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李福達認為自己是這造反世家數代人中最接近於成功的。


    即便是沒有成功,也能夠重傷這大明國。


    但現在看來,這似乎是他想多了。


    國防軍接手晉陽衛防務的時候,他已經感覺到了這支軍伍與以往大明軍伍的不同。


    然而當時他趕著到京師來,亦不曾細看。


    直至抵達了京師,進入了帝國皇家軍事學院內就學。


    李福達才真正的感受到了,成體係的訓練之下一支軍伍可以強大到什麽程度!


    然而他亦悲哀的發現,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如此去訓練軍伍。


    為何?!因為太燒錢了啊!


    帝國皇家軍事學院這一期的人數約為三千餘,其中他們這些指揮使級別就讀的“指揮係”一百餘人。


    除了他們這些指揮使之外,便是曾經在數次作戰中立下功勳升職的。


    餘下的亦分為兩種:現役哨長憑功勳推薦就讀,及各布政使司武舉子。


    這些人每日苦訓,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哪樣不得燒錢?!


    早飯的大個兒肉包子,一碗碗的豆漿、雜糧粥。


    午飯大塊兒的肥豬肉,倆拳頭大小的饅頭、大盆的雜糧粥。


    晚餐清淡點兒,但一葷三素還是有的。


    跟著食堂一並出來采購的李福達掃了眼采購單子,瞬間心就涼了半截。


    為何?!因為采購單子上顯示,每月軍事學院僅豬便須八百餘口。


    這還是活豬!除此之外,還會購羊三百餘口。


    更別說其他菜蔬、偶爾的果品了,攏共算下來軍事學院一個月的食堂采購就得四千餘兩之多!


    這……尼瑪!簡直就是燒錢啊!


    更別說那些打造的鎧甲、軍械,還有那軍事學院內的訓練場地、閣樓禮堂。


    攏共造下來,恐怕沒個二三百萬兩銀子打不住啊!


    這還未算他們所拿的月銀呢,月銀最高的十餘兩、最低亦有三四兩。


    每月僅僅是他們這些人領的月銀,就得五千餘兩。


    直白的說,就是僅僅養這帝國皇家軍事學院裏數千學員每月就得萬餘兩銀子啊!


    若是拓展到如今數十萬國防軍,軍械整備、訓練、日常消耗、月銀發放……


    恐怕每月砸進去的,咋都得好幾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啊!


    這特麽……李福達咋養?!


    他李福達就是砸鍋賣鐵、坑蒙拐騙,舉家帶著信徒們到處賣腎賣身賣苦力,也養不起啊!


    若是弘治皇帝得知李福達咋想,估計會感慨萬千。


    還好朕有癡虎兒置辦下的產業、收回的田畝支應,軍械營造局各司又能生利不少。


    不然這每月幾十萬兩銀子……朕特麽也養不起啊!


    但就這麽放棄了?!李福達不甘心。


    尤其是在李大禮與他說了,現在人心浮動的情況下。


    李福達就更加的不甘心了,他已經悲哀的發現若是如此下去恐怕造反再無空間了。


    現在找準機會行險一搏,或許還能有那麽幾分機會。


    可若是任由大明如此發展下去,再從京師拓展到冀北、豫南、晉西……等等一片區域。


    他李福達、他白蓮,哪兒還能鼓噪著人起來與大明對壘?!


    千裏求官隻為吃穿,半生忙碌僅為口糧。


    李福達很清楚,若是有了口糧可飽腹、更有奔頭在前方。


    那誰還傻不楞登的願跟他造反啊?!活不下去才被迫要造反的啊!


    “文傑,某亦不會讓大家送死!”


    李福達掃了一眼文傑的臉上,沉聲道:“你先使人打探一番,不要吝惜銀子!”


    “‘老頭子’什麽時候出來、帶多少人,最好全都摸到!”


    文傑躬身低頭應是,李福達則是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若是事有不濟,我等便再待時機!此番入京,亦是我等蓄積軍伍之機!”


    這話要是叫弘治皇帝聽到了,估計能直接笑死。


    你以為癡虎兒折騰這軍部是為何?!


    便是為了收回軍權呐,且斷絕了原衛所自行打造軍械、自有糧秣的問題。


    屯田盡數收回劃歸軍部,再由軍部呈交戶部放與百姓自耕。


    每年所收戶部依市價,折合銀幣將賬簿交予軍部、將現銀押送內庫。


    內庫再根據各軍所需,發放銀兩采購。


    指揮使司為一旬申領一次,下轄衛所每月申領一次。


    軍械撥付則是收舊換新,若丟失則需罰銀甚至除名軍伍。


    各級將校尉官晉升,全需功勳考核、軍事學院或軍校內再就讀畢業方可獲封。


    更別說就讀畢業後,分配區域必然非原籍而是轉封他地。


    同時各指揮使司負責將校,每五年一次轉任……


    如此種種規矩,就是為了避免擅權之事發生。


    可惜的是李福達對於軍部、新軍製幾乎一無所知,所以還自以為能夠如晉陽衛一般滲透進去。


    “是!”


    文傑躬身應是,隨後便被李福達抬手揮退。


    又寫了幾封信讓李大禮帶回去,穩住那些在幹活兒的白蓮門徒。


    李福達這才神色陰鬱的離開了這裏,與采購的隊伍匯合往軍事學院內歸去。


    “虎哥兒,叫我說一氣兒把他們全辦了不就完了?!費那事兒幹啥!”


    熊孩子朱厚照如今身高已然已接近了一米六,體重更是接近於百斤。


    身上的肌肉充滿著男性陽剛之美,輪廓雖還是帶著少年的稚氣卻亦開始嶄露出菱角來。


    剛剛打完了對戰,從藥浴池子裏泡完澡出來的他被霧水熏的唇紅齒白。


    穿著一身玄色的道袍,在與張小公爺飲茶。


    “此事殿下當多加學習,殿下尚小不知殺人、強攻非上上之策。”


    張小公爺笑著幫這熊孩子把衣服拉扯直了:“都大人了,得注意一下儀容。”


    “我又不靠臉蛋兒吃飯!”


    熊孩子撇了撇嘴,隨即看著張小公爺那張帥的幾乎讓大明無數女子傾倒的俊俏麵兒。


    不由得歎氣道:“且,我再好看也沒有虎哥兒好看呐……”


    如今在大明,讀書人們推崇的是張小公爺橫溢無雙的才華。


    勳貴商賈們推崇的,是張小公爺那無以倫比的計然神策。


    而女子們……首先推崇的,便是張小公爺那張俊俏至讓她們沉淪的臉。其次才是才華。


    米魯當時說小公爺的那句“不見螭虎終身誤,但見螭虎誤終身”之語,不知怎的傳出去了。


    頓時無數女兒家哀歎,此言一句便是道盡奴奴心聲矣。


    巡桃林的原本是張家的老親兵們,可自從各家小姐、青樓大家們居然開始闖桃林後。


    老親兵們頓時就尷尬了,我特麽管還是不管啊!


    於是,姬武將們隻好將巡桃林的任務接過來。


    畢竟她們亦是女子,對於此事好處置很多。


    為了應付這事兒,足利鶴小姐姐發揮了自己組織的特長。


    與米魯一並攢了一個“縞紵螭虎社”,這是個女兒家談詩論文的詩社。


    看名字也知道,這必然是個關於咱們張小公爺玉螭虎的詩社。


    這“縞紵”倒是有專門的說法,典出《左傳·襄公二十九年》。


    其曰“聘於鄭,見子產,如舊相識,與之縞帶,子”,西晉杜武庫則作注解。


    “吳地貴縞,鄭地貴紵,故各獻己所貴,示損己而不為彼貨利”,這意思就很明白了。


    本宮這詩社不講身份貴賤,隻取己貴而惠與社友。


    何為“己貴”?!她們加入詩社的,其貴必然就是玉螭虎張小公爺啊。


    詩社之人,不講身份貴賤。


    每五日則抽簽許一行人入桃林,與張小公爺相見一番。


    已得者則需等下一輪,未得者繼續抽簽相見。


    保證詩社的每一個人,都有機會與張小公爺相見一番。


    但平日裏桃林是不許闖的,否則詩社除名並暫息抽簽見麵。


    不得不說,足利鶴小姐姐帶著米魯這兩位有著權謀之算的大家當真厲害。


    三兩下的便將這事情擺平,甭管是勳貴家女還是青樓大家全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虎哥兒,你說這李福達他還會繼續造反之計麽?!”


    熊孩子朱厚照很快的放下了心思,對著張小公爺問道。


    笑著給這熊孩子剝了一個橘子,小公爺輕聲道:“無論他是否繼續,此事都無礙。”


    “呃……為何?!此人世代造反,一直都是國朝大忌啊!”


    熊孩子聽得這話,不由得直接傻眼了。


    內閣、軍部再到他父皇弘治皇帝,對於此事都不敢不重視。


    怎麽到了張小公爺這裏,似乎這件事情於他而言不再是大事兒了?!


    “若他臨時起兵,的確所害甚大!國朝鎮壓,生靈塗炭……”


    張小公爺說著,緩緩的站起來走到了草廬邊上。


    “現下既然國朝已經知曉了,那麽他動或不動都不過是笑話而已。”


    轉過身來,看得朱厚照還待再問。


    張小公爺笑著擺了擺手:“讓殿下全程觀摩此事,便是為了讓殿下學習。”


    “若是一切由我揭破,那還有何就學寓意耶?!”


    拍了拍熊孩子的肩頭,張小公爺笑著道:“且待此事完結,殿下寫一份心得與我罷!”


    朱厚照見此,隻能是撇了撇嘴。然後獨自開始琢磨了起來。


    弘治十五年,三月丁亥。


    上禦:於新貢院,策會試中試舉人唐寅、徐經等二百九十九人。


    大明帝國弘治十五年壬戌科,終於走到了最後一程。


    無數人在翹首以盼,因為這次的殿試結束後真正的“考試”才會開始。


    於文,經筵辯場之不見刀槍的廝殺。


    於武,李福達默默的望向了軍事學院內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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