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沒有逞強。之前不告訴皇上,是妾不想因為這樣一點小事打擾皇上……”


    我為自己解釋著,他卻將雙手放在了我肩頭,直直的看著我。


    “你的事,都不是小事。你任何時候來找朕,都不叫打擾。”他一字一頓說著,神色裏皆是認真。


    “都這麽久了,朕對你的心意,你還不明白麽?”


    我一時語塞。


    他對我的心意……很早以前我就以為我明白,可後來我又發現那一切都是做戲,此刻我看著他——又越發的不明白起來。


    我怔怔看著他,卻好像從來也沒有看清楚過他。


    突然,我眼前又浮現出他那奏折裏的字句:那麽冰冷而清晰,帶著刺骨的寒意。


    這就如一盆冷水澆頭潑下,一瞬就讓我從這迷霧之中清醒過來。


    “皇上為了妾,已經耽擱了一整天。妾既然已經清醒,皇上還是以戰事為重,想想接下來的應對之法吧。”


    “妾也該去看一看大兄了”


    我邊說就邊慌慌張張穿鞋下榻,不欲和他再有一點眼神交流。


    “阿翎。”他猛的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腕,一瞬不瞬地盯住我。我隻一個勁兒的把頭低下去,不再看他。


    “朕有時,真看不透你。”這是他走出帳篷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他語氣充滿了失望,還帶著微微的怒意。


    “但蕭懷瑾,我又何曾看透過你呢?”看著他的背影,我在心底呢喃。


    不願自己再陷入奇怪的搖擺反複之中。我搖了搖頭,趕緊下床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自己。


    喝過禦醫送過來的最後一副藥,往大兄那帳篷走去。


    大兄還在昏迷,我一進帳篷就看見清蘊正在為大兄擦拭嘴角,想來是剛剛喂他喝了藥膳。


    “阿翎?你已經醒啦。”


    “嗯?你也知道了我今日發高熱的事?”


    “當然啊。一聽到這個消息我就跑去看你,結果你正死死摟著蕭懷瑾的腰,在他懷裏睡著呢。”


    “為了不被他發現我的身份,我沒有多留就退了出來。”


    “你和他……?”清蘊看著我,也是一副搞不清狀況的神情。


    “沒有。”我立刻搖頭否認“我燒得迷迷糊糊,把他錯認成拉圖雅了。”


    “原來是這樣。”


    “看見蕭懷瑾動也不敢動的任你抱著,連翻書喝水都小心翼翼生怕把你吵到的模樣,我都懷疑你們是不是和好了呢。”


    “不不不,不可能的。琞兒那事你也知道……我和他,再沒可能。”我急忙再次否認。


    “大兄呢?現在狀態如何?”我問清蘊。


    “好些了。”清蘊側頭看向大兄,眼裏有很多複雜的情緒。


    “阿翎,你知道麽。”她又回頭看我,表情糾結。


    “從昨晚到現在我都守著他,結果……我就聽到了他夜裏反反複複念叨著蘭花……”


    “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他念了十數次,其中還間雜著什麽‘不要走’之類的。”


    “這是好事啊!”我握住清蘊的手,眼裏閃著光。


    “是,我開始也覺得是好事,但到現在,我反而越來越覺得這不是什麽好事……”她蹙了眉頭。


    “啊?為什麽?你不是最希望大兄能想起來你們之間發生的一切嗎?”


    “對,我一直都希望他能想起來,可走到這一步,我反而害怕了。要是他全想起來,以我現在這身份,又怎麽能向他承認呢?”


    “我名義上還是蕭懷瑾的妃子。而且,我最終還是要回熤朝的。”


    她垂了眼,語氣十分低落。


    我聽著她的話,眼裏的光也暗下去。


    的確,就算她如今在所有人眼裏都是琪格蘇瑪,但真正的她終究是蘇清蘊,是熤朝蘇相之女,是蕭懷瑾的昭儀。


    “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不知道。”清蘊看著大兄,搖了搖頭。“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現下也隻能如此了。”


    我和清蘊坐到大兄榻邊,靜靜看著他。就算大兄他睡著,眉頭也緊蹙。


    但他麵上好歹恢複了血色,血衣也被換下。我腦中又浮現出了昨日他在戰場上的模樣——被狂怒的火焰包裹著的煉獄修羅。


    阿爸一走,他身上的壓力一定又倍數似的徒增著。


    我伸手想去撫平他眉心,但又怕不小心弄醒了他,最終還是轉了方向,用手理了理他的發絲。


    若不是這一戰耗光了精力,他怕是都沒機會這麽長時間的好好睡上一覺。


    待他睜眼,等著他的又是焦灼的戰況和阿爸離世的悲傷。


    又陪著清蘊坐了會兒,外麵天色越來越暗下來,我隻得起身告辭。“清蘊,大兄就交給你啦。看到他體力恢複了不少我就放心了。”


    “果然,你一貫是最會照顧人的,就像當時你救了蘆葦蕩中的大兄一樣。”


    “現在他可欠了你好幾個人情了,我都幫你記著呢。”我衝她一笑。


    “不用……”她輕輕搖了搖頭“不論怎樣,到底也都是我自願的。”


    “誰讓我在十四歲就遇著了他呢?”清蘊看向大兄,盡管她不能對大兄說出一切,她眼底的脈脈柔情卻騙不了人。


    她牽掛大兄牽掛了三年。大兄亦將她繡的絲帕在懷裏揣了三年。


    我想,若他們之間沒有這麽多的陰差陽錯,說不定現在早已結成了一對鴛鴦。


    可惜命運弄人,緣之一字、從來難解。


    我又一路回到自己的帳篷裏,蕭懷瑾果然不在。聽侍女說他又宿在了備用帳篷中。“嗯,挺好的。”我告訴自己。


    洗漱完畢後躺在榻上,我還是很難睡著。


    索性便又盤算起北疆狼軍的事,我打定了主意,明天一早就去找穆格爾問問。


    夜至三更,我才斷斷續續睡了一會兒。好容易挨到天色破曉,我麻利的換了身輕便服飾,又簡單吃了點東西。


    最後我披上披風,騎著踏雪就去了巫醫們的那片營帳。


    “穆格爾嬤嬤!”剛到營帳口,我就看到了一身黑紗的穆格爾,騎在馬上衝她招手。“小公主?你怎麽來了?你的身子已經能騎馬啦?”


    聽她這話,想來我昨日發高熱的消息已經傳遍了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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