直發愣,心打量著還得再去買些被子,生活物資還得規劃一下,短短兩三天時間是不夠的,最少得在這裏呆上五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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