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城牆底下,幾個把關的禁軍們見了我具是驚訝神色,齊齊抱拳向我行禮。


    一個排頭兵走近兩步,“娘娘怎會突然來此?”。彩屏向他回禮,看我一眼“皇後娘娘想來城牆上吹吹風,不知現在可方便?”


    “自然方便,隻是……”他仰頭看了我身後數人的儀仗。


    我會意,對他笑笑“本宮知道城牆戒嚴較緊。放心,有彩屏陪著本宮就行,其他人都留在這下麵侯著”


    “謝娘娘體恤。”他又是一抱拳,側過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一路隨著蜿蜒階梯走上城牆,兩步一戍守的禁軍們見了我紛紛躬身行禮,我也向他們點頭致意。


    踏過最後一級階梯,我終於站上了城牆。


    夏季本就多風,還未走至牆邊,就感受到了一陣東南風拂過我鬢邊碎發。


    閉眼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比起那些框住四角天空的深宮大院,這裏連空氣都格外清爽。


    複睜眼,心情已輕鬆了些。


    我也是這才注意到,西北方的城牆角樓處,有兩個穿著銀白盔甲之人正在向我這邊走來。距離還有些遠,不太能看清楚麵容。


    我便也往他們那個方向走了幾步,看那走在前麵之人的體格身量與走路姿態——脊背挺直、一手握著腰間劍柄,應是袁護。


    他們很快便走近,果然,就是他。


    而在袁護身後跟著的,正是我在皇陵裏覺得麵熟的那個軍士。


    “娘娘”,“皇後娘娘”他們一同向我行禮。“剛得了報,末將迎娘娘迎得遲了,還望娘娘莫要怪罪。”


    “怎麽會。看將軍這模樣,是正在城牆上巡視麽?”我對他笑了一笑。


    “正是。我們馬上也就巡完一圈了,娘娘來得巧。”


    我點點頭,往他身後看了一眼“說起來本宮與你也有了數麵之緣,還沒問過你的名姓?”


    “回娘娘”那麵熟軍士抱拳低頭“小的姓王名小七,乃是家中排行第七的緣故。是袁將軍的副將。”


    “小七,你接著巡邏去,那邊還有一處角樓沒巡。”袁護回頭吩咐他。


    “是,將軍”他立即正了顏色,行個禮,向那角樓方向走去。


    待他走遠,袁護開口說道“娘娘莫是忘了?您早早就遇著過小七了。”他眼裏帶了幾分笑意。


    “哦?什麽時候?”


    “娘娘第一次偷偷去禦馬監的時候,穿著小宮女的裝扮……”他沒有往後說,眼裏笑意卻加深了些。


    “嗯…?”我回想了一下他說的情形。


    “哦!難道他就是說著我沒有規矩,差點拆穿我的那個?!”我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袁護點點頭“娘娘果然聰慧。”


    “聰慧什麽呀。當時我差點摔了個底兒朝天,又聽他問我是哪個宮裏的,急得心裏咚咚直跳呢”


    我看著他笑開。


    “那時候我還真是孩子心性呢。”


    他也勾了唇角,“時間還早,不如微臣陪娘娘在這城牆上逛一逛罷。”


    “好啊,正好我想吹吹風散散心。”我很爽快便答應。不知怎的,同他相處時我總格外放鬆些,更像在草原時的模樣。


    也許是因為他已經見過了我太多窘迫模樣,是陪我喝過幾次馬奶酒的好友罷。我想。


    與他慢慢走在城牆上,感受著風兒吹拂,身心都很鬆弛。彩屏跟在離我們幾步遠的地方,保持一個舒服的距離。


    “我還忘了,皇陵那日你特意囑咐了王小七他們,讓他們多留心我罷?”


    “多謝你啦,不愧是我來中原第一個異性好友。”我對他眨眨眼。


    “這是微臣本分,娘娘不必介懷。”他話語依舊很得體。但聽了我的話,情緒卻好似沒有剛剛那麽高興了。


    “莫非是我哪裏說得不對?”我想著,心裏也有點捉摸不透。


    最終我們停在了城牆拐角的牆邊處,他站在我身側,身後的披風被刮來的大風吹得鼓鼓蕩蕩。


    我想起,當日他衝進火場裏救琞兒時,身後的披風被大火燒得焦黑,隻剩下了一角。


    看細他現在這披風,雖然依舊是是潔白不染,但料子卻好似被洗過很多次,邊緣處看得更加明顯。


    “袁將軍,你這披風?”


    “這個啊”他看了眼披風,掩飾般將手握成拳放在唇邊咳了一咳。“這是微臣之前的舊披風,料子輕便,夏季用正好。”


    “才不是”我在心裏說。


    “是怕因為披風又勾起我有關那日大火的回憶罷。你還真是不會撒謊。”


    “袁護”我喚他,還是第一次這樣的連名帶姓。“娘娘?”他微挑了眉毛看我,有些驚訝。


    我轉過身直直麵對他,正了顏色“未央宮走水那晚,我真心很謝謝你。你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事,抱歉,我當時那樣不理智。”


    走進一步,我眼神關切“你手腕上被我咬的傷口,可痊愈了?”


    “已經痊愈了,娘娘不必憂心。”他邊說邊下意識把左手往身後藏了藏。


    我皺了皺眉,伸出手去抓過了他手臂,一下子拆了束臂繩帶,將袖子抹起。“娘娘!”他想阻攔,但來不及,我已經看到了。


    那日我下了多少力氣我自己還能不知?咬得滿口的血,他都沒把我放開。


    現在他左手腕處,是一圈明顯疤痕。疤痕顯然是結過痂又掉落了,長出的淺白色新肉都是牙印模樣。


    這樣深的疤,怕是永遠都消不掉了。


    “我…”,“娘娘不必道歉。”我話還沒出口,他就搶先說道“娘娘擔心大皇子心切,做的這些不過出於一位母親的本能。”


    “娘娘什麽也沒做錯。”


    “況且保護娘娘是微臣本分,微臣隻恨那日,沒能救出大皇子。”他抽回手,垂了眼眸,自責模樣。


    看他這樣,我心裏更是難受。


    琞兒之死讓我失魂落魄了太久,竟到現在才看到了這疤痕。若我能早些注意到,給他送些藥膏去,也比什麽都沒做好。


    對他而言,我這個朋友當得實在不稱職。


    在我冷宮裏遇險時、未央宮走水時,都是他護著我。為阿媽吹塤時、蕭懷瑾迎林姿入宮時,也都是他陪著我。


    不知不覺我好像已經欠了他太多……


    突然想到什麽,我抬起手來。廣袖滑下,露出手上帶著的那銀鈴手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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