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城郊,極樂館頂層。


    比雪國畫卷還要動聽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清脆悅耳不似人間。


    “倦兮倦兮釵為證,天子昔年親贈;


    別寄風情,聊報他,一時恩遇隆;


    還釵心事付臨邛,三千弱水東,雲霞又紅;


    月影兒早已消融,


    去路重重,來路失,


    回首一場空。”


    盈盈如水的月光透過虛掩著的紙窗縫隙傾瀉進來,灑在男子的身上,上天宛若有靈,特地將這絕佳的聚光燈照在男子身上。但這月光卻真如歌詞中寫的那樣,在男子麵前黯然失色,它悄悄地消融了,化作男子內心的孤寂與失意。


    聽著他的歌聲,櫻井小暮仿佛聞到了夜晚山林間清幽的味道,這是一首女人唱的歌,雖然此時唱著的是一名男子,卻絲毫沒有破壞其中的美感,甚至比女人唱得還有味道。無論是他的風姿,他的音色,都讓人沉醉其中,不知不覺間就忘記他的性別。


    這是一名純正的日本歌舞伎,唱著的卻是華國題材的《楊貴妃》,因此唱詞也是華國的。這是一部中日合作舞劇,2007年在東京、大阪首演,劇中表現出來的超越社會階級、直達人類本性的情感使它成為一部經典之作。


    盡管自櫻井小暮走出電梯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察覺到。但男子置若罔聞,直到唱完想唱的台詞後,他一個優雅地轉身,白色的衣擺隨風盛開,男人盤膝而坐,輕輕將手裏的春桃枝放入紡錘形的白瓷花瓶。


    “真是個美好的夜晚,金錢、美人、醇酒、墮落。嗯,我還聞到了一絲鮮血的魚腥味。”男人輕聲道,他那雙畫了淺紅色眼線的眸子靜靜看向坐著的櫻井小暮。


    “剛不久見證了一場複仇與殺戮。”櫻井小暮想起真仲英樹處決仇人的場景,回答道。她臉上出現醉酒後的微微紅暈,似是為讓風間琉璃聞到血腥味感到內疚。


    櫻井小暮膝行到男子的背後,開始默默為他按摩肩背。風間琉璃接著道:“最近發生的事還真不少啊,聽說你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弟弟櫻井明,想必很難過吧。”


    一邊說著,風間琉璃一邊將手放到櫻井小暮頭上,纖白的手指在柔順的發絲間滑過,他像安撫一隻小貓似的摸著她的腦袋,而櫻井小暮則迎合著,她靠向男人的懷抱,真的把自己當作男人麵前的小貓,用嬌柔的動作討到主人的歡心。


    “沒辦法,小山隆造做出的藥還是有問題,櫻井明被殺戮意誌操縱,逃亡路上殺死了十五個無辜女性。如果我不動手,他遲早也會被蛇岐八家解決掉。”櫻井小暮回應男人之間的話道。


    “可惜了啊,看來還得找下一個試驗品。”風間琉璃輕歎道。


    “不如就選我吧,我想我是一個很好的試驗品。”櫻井小暮回想起弟弟死亡時渾身黑鱗、麵孔猙獰不似人類的可怖場麵,突然開口道,也許是不想害其他人,也許是身陷黑暗自暴自棄。


    “女人,我還不想你離開。”風間琉璃皺眉道,他似是不滿櫻井小暮的唐突與任性,將她一把摟到自己麵前。他緊緊抱住女人的脊背,吻向她櫻紅的小嘴,櫻井小暮下意識地直起身子,迎合著。


    男人的吻像野獸一般狂暴,他總是這樣突如其來,就像夏天突如其來的雷暴雨一般,傾盆大雨在震天的雷聲下仿佛要淹沒整個大地,就像風間琉璃猛烈的吻仿佛要咬斷獵物的喉嚨,吸吮獵物的血液。


    明明是凶狠粗暴的吻,櫻井小暮卻感覺自己渾身酥軟,如墜雲端。吻畢,風間琉璃又將自己的頭埋在她的胸前。靜靜地沉默了一陣,男人放開了她,櫻井小暮整理好衣服聽話地跪坐在一側。


    櫻井小暮感到高興與安心,因為她又一次用自己的肉體讓男人滿足與安心。她深愛著這個男人,正因為深愛,所以才一個人去泰國即便可能遭到猥褻也要學來最好的按摩手法;正因為深愛,所以才幾乎不眠不休地經營著極樂館的生意。


    她幾乎是把一切都獻給了這個男人,此刻坐在男人的身旁,她心裏大多是甜蜜與快樂,但潛藏在甜蜜與快樂下麵的,其實還有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擔憂與悲涼:


    男人的動作粗暴而凶狠,她沒有從男人那裏感受到哪怕一絲的愛與憐惜,甚至還不上泰國那對熱心幫助自己的小情侶。男人對她,仿佛隻有肉欲和所求。這是何等的悲哀啊。但櫻井小暮很快就掐滅了這樣的想法,選擇性遺忘掉消極的真相。


    “女人,你似乎忘了什麽事沒說。”男人的聲音打斷了櫻井小暮的浮想。


    “卡塞爾學院王牌組合已經到達東京,這是他們的有關資料。”櫻井小暮微微心驚,差點就忘記最重要的事了,她連忙將資料遞給風間琉璃。


    資料有很多頁,每一頁對應了一名成員,上麵貼著他們的照片:夏彌、凱撒、路明非,還有第二小組成員的信息也被櫻井小暮收集到了,葉勝、楚子航、辰星。每一頁寫明了他們的言靈能力以及過往的戰績。


    風間琉璃快速翻閱著,不同照片上的人氣質各異,他手掌從照片上撫過,笑意盎然:“都是些有意思的人啊。”


    櫻井小暮湊過來,看到風間琉璃視線停留在辰星的頁麵,她想起上次見麵時辰星窘迫的情形,笑著道:“都還是些沒長大的單純孩子,稍微湊近點往他耳朵裏吹氣還會臉紅。”


    “可不要小看他們,我感覺到他們體內藏著強大的猛獸,尤其是——”風間琉璃一邊說著,一邊翻到路明非所在的頁麵,“別看他好像衰衰的樣子,你看他的眼神,悲傷、蕭索,但實則深處潛藏著一頭雄獅。”


    越是技藝精湛的演員越是擅長讀懂人複雜的內心,風間琉璃仿佛又沉浸到剛才飾演《楊貴妃》的狀態。


    過了一段時間,風間琉璃將看完的資料放下,他鄭重地道:“卡塞爾學院的第一王牌小組出事了,他們疑似遭到初代種的襲擊。”


    “那第二小組呢,他們有沒有去救援,結果怎麽樣?”櫻井小暮突然心頭一緊,這個消息她還沒有收到,想必是消息更為靈通的王將通知了風間琉璃。


    “怎麽了,你似乎挺擔心他們的?”風間琉璃敏銳地察覺到櫻井小暮不太正常的急切。


    “沒什麽,就是他們當中的夏彌辰星曾幫過我忙,我還欠他們人情。”櫻井小暮捋了捋額前的秀發解釋道,她覺得在這個男人麵前自己沒什麽好隱瞞的事。


    “嗯,”風間琉璃於是繼續道,“當時源稚生帶著第一小組正要進入東京城,突然遇到神秘男子堵路,將他們打得慘敗。”


    “連天照命都不是對手,看來真的是初代種。但那會是誰呢,青銅與火之王還有大地與山之王都死了,剩下的就是天空與風之王和海洋與水之王。”


    “神秘人用的是火係能力,就像是青銅與火之王複生一樣。但青銅與火之王已經都化作龍骨十字了,不可能還沒死,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已經掌握從龍骨十字中提取龍王能力的技術。”風間琉璃嚴峻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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