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瀟嵐感到,自己開始真心地佩服馮斯了。光是各種換車、搭車來到四合村村口附近,就已經讓她感到筋疲力盡。以前在各種推理小說裏懸疑小說裏看到偵探們滿世界奔波著查案,似乎輕而易舉,真正自己出門一趟來到這樣的窮鄉僻壤,她才正經知道這樣的東顛西跑有多麽不容易。別的不提,單說孤身一人找陌生人搭車,她就根本不敢把握著防狼噴霧的手從衣兜裏拿出來。


    還好,運氣不壞,最後坐在一輛農用小貨車上顛啊顛啊,手背上帶著刺青的金鏈漢子司機看起來粗野,倒也並沒有對她有什麽越禮之處,隻是到了四合村外停車的時候才說了句話:“文小姐,到了。”


    文小姐一愣:“哎?你怎麽知道我姓什麽……啊,你也是守衛人!”


    金鏈漢子點點頭:“我受範為琳小姐的委托,一定要把你安全送到四合村。”


    文瀟嵐歎了口氣:“我還說你們現在人手緊張不麻煩她呢,她還是安排了,簡直像是變了個人。不管怎麽說,多謝你啦。”


    “不客氣,範量宇曾經救過我的命,這是我應該做的,盡管他救完我的命之後差點親手揍死我。”金鏈漢子回答,“你也可以放開那瓶防狼噴霧了,反正對我也不會有用。”


    文瀟嵐尷尬地笑了笑:“我膽子小,見笑了……不過,前麵為什麽封路了?又是山體滑坡什麽的麽?”


    “不是,四合村幾天前被古怪的大霧圍住了,肯定和我們的世界有關。”金鏈漢子說,“為了防止外人闖入發生意外,我們想法子把這裏先封住了,反正這個村本來一年到頭也少有人來。而我們得到命令,不允許進入,隻能你自己多小心了。需要槍嗎?”


    文瀟嵐搖搖頭:“謝謝,但根據我對守衛人的了解,給我一把槍也沒有任何用處,不必了。”


    在封路標誌後麵監視的幾位守衛人看來也是得到了指示,沒有誰阻攔,文瀟嵐順利地走進了那團霧氣。在摸索著走出大約一分鍾之後,前方的霧氣漸漸變淡,直到整座村子出現在眼前。雖然隻是第一次來到四合村,文瀟嵐還是一眼就注意到,這村子簡直是亂七八糟的完全不像樣,幾乎就沒剩下幾座完整的建築,如果不是這裏位於內陸,簡直要讓人懷疑剛剛遭遇過台風。


    她在已經成為廢墟的村子裏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走,由於能遮蔽視線的房屋幾乎都被拆沒了,沒走多遠,她就看到了一座奇怪的高大建築,那半圓不方的古怪形狀隱隱有些像在各種爛俗武俠片魔幻片裏見過多次的邪教的祭壇。


    “那小子不會已經被開膛破肚熬成排骨湯了吧……”文瀟嵐有些擔心,但還是硬著頭皮走近祭壇。但在距離祭壇還有一百多米的時候,四周忽然冒出了一群人。那是四合村的村民們。這些人一個個凶神惡煞,麵目不善,向著文瀟嵐聚攏過來。文瀟嵐知道不妙,轉身就跑。


    文瀟嵐在學校裏也算是文武雙全的運動健將,曾經在全校長跑比賽裏拿過前三名,但這些看起來麵黃肌瘦的村民卻十分古怪,仿佛有著一種不需要語言溝通的完美的默契,各自分組圍追堵截,很快形成密不透風的包圍圈,把文瀟嵐抓住了。


    文瀟嵐兩條胳膊被擰在背後,動彈不得,被村民們生生拖向祭壇。她心裏叫苦連連:剛才還在想馮斯會不會被燉成排骨湯,現在看來,自己也得追隨著他去就湯鑊了……


    但來到祭壇的台階下之後,不知怎麽的,村民們停了下來,但也沒有放開她。文瀟嵐站在原地,一時間有些莫名其妙。


    雖然身體被控製住,腦袋好歹還能轉。文瀟嵐費力地四下張望了一會兒,發現遠處一個村婦手裏抱著一堆東西正在向她走來。她心裏一緊,以為那是準備用來焚燒她的柴禾,但再一想,那麽點兒柴烤隻雞都夠嗆,哪兒夠燒一個大活人的?


    過了一會兒,村婦慢吞吞地走到她跟前,文瀟嵐才看清楚,對方手裏拿著的,並不是柴禾,而是——一大捧花。隻是此時正值冬季,即便西南氣溫較暖,一下子要采摘到那麽多花也不容易,所以那束花細細一看,其實是村婦不知道從哪座倒塌的房屋裏找到的塑料花。


    更加詭異的是,村婦手裏拿著塑料花,又不知道從哪兒變出幾根塑料繩,開始手指靈動地編製捆劄起來,不一會兒,她的手裏出現了一個滑稽可笑的由塑料花拚湊而成的花冠。文瀟嵐看著她的動作,忽然間心裏有了一點想法。


    村婦做好了花冠,把花冠放在文瀟嵐的頭上,慢慢調整方位,好像真的是在為她細細地試戴皇冠。文瀟嵐這下子更加確定,再也忍不了了,憋足一口氣怒吼起來:“王八蛋!你給老娘滾出來!”


    隨著這一聲吼,村婦停住了動作。她不再整理那個可笑的塑料花冠,而是退後兩步,仔細打量了一番文瀟嵐,慢慢地說:“胖了。”


    文瀟嵐一呆:“你說什麽?”


    “沒有寡人在身邊盯著,愛妃這樣革命意誌薄弱的投降派果然是增肥有術。”村婦嘴裏說著帶著京腔的普通話,“現禦賜你‘多肉女王’桂冠一頂,望你再接再厲,日長夜胖……”


    “姓馮的!你他媽閉嘴!”文瀟嵐暴跳如雷,這才注意到不知什麽時候身後的村民已經放開了自己。她揮起巴掌,就想要直接抽在對方臉上,手揮到半截卻猛然意識到不對:“等等!你……明明不是馮斯,為什麽說話的語氣和他一模一樣,連口音都一樣。你難道……難道整容了?變形了?”


    “變你妹的形。”背後又響起了一個聲音,仍然是馮斯的口音和語調,嗓子卻截然不同。文瀟嵐連忙扭頭,發現這次說話的是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長長的鼻涕快要拖到胸口了。


    “怎麽樣?服不服?”緊跟著說話的是一個牙齒漏風的禿頭老者。


    “別看你是學霸,遇到這種事情也得懵逼了吧?”這是一個斷了一條腿、拄著拐杖的中年婦女。


    “對了,認識一下,這是小櫻的養父關鎖。我們過去都誤會他了,其實他的人還挺不錯的。”一個枯瘦的中年男人伸手指了指自己。


    一個又一個的四合村村民以馮斯的語氣開口說話,文瀟嵐毫不懷疑,隻有馮斯那個狗東西才可能那麽嘴賤。但是為什麽明明隻有一個馮斯,卻好像分裂成了無數份一樣,每個人都能以同樣的腦回路進行思考和耍賤,這樣的事情簡直聞所未聞。


    “好吧,我服,這一次算你狠!”文瀟嵐也不知道馮斯的“本體”到底在哪兒,隻能扯著嗓子大喊,“快滾出來吧!”


    “不用那麽大聲音。”她身旁的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年輕姑娘笑眯眯地說,“她聽到了,就是我聽到了。”


    文瀟嵐似有所悟,拉過這個女孩的手,用手指在她的手心寫寫畫畫了一陣子。果然,女孩並沒有回應,十多米之外一個一直被母親抱在懷裏的嬰兒奶聲奶氣地開口了:“不要那麽粗野嘛文同學,不要汙染祖國的花朵。”


    嬰兒說完這句話之後,再也沒有別的村民說話。他們默契地讓開了一條道,從祭壇裏走出一個人影,沿著台階慢慢來道文瀟嵐身前。沒有錯,就是馮斯。


    文瀟嵐盯著馮斯看了好久,撲上前去,先重重給他一記耳光,然後抱住他,嗚嗚地哭起來。


    “我早說了,你跟著大頭怪在一起,越混越暴力……”馮斯嘴裏說著,眼圈卻也微微有點紅。


    文瀟嵐哭了一陣子,像是把這段時間的苦悶和傷痛都好好發泄了出來,心情好多了。馮斯遞給她一張幹淨的手絹:“來,乖,先擤擤鼻涕,放過我的衣服……”


    “滾蛋!”文瀟嵐按慣例踢了馮斯一腳,臉上終於有了一點笑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怎麽做到指揮這幫人的?還有,小櫻呢?她不是也來找你了嗎?”


    “她挺好的,正在幫我找一些東西。”馮斯說,“你一路找到這兒來也夠辛苦了,先休息一會兒,我慢慢講給你聽。”


    文瀟嵐堅決地搖搖頭:“不用了,我要盡快把大頭的話告訴你,然後我們一起把魔王解決掉。一秒鍾我都不想耽誤。”


    馮斯忙問:“大頭怪怎麽啦?他……死了?”


    “沒有死,和死了也差不多。”文瀟嵐黯然地說,“所以我不能讓他的心血白費。”


    馮斯歎了口氣:“那你快告訴我吧,我的經曆一會兒再說。大頭怪這個家夥,其實,我還是始終把他當成好朋友的。”


    文瀟嵐把先前發生的一切從頭到尾講了一遍。馮斯聽完後,沉思了片刻:“如果我的能力還能繼續增長的話,也許能夠幫大頭怪重新創造一個大腦。不過,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兒,你把魔王記憶裏關於養蜂的那一段,再給我講一遍,不要錯過任何細節。”


    文瀟嵐很奇怪:“你和大頭還真是心意相通呢。他也是一進入到養蜂的那段場景之後,就說自己明白了魔王想要做什麽;我給你講了那麽多,你最看重的也是這一段。”


    她把養蜂車那一段重新講了一遍,按照馮斯的要求,再把範舒琳對蜂群社會組織方式的那段話複述了一次。馮斯細細地聽著,神情專注異常。等文瀟嵐講完,他閉上眼睛,足足有五分鍾沒有說話。重新睜眼的時候,文瀟嵐看見他的眼睛裏煥發出奇特的神彩。


    “大頭怪猜到了方向,我也猜到了。”馮斯說,“我和他一樣,雖然對於魔王想要怎麽樣拯救自己的族群還不清楚,但已經大致可以猜出,他們花費那麽多時間培養地球上的新物種、再到最近數萬年培植人類,所想要的最終的進化效果到底是什麽了。”


    “是什麽?”文瀟嵐一把抓住了馮斯的手腕。


    “現在還不能確定,隻是一些模糊的方向,還需要證據。”馮斯說,“不過,我可以先讓你看一些好玩的東西。”


    馮斯反手拉住她,帶著她走上祭壇的台階,轉過身來。站在祭壇的高處,文瀟嵐發現,下方的村民們就在兩人走上台階的這短短幾十秒鍾內,已經聚攏在一起,排出了兩個字。


    兩個簡簡單單的漢字。


    “共生。”文瀟嵐輕輕念出這兩個字,覺得自己好像又要抑製不住發抖了。


    當被魔花緊緊裹住之後,馮斯覺得自己這次死定了。之前盤算好的種種戰術,因為關銀祥對他附腦的抑製而完全失去了用場。沒有蠹痕,他沒有絲毫抵抗能力,隻感到自己的身體被迅速地腐蝕。


    意識越來越模糊,連極度的疼痛都慢慢消失了。馮斯能感覺到自己正在魔花中慢慢融化,身畔的關銀祥也不再動彈。


    他媽的,馮斯想著,死倒也罷了,居然和這麽一個臭烘烘的小瘋子死在一起,而且按照魔花的腐蝕能力,到最後自己大概會和他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徹底分不清了。


    不是和薑米死在一起,也不是和其他漂亮姑娘死在一起,最後居然和一個八杠子打不著的古古怪怪的小神經一塊兒化為花肥,這死法也太尷尬了。而且,天選者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掛掉,會給魔王世界造成怎樣的震蕩,他也難以預料。


    但奇怪的在於,身體失去知覺,大腦的意識也逐漸消失,附腦卻好像反而有了一些重啟的跡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關銀祥注入的毒素也都被魔花吸收了。但是,可能是身體損毀太過嚴重,附腦已經沒法發揮作用了,無論是嚐試操控時間,還是嚐試操控物質,都得不到任何反饋。


    但他可以肯定,附腦活過來了,而且活得很好,似乎並沒有受到魔花腐蝕液的影響,反而變得更有活力。他一下子想起了王璐和梁野等人以及黑暗家族都十分感興趣的那個實驗:探尋附腦是否可能脫離大腦和人體獨立存在。


    他還記得自己後來曾經和梁野探討過這個話題。那時候他已經知道了梁野是魏崇義的幕後指使者,內心雖然失望於梁野這個看起來最像“正常人”的守衛人也有著黑暗和嚴酷的一麵,但也反而可以無所顧忌地和對方討論一些問題了。


    “附腦獨立的邊界,到最後會是什麽樣的?”他那時候問梁野,“或者說,你們想要得到哪種效果?”


    “我們想要試驗,附腦能不能在脫離開大腦的桎梏之後,繼續維係、或者產生新的獨立的意識。”梁野說,“現有的守衛人模式,附腦再強大都是原生大腦的附庸,我們始終在猜測大腦抑製了附腦的真正力量。但是沒有大腦產生的意識,附腦又會把人變成白癡或者瘋子,所以,我們仍然在探索這二者共存的極限。至於想要得到的效果麽……”


    他沉吟了一會兒:“說實話,不是我想要瞞著你,而是我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麽。守衛人追求力量,但隨著力量的越來越強,卻又越來越害怕自己和魔王太過接近。我們的研究,也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現在會不會就是所謂“附腦脫離大腦桎梏”的極限邊界呢?馮斯最後一點殘存的意識呆呆地想著。我的身體已經毀了,大腦多半也要被毀了,但附腦卻仿佛被賦予了新的活力。那麽,會不會有那麽一瞬間,附腦獲得完全的獨立。


    完全獨立的附腦,能夠幹什麽呢?會不會接近於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呢?馮斯想著,但一時間又分辨不清自己的靈魂到底該怎麽定義。一直以來,他的一切思維活動都仍然是由大腦主導,附腦更加接近於一種日漫裏提供能量的小宇宙,是無法摻雜進他的思維活動的。那麽,如果附腦獨立了,“我”,“馮斯這個人的意識”,是否還存在、是否還能感知到附腦本身呢?附腦又能否反過來感知到“馮斯”的存在呢?


    馮斯又覺得自己臨死之前仿佛變成了哲學家,思考著本我和超我,思考著靈魂的真偽。但這樣的哲學思辨也無法維係下去,身體損毀了,腦體無法獲得供氧,大腦會首先失去思維能力,直到腦幹死亡,馮斯也就將不複存在。


    剩下的附腦,也許就不能算馮斯了吧?馮斯在自己可能的最後生存時刻,自嘲地想著,所以,即便附腦真的表現出了點兒什麽幺蛾子,可能也和我馮某人沒關係了。


    他陷入了真正的混沌之中,沒有感覺,也無法控製思想,隻覺得一種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存在感”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飄蕩。他的整個身軀已經消亡,大腦、小腦和腦幹都成為了魔花的食物,從普通人類的醫學理論上來說,馮斯這個人已經可以宣告死亡了。


    但他卻知道自己還活著,不具備尋常感官能力的附腦給了他“活著”的概念,卻又不能形成清晰的感知,簡直就像說不清道不明的阿梨耶識。在這種莫名的存在感的包圍中,馮斯沒有恐懼,沒有傷感,沒有痛苦,仿佛死亡本身並不重要。


    因為附腦還在。


    馮斯還在大學裏念書的時候,一位舍友喜歡看日本動畫片,看完了就拿另一位四眼舍友開涮:“你看,你簡直和新八醬一樣,眼鏡才是你的本體,離開眼鏡你就毫無存在感。”他也正是從這句玩笑中學會了“存在感”這麽一個二次元宅們最喜歡使用的詞匯,並在後來精確應用到劉豈凡身上。


    存在感嗎?我的存在感在哪裏?是那副名叫馮斯的軀殼?是那個喜歡中投而不喜歡突破的籃球青年?是那個成天逃課的頹廢大學生?是那個喜歡解構一切嘲諷一切的網絡犬儒?是那個失去父母的大齡孤兒?


    還是說——天選者?由附腦決定的天選者,由魔王血脈決定的天選者,無論外部如何改變、都不會被動搖的天選者。


    可是,到底什麽才是天選者?


    馮斯被黑暗擠壓著。那種茫茫然的空虛仿佛產生了實體,讓他像是在深海中隨波逐流。倒是並不難受,但卻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空虛感,讓他想要努力抓住一點什麽東西。


    他想要拋掉這種空虛感,他想要從柔軟而無法著力的海水中掙脫出來,踏上堅固的土地,找到一個可以抓緊的實體。附腦在展現出渴望。


    就好像創世神話一樣,上帝說:“要有光。”然後就有了光。


    我也可以這樣嗎?不知道是不是屬於馮斯的意識向自己發出了這樣的問題。我當然不是上帝,我不能創造世界。但我是天選者,不能創造世界,我至少可以創造自己。


    我至少可以創造自己。


    創造自己!


    這四個字爆裂出恒星爆炸般的巨響,響徹宇宙。就像無邊的黑暗中真正出現了一絲光亮,馮斯突然感到了泉湧般的力量。消失的意識開始重構,思維和情緒重新出現,感知、分析、想象、推理、曾經擁有的記憶……全都回來了,並且全都在附腦上著陸。過去的馮斯又回來了,但這可能再也不是過去的馮斯了。


    梁野他們求而不得的實驗結果,居然在我身上實現了,馮斯想。現在我的精神世界已經全部交給了附腦,也許我可以要求附腦給我重新創造一個擁有大腦、小腦和腦幹、和過去完全一樣的頭顱。我也能回歸到過去的那個馮斯。


    但我也可以把這個實驗再繼續向前推進一步,推向真正的極限:不創造普通的人腦,把身體的一切都交給附腦控製。我不知道那樣會發生什麽,但我知道,如果錯過了這一次的機緣,也許以後也不會再碰到同樣的機會了。也許這就是天選者的宿命,用自己去賭,用整個世界的命運去賭。不然的話,就不能被稱之為天選者。


    要有光。天選者說。


    然後就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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