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別墅安靜的立於半山腰的叢林中,隨著夏風吹動繁盛的枝葉而若隱若現,偶有幾隻飛鳥掠過,平添了些靈動。這裏的別墅群間隔較遠,很少能碰到鄰居,徐老注重養生,院子裏種著蔬菜瓜果,廚師隨時可以就地取材。莫語提著小筐在院子裏閑逛,隨手剪了幾串葡萄,從上麵摘下一顆咬破,甜美的汁液立刻挑起了味蕾的興奮,她愉悅的翹起嘴角,又摘下一顆遞到南沐唇邊,南沐看了她一眼,淺笑著垂首吃下,溫熱的呼吸灑在她指尖上,這角度在外看來就好像親吻了她的手指,她忽然有些局促,輕咳一聲掩飾,轉眼看見顧城冷冰冰的眼神,他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兩人。


    莫語從小框裏撿起一串葡萄在身前晃了晃,用眼神示意顧城過來拿。顧城撇了她一眼,嫌棄的一擺手,嘴裏譏誚道:“身為一國之主都這麽閑嗎?你成天呆在我們這裏,小心被人撬位。”


    南沐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皇上不急太監急。”


    顧城眯起眼睛,臉色沉下來。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莫語無奈的扶額,這兩人是天生八字不合麽?南沐從容的立在晶瑩剔透的葡萄前,右手背在身後,他眼眸微垂,仿佛這一切都不曾在眼中停留。顧城見他如此無視自己,眸中瞬間凝結成冰。


    莫語無力的用手指將自己的嘴角杵成微笑的弧度,走入這無聲的硝煙中,笑眯眯的正要打破僵局,卻見管家老秦走過來,讓他們移步客廳,她如獲大赦的輕吐一口氣,歡快的跟上老秦的腳步。


    從大先生手裏拿到古畫後,他們一早就來到了徐家別墅。此刻,徐少已經在樓上待了一個多小時,大約已和那古畫中的女子相見,互訴相思之苦。莫語對那女子充滿了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妙人能讓徐少這個紈絝子弟徹底轉性呢?她從桌子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正回味著餘香,一抬頭看到對麵的樓梯上走下來一對璧人,少女一身潔白的連衣裙,領口和袖口繡著幾朵酒紅色的小花,微卷的長發隨意的披在肩上,一雙靈動的眼睛含著疑惑,見有人能看見她,桃花般的粉唇微微一彎,一個可愛的酒窩在臉頰上蕩漾開來,整個人透著一股輕靈感,讓人不由得心情愉悅。她挽著徐少的手臂,緩緩走下來。身後跟著兩個孩子,正是小夢和小離。


    “還差一個呢。”莫語低聲自語,眼神在兩人身旁搜索著,“原來在那兒,真是個調皮的小孩。”


    一個小腦袋從徐少左肩上冒出來,小乖輕輕一跳,坐在他肩上,大眼睛骨碌碌的看著四周。


    南沐隻是瞧了一眼,便繼續低頭看著麵前的咖啡,終於端起來慢慢的嚐了一口,劍眉立刻蹙起,那咖啡含在口中,不吐也不咽,隻是不解的抬頭看向莫語,用眼神詢問著:為何要喝這麽怪的東西?


    莫語難得看到他如此糾結疑惑的表情,忍不住翹起嘴角,她以手遮唇緩了片刻,看著南沐舉起咖啡喝了一大口,然後微笑著慢慢咽下,露出享受的表情。


    南沐看著她調皮的樣子,終於將咖啡咽了下去,忽然發現這微苦的東西中散發著淡淡的醇香。


    莫語靠近他小聲的說:“這咖啡的香醇要慢慢體會,等你愛上它就舍不得回去了。”


    南沐微微後仰著身子,盯著她的嘴唇看了一會,從襯衫的口袋中取出白色的手帕輕輕將她唇上的泡沫擦掉。


    莫語嘿嘿一笑,捧著咖啡杯看向別處。剛好碰上顧城奇怪的神色,他不解的看著徐少問:“這徐梓銘搞什麽鬼,這麽久才下樓,還端著胳膊,好像有人挽著一樣。”


    “本來就是啊,這麽個大美女,你看不......”莫語說著忽然想起顧城看不到靈,正要解釋,卻見南沐伸出手在空中輕輕一抹,一縷藍光過後,真實的景象便呈現在顧城眼前。在他的驚訝之中,徐少已經帶著女子走了過來,兩人相視一笑後,徐少微微轉頭看向別處,女子安慰似的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徐少垂下微紅的眼眸,笑著介紹說:“這是誅心,孩子們都見過,我就不一一介紹了。”


    誅心端起兩手放在腰側,用古代的方式見了個禮,“承蒙各位幫助,誅心感激不盡。”


    莫語道了聲客氣,將南沐和顧城一一介紹。


    誅心在沙發上坐下,對孩子們說了幾句話,徐少便帶著他們出了門。她看著徐少的背影,目光中流露出濃濃的傷感,與徐少分開的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終於承認到自己歸期已到,這數百年,恍若虛度,在她最依戀這個世界的時候,恰是要離開時。徐家護她百年,如今是她回報的時候了。整理好心情,她回過頭來,眼睛裏已帶上笑意。“我知道三位都不是普通人,關於我的事徐少應該跟你們說了,經過這次的事,我想了很多,倘若這樣繼續下去,可能會毀了他,所以我已決定離開。”


    莫語看著誅心的神情,雖然她極力掩飾,但眸底沉積的不舍與哀傷還是出賣了她。


    與君情深緣淺,終須別。


    莫語看著誅心,仿佛看到了自己,她看向南沐,卻發現南沐也正看著她,兩人目光相接,南沐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輕輕搖了搖頭。


    他與誅心不同。


    南沐看向誅心,他還有一條路可供選擇:“如果你不想轉世,可以去萬靈國。”


    誅心搖頭,她想和徐少用普通人的方式重逢,轉世是唯一能實現的途徑。眼下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舍不得孤兒院妹妹的小離。“你們能不能幫我照顧小離?”


    “你自己已經意識到對徐少的傷害,又何必以此為難別人呢?”南沐淡淡的接過話,“我帶他回靈界,以後定期到這裏看望他掛心的人。”


    “多謝公子,是誅心考慮不周,實在抱歉。”


    “你既然在畫中待了數百年,應該知道這畫的來曆吧?”顧城問。


    “我隻知道這畫上有遠古上仙留下的仙跡,我也是受了這份仙澤才修成了靈,其他並無所知。”


    顧城了然的點點頭,他本來也沒指望能獲得什麽信息,不過是為他即將提到的真正目標做個引子。他看著誅心,將為了尋找母親而收集古畫的事情真意切的簡單講述了一遍,最終使得誅心以畫相送。


    朗朗晴空下,一碧如洗,誅心恢複了古裝裝扮,站在別墅二層的露天陽台上,風吹起她的衣裙,翩遷起舞,這個她待了數百年的世界,終於要告別了。


    她看著不遠處微笑而立的徐少,笑靨如花。此刻的分離,是為了更好的相聚。


    她揮揮手,對他們,對這個世界,小乖安然的躺在她臂彎中,小夢站在身邊,還有忽然出現的小離,他們微笑著,一起揮手,最終化成一個光點消失在空中。


    莫語凝望著天空,不知是悲是喜。


    一個月後,徐少捐助孤兒院建圖書館的新聞出現在報紙上,圖書館名叫離原館,小離的名字。


    半年後,徐老離世,徐少接手銘安集團,並在旗下成立慈善基金,用於幫助貧困兒童,並終生未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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