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豪雨僅僅是停歇了不到十日罷,如今又開始下了。


    “快!所有人上大壩!加固!!”


    劉大夏眼珠子都紅了,一揮手那些個之前的青壯們趕緊嘩啦啦的往大壩跑。


    張小公爺默默的換上了一身短打,踏上芒鞋。


    讓妙安小姐姐等人到張嫣然那邊幫忙,自己則是一揮手帶著同樣裝束的小周管家等人上了大壩。


    好在這段時間,劉大夏已經讓人準備了不少原木、麻袋。


    一行人轟然殺奔到了大堤上,好在前段時間洪澇褪去直道恢複了一些。


    於是各處駐留的軍伍匯集到了張小公爺這裏,所以現在他們的人手也算是不少。


    “釘樁子!快!!”


    劉大夏眼珠子都紅了,嚎叫著讓青壯們趕緊下木樁。


    大木錘子在豪雨之下顯得更為沉重,每揮舞一次都跟要崩潰了似的。


    “咚咚咚~”玉螭虎扒下了自己的短打,直接抓過一柄錘子就開始砸木樁。


    大堤上無數的軍卒早已經換上了短打,他們蓑衣都沒有穿戴。


    就這麽在雨中奔跑著,豪雨如同石子一般滴滴答答的打在他們身上。


    無數的軍卒低著頭拉動著板車,低吼著衝下堤壩。


    堤壩下是堆積起來的碎石料子、土方,還有青壯在不斷的裝麻袋。


    所有人分工明確,沉默的將一個個麻袋丟上板車。


    隨後幾條漢子前推後拉,咬著牙將一車車的料子在泥水中推上大壩。


    “駕~!駕~~!”


    一輛輛的馬車,轟隆隆的將碎石不斷的運來。


    然後傾倒在這片場地上,一批批的挽馬也被牽來幫忙馱送碎石土方麻袋。


    “嘩啦~嘩啦~!!”


    飛漲的河水不斷的衝刷著堤壩,加固的木樁上一個個的麻袋被壘了上去。


    劉大夏帶著人不斷的在堤壩上遊戈,沒一會兒直接跑到了另一片堤壩去。


    “轟隆~!”電閃雷鳴中,疾風驟雨。


    傾盆大雨轟然灑下,天地間似乎被這風雨盡數籠罩。


    甚至在這風雨中距離稍微遠點兒,呼喊聲都聽不到。


    “虎哥兒!怎麽樣了?!”


    猛然間玉螭虎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聲音讓他一個哆嗦猛的回身。


    眼見一個高壯的少年戴著鬥笠穿著短打,腳上亦是踏著芒鞋就這麽笑吟吟的站在堤壩上。


    “太子!你來這裏作甚?!”


    這句話,玉螭虎幾乎是用吼的在說。


    然而那湊到了他身邊的熊孩子似乎一無所覺,昂首大聲道。


    “你來的,為何我來不得?!”


    “你是太子!!”


    玉螭虎幾乎是要瘋了,這熊孩子當真是不讓人省心啊!


    他上這堤壩做什麽?!


    “瑾山!瑾山!把太子給我拉下去!!”


    正在拉著馱馬的周瑾山連滾帶爬的衝過來,扯著太子就要走。


    小祖宗啊!您怎麽就上來了?!這是要命啊!


    若是您在這兒有啥閃失,陛下還不得活剝了我等的皮啊!


    然而玉螭虎的這句話,似乎一下子就將熊孩子的脾氣給點炸了。


    眼見這熊孩子竟然發出一聲怒吼:“誰敢!!”


    還真別說,熊孩子說到底是皇家子弟。


    從小接受的乃是皇家的教育,平日裏不發威看不出來。


    如今如此一吼,小周管家直接一個哆嗦沒敢扯他。


    “虎哥兒!你說讓本宮來此學習,為何卻不許我上大壩?!”


    熊孩子雙目圓瞪,聲音微微顫顫:“我在你眼裏,終究還是個孩子麽?!”


    “還是那個不懂事的孩子麽?!”


    這一句話說的,張小公爺都沉默了。


    這段時間熊孩子的付出,他是實實在在的看在眼裏的。


    幹活兒不落人後,髒活累活兒從來沒有抱怨半句。


    樂嗬嗬的搭夥跟軍卒們一塊兒吃飯,拉著災民給他們拍胸脯肯定能好。


    往張嫣然那邊的帳篷送病人,每日裏還要跟隨劉大夏查看卷宗、了解災患情況……


    沒有人可以在這段時間內,對這位太子有任何的指責。


    即便是嚴苛如劉大夏,也不得不承認這段時間的太子真的把自己的職責完成的非常好。


    甚至劉大夏背地裏沒少給下麵的州府官員們說,太子如此乃國朝之幸。


    而太子都這麽拚,下麵的州府官員哪裏還敢躲懶?!


    “這裏不同!這裏是大壩!隨時可能會垮!!”


    眼見熊孩子朱厚照猛然往前一站,昂首望著張小公爺。


    “所以我才更該來!我乃太子,大明儲君!若是在虎哥兒與大軍護持之下,都不敢身先士卒……”


    “將來如何服眾?!如何治國?!如何讓百姓甘心跟隨?!”


    豪雨中,遠遠的劉大夏依然聽到了消息殺奔過來。


    老家夥年紀大了,眼力卻依舊好使。


    居然透過豪雨遠遠的看到了朱厚照,一邊飛奔一邊中氣十足的吼著。


    “太子來此作甚?!速速下堤!來人!來人啊!……”


    劉大夏本來在河堤上就滿心焦急,聽聞太子居然上了大堤他整個人都要瘋了!


    白昂這老家夥身子骨本來就不如劉大夏,如今早早病倒了。


    最近才得益張嫣然的診治恢複了些許,在州府中處理公務。


    “東山公!本宮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對上劉大夏,朱厚照可一點兒也不怵。


    張小公爺他還得顧及幾分,畢竟這位少年恩師那真會揍他。


    “本宮既是奉命前來救災,如何能不上大壩?!”


    這話直接把劉大夏堵的,老家夥氣急敗壞!


    照著老家夥的想法,太子來救災甚至如此拚命已是難得。


    如何能涉及如此險境?!


    莫說陛下就他一個子嗣,即便不是僅僅憑他這些日子的表現老劉也要死保他。


    “守道猶如守禁城,緊把城頭戰一場。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還不等劉大夏開口,張小公爺便已經默默的站了出來。


    轟隆的電閃雷鳴中,他那張俊俏的鵝蛋麵兒上盡然是莊嚴肅穆。


    這一刻他似乎真的具備了一種神性,風雨沒有減小卻不能壓過他的聲音。


    口中吟誦出唐代佛經勸世文《輜門警訓》中的字句,劉大夏則是麵皮漲紅便要反駁。


    便聽得張小公爺沉聲道:“殿下來此,不是鍍金的!”


    這一句話將劉大夏想要說的東西,徹底給堵死了。


    “身為臣下,癡虎兒自當陪殿下赴險!”


    便見得玉螭虎直直的望著劉大夏,一字一句的道。


    “吾出京之前,便已向陛下言之:若殿下有所閃失,吾赴死殉之!”


    “殿下有為民赴險之心,千古難有!臣下,何以拒之?!”


    為民赴險之心,這豈非正符亞聖所言“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之所言麽?!


    的確,有這樣的儲君臣下為何阻止?!


    有這樣的儲君,豈非國朝之幸、百姓之幸麽?!


    “吾受陛下托付,忝為太子師!無時無刻不戰戰兢兢,時時所行無不如履薄冰!”


    “殿下所見、所聞、所思,說句大不敬之言,克繼大統後皆有所涉!”


    “我為太子師,太子能有此心為何阻之?!為臣下、為太子師者,我唯有陪太子赴險而已!”


    “倘若不幸……便是粉身碎骨,亦當護太子周全!此方為臣下之道、為太子師之理!”


    劉大夏沉默了,這一刻他本有很多話可反駁。


    可他這一刻卻說不出來這些話,抬眼望去看得朱厚照那亮晶晶的雙眸。


    老劉突然覺著,似乎這大明、這天下自己也開始看不懂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


    然而到了如今,自己怎麽覺著一個願意到災患之地、甚至願意親上大壩的太子如此難得?!


    “太子且在此便是,癡虎兒!你且記住,若太子出事!……”


    張小公爺淡淡一笑:“若太子出事,必然是我已身死。”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劉大夏還能說什麽?!


    隻能是對著張小公爺微微的點了點頭,隨後對著太子深深一揖。


    “殿下為民而來,老臣豈敢再阻?!隻求殿下萬萬保重,國有儲君如此為天下百姓之幸也!!”


    說完,甚至都不等朱厚照回禮他便撤身離去。


    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大壩岌岌可危需要他四麵巡查。


    軍中斥候都已經被分派給了他,而老劉則是將這些斥候分派到大壩各處巡查。


    一些曾經潰壩、出現險情的地段,更是有專人駐守。


    “轟轟轟……”凶猛的洪峰奔襲而至,剛剛砸下的木樁、砂石麻袋被衝撞的搖搖欲墜。


    玉螭虎悶頭將肩上的兩隻麻袋丟下,不顧已然磨破的肩頭轉身再扛麻袋。


    朱厚照不知道什麽時候亦是加入了其中,甚至劉瑾都在吃力的抱起麻袋壘水壩。


    “張永!張永!帶著人向後知會,此番洪峰已過!!”


    熊孩子張口在豪雨中大吼:“老劉!你跑的快,到前方觀察去!”


    “若是有洪峰再至,提前來說!”


    張永一個激靈,大聲應諾。


    揮手帶上幾個人,便往著下遊跑去。


    劉瑾則是大聲道:“殿下!咱家不走!咱家就要陪著殿下!”


    “傻貨!有虎哥兒在,你怕甚子?!去前方盯著,若是洪峰來了提早說!!”


    熊孩子難得一見的發怒了:“這比跟著本宮在此有用!”


    劉瑾被罵的垂頭喪氣,他也知道自己力氣不夠幹不了太多的活兒。


    趕緊撤身帶著幾個人跌跌撞撞的往上遊去,還帶上了幾個腿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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