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幹什麽!”


    衛生間的門突然開了,門口的兩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撕打在一起的幾個女人。


    “煜明哥,她咬我,你看。”女孩捧著流血的手哭著跑向王煜明。


    嚴浩看著地上淚流滿麵的林伊心,呆了。


    “心心。”


    王煜明聞言看向林伊心,也呆了。


    林伊心還跪坐在地上,胳膊無力地搭在地上,發髻散亂,滿臉淚痕,胳膊上有好幾處紅痕。


    “你們,打她。”王煜明有些吃力道。


    “沒有,是她欺負我們,我們才還手地!”


    女孩反駁道,其他女孩附和著。


    “是她欺負我們的。”


    “她先動手的!”


    嚴浩反應過來,忙跑到林伊心身邊蹲下:“心心,你怎麽樣?哪裏受傷了?”


    林伊心看著嚴浩,心中的傷痛有了宣泄口:“嚴浩,我恨你,是你,我才落到這種地步的!”


    嚴浩呆了呆,臉上浮現後悔和難過:“對不起,對不起,心心,我對不起你們,我也後悔,對不起,心心。”


    林伊心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她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斷落下,踉蹌的走出洗手間。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嚴浩在她身後說,聲音越來越低。


    王煜明的目光從四個女孩臉上一個個掃過:“嚴浩,走吧。”


    “煜明哥,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知道的。”女孩捧著手,歪著頭,笑著對他說,看起來很俏皮可愛。


    王煜明也笑起來:“你以為我不說崢哥就不知道?”


    “那可難辦了!”她佯裝為難的歎口氣:“過些日子再去他家道歉吧。”


    王煜明冷哼一聲:“走啊,嚴浩,愣著幹什麽嘛?”


    嚴浩抬起頭,嚇了王煜明一跳:“心心恨我,沛涵也恨我。我大學唯二的兩個朋友,都沒了。 ”


    林伊心走在街道上,外灘的晚上,即使是寒冷的冬夜也不時有人路過,他們看到林伊心都好奇的回過頭打量她。任誰在上海零下的夜晚,看到穿著華麗卻單薄的禮服默默流淚的單身女人,都會忍不住側目。


    林伊心覺得冷,但比起回到溫暖的酒店,她寧願漫無目的在街頭漫步,至少這裏沒有那些讓她如芒在背的目光和莫名其妙的惡意。她的發髻早就散了,發卡不知道丟到了哪裏,此刻一頭長發卷曲的披在身上,不至於赤裸的肩膀都暴露在寒風裏。


    “小姐姐,一個人啊?”


    有人從後麵追上來,一件帶著體溫的衣服披在林伊心身上,林伊心抬手撥下衣服,自顧自往前走。


    “哎,我沒有惡意。”那個男人撿起衣服快步走到林伊心身邊:“這麽冷的天……你怎麽哭了?”


    另外一個男人也跟了上來:“肯定是不高興啊,你別說話了,女人不高興的時候什麽話也聽不進去。”


    林伊心不說話,眼淚不停的流著,淚水從下巴落在胸前的衣服上,風一吹,胸口像是抱著一塊冰。


    “要不,你還是穿著衣服吧,這樣下去會生病的。”男人勸道。


    林伊心恍若未聞,她的手機響了,她也不接,開機後就沒有修改過的係統鈴聲,一聲一聲的在夜色中響起,嘈雜又孤單。林伊心聽煩了就拿出手機,她的胳膊疼得厲害,隻有一條胳膊勉強能動,吃力的從坤包中拿出手機關機,繼續漫無目的走著。


    “你要不還是接了電話吧,你身上還傷著。”男人說,另一個男人也說:“是啊,大晚上的不回家,也很危險,要不是我們哥倆不放心跟著你,你當心別人拐走。”


    “你別嚇唬她了,她還哭著呢。”男人道。


    打火機的聲音響了一下,很快有香煙的味道傳過來,夜風從身後吹來,撩起林伊心的頭發,林伊心不由地打了個冷戰,身後傳來了笑聲。


    “到底還是冷吧?那邊有個便利店,去那裏暖和暖和,讓你家裏人借你回家,你故意凍著自己也要為你爸媽想想吧,要是知道你病了,他們不是要著急了?”


    林伊心突然間想起了林父林母關切的臉龐,眼淚落得又快了幾分,她腳尖頓了一下,轉而走向便利店。


    便利店裏空蕩蕩的,隻有一個女店員百無聊賴地坐在那裏玩著手機。她抬起頭,正好與林伊心的目光相對,女店員的眼神裏閃過一絲驚訝,又繼續低下頭看手機。


    林伊心沒有注意女店員的反應,她徑直朝著便利店內的長桌走去。或許是因為室內溫度比外麵高很多,林伊心的眼淚開始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低著頭,一滴滴淚珠不停地砸落在她的裙擺上。


    穿不喜歡的衣服,參加不喜歡的宴會,還要跟人打架,林伊心心裏難受的厲害,她想給林父林母打電話,卻不想讓他們擔心,她想顧沛涵,顧沛涵遠在英國。


    一包紙巾放在林伊心麵前,接著又放了一個紙杯,林伊心緩緩抬頭,就看到便利店女店員站在她旁邊。


    “擦擦眼淚吧,再喝點牛奶,我請你。”


    林伊心低聲道:“謝謝。”


    “不用謝,晚上不回家跑出來哭的我見好幾個了。”女店員說,回到收銀台邊繼續看手機。


    林伊心擦掉眼淚,喝了半杯熱牛奶,熱牛奶下肚,身體漸漸回暖,胳膊上的疼痛更加明顯了。林伊心撥開頭發,看到右邊肩膀腫了起來,已經不能動。


    她又是一陣悲從中來,忍下眼淚,望著窗外發呆。


    便利店的玻璃門被推開,電子歡迎聲中,沈雲崢兩三步跑到林伊心身邊拉住她的胳膊。


    “心心,你怎麽關機了?”


    林伊心皺著眉痛呼了一聲,推開他的手:“放手!好疼。”


    沈雲崢看到她腫起來的肩關節,臉上黑了起來,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


    林伊心不說話,沈雲崢從來不是保護自己的那個人,他帶來總是傷害。


    “我們回家吧,媽媽知道你不見了,很著急。”沈雲崢摟住她:“你身上好涼。”


    沈雲崢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包住林伊心,小心的避開了她的右肩,橫抱起他。就這樣,林伊心依然疼的臉色發白。


    “忍一下,”沈雲崢吻了下林伊心的額角:“我先帶你去醫院。”


    到了醫院拍了片子,發現是肩關節脫臼。骨科主任親自過來給林伊心接骨,接骨的時候林伊心哭的厲害,她痛的滿頭大汗,嘴裏咬著紗布,被沈雲崢緊緊箍在懷裏動彈不得。


    “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好了,”沈雲崢在她耳邊不斷的說,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直到主任說了“好了”,林伊心才脫力的癱在沈雲崢懷裏,含著淚大口大口的喘氣。她還穿著那條藍色禮服裙,現在皺巴的不成樣子了,這個時候沈雲崢才發現她的下頜處有好幾枚指印,有兩處溢出了血,已經幹了。


    脫臼的肩膀接好後要用繩子在胸前吊一個月,她脖子上掛著繩子進沈家別墅的時候,沈母驚呼著快步上來。


    “怎麽還吊起來了,這麽嚴重嗎,她們怎麽敢下這麽重的手!氣死我了!”


    “醫生說是脫臼,最近要好好養護,不能使力。”


    “那,那麻煩了,傷的還是右手。”沈母心疼:“心心,餓不餓?劉阿姨煮了甜湯喝一碗吧。”


    林伊心輕輕搖頭,沈母還想再說什麽,沈雲崢說:“媽,心心累了,我送她上去休息。”


    沈母連連點頭:“好好,快去休息吧。心心,你放心,今天的虧不會白吃的,你爸爸會讓她們好看的。”


    “媽,不要說這個。”沈雲崢回頭,有點責怪道。


    “好好好,我不說了,讓心心睡個好覺。”


    回到臥室,沈雲崢脫下林伊心的禮服,林伊心單手捂住胸就要躲被他拉住:“你受傷了,我來幫你,不會動你的。”


    見林伊心不為所動,他摸摸她的臉,認真道:“你受傷了,我心疼。”


    林伊心冷笑了一聲:“我的傷都是你帶來的。”


    沈雲崢沉默了,他看到林伊心的腿上肚子上都是一塊塊青紫色的淤青,兩個膝蓋也青了一片。


    “你知道她們跟我說什麽了?”


    看著沈雲崢沉默不語,林伊心忽然起了興致。沈雲崢總說他愛自己,那看著受傷自己,他也會疼麽?會難受麽?


    “心心,不要想了,她們以後再也不會對你說那些話了。”沈雲崢說。


    “你知道她們說了什麽?”林伊心反問。


    沈雲崢不語,看著林伊心的眼中滿是心疼。


    “她們說我跟你門不當戶不對,說你們是人上人,而我是普通人,哦,還說了沛涵。”林伊心平靜的說。


    沈雲崢聽到顧沛涵的名字臉色冷下來:“和顧沛涵有什麽關係?”


    林伊心笑起來:“她們說我和沛涵手段高明,為了階級飛升,勾引你們,嫁給你們一對兄妹。”


    “胡說八道!心心,不要聽她們亂說。”沈雲崢揉揉她的頭發,輕聲說:“我給你放水,一會泡個澡好不好?”


    “我不明白,我想不通。”林伊心搖著頭,眼中都是不解:“明明是你和沈雲初對我和沛涵糾纏不休,是你強迫的我,是你陷害沛涵坐牢,陷害我爸爸被調查,害的顧爸爸顧媽媽的生活一團糟糕,逼著我嫁給你,為什麽到最後,她們說是我勾引的你?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是我!勾引!的你!”


    林伊心聲音越來越大,到後麵又哭了出來:“我沒有想嫁給你,我不想和你有任何一點的牽扯,可為什麽他們還是認為是我的錯,沈雲崢,為什麽你強迫我,最後背上罵名的反而是我?難道在你們的認知裏,普通人做什麽都是為了覬覦你的身份地位麽?即使鬧到警察局也要安一個狐狸精的汙名,是麽?”


    沈雲崢眉間輕輕皺了起來,他看著林伊心,眼神晦暗不明。


    “心心,對不起,我知道我傷害你了。但為了能娶到你,我不後悔這麽做。”


    林伊心流著淚,聽到他的話,笑了。


    “哈,我有這麽大的魅力我竟然不知道,你寧願犯罪也要娶我。沈雲崢,你到底喜歡我什麽啊?今天的宴會,漂亮的、年輕的,和你門當戶對的女孩這麽多,你到底看上我什麽了?你放過我好麽?”林伊心拉住沈雲崢的衣服,含淚道:“我們不一樣的,這樣的婚姻根本不會幸福的。”


    沈雲崢咬緊牙,握住林伊心手和她十指相扣,他抱住幾乎赤裸的林伊心,把她按進懷裏。


    “別想了,心心,我娶到你就不會放開你的。強迫你是我的錯,逼你嫁給我是我的錯,我承認你是我強求來的,但再來一遍,我還會這麽做的。心心,我愛你,這輩子,你都會是我的妻子。”


    眼淚從臉龐落進沈雲崢的肩上,然後浸入大衣的布料裏麵,林伊心的表情漸漸平靜下來。沈雲崢寬厚的臂膀如牢籠一般,幾乎把她整個鎖住,她插翅難飛。


    浴缸的水滿了,沈雲崢把林伊心放進水中,然後在鏡子旁的置物盒裏找出卸妝巾給她卸妝。


    剛才那些話說出口後,林伊心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一般,再也沒有任何言語能夠從她的口中說出,她閉上眼睛,臉上無悲無喜。而另一個人同樣保持著沉默,兩人之間的氣氛仿佛凝固了一般,一時間隻能聽見水流的晃動聲。


    身上酸痛的厲害,躺進微燙的浴缸裏,身上的毛孔霎時張開,無法言喻的舒適感瞬間傳遍全身,撫慰疼痛的身體。林伊心頭腦發昏,迷迷糊糊要在浴缸裏睡過去,然而,就在她的意識逐漸模糊,即將進入夢鄉之際,一雙有力的手臂突然伸過來,將她牢牢地抱了起來。


    “到床上再睡。”


    林伊心猛的清醒過來,睜眼看到沈雲崢的臉龐,他小心翼翼的避開她的右肩,給她擦幹身體和頭發,動作輕柔。


    沈雲崢看著林伊心又緩緩閉上眼睛,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撇開臉不說話或者離開,像是一種無聲的抗拒,而他們現在這麽近的距離,她的閉眼也是一種抗拒。


    他心中的憤懣無處發泄。


    王煜明告訴他林伊心被幾個女生堵在衛生間欺負的時候他正和人談笑風生,放下酒杯趕過去的時候林伊心已經不知去處。他和沈母、李鶴還有王女士幾乎將宴會廳找遍了都沒看到林伊心的身影,才確定她離開了宴會廳。


    沈雲崢連忙派人到酒店監控室去查監控,自己則不斷給林伊心打電話,電話一直沒人接通,直到對麵傳來手機關機的語音,沈雲崢急得快要發瘋,然後得知林伊心離開了酒店。


    他二話不說也離開了酒店,讓公司網絡部人員定位了林伊心的位置,自己趕過去。


    那麽在意的、放在心尖尖上人,被人欺負後的第一反應是離開自己。


    沈雲崢沮喪又憤怒,還有她的那些話。


    他當然不會後悔,比起顧沛涵,他已經晚了太多步,君子風度和循規蹈矩不能讓他得償所願,林伊心如今在他的身邊,就是證明。


    睡前沈雲崢小心的避開林伊心的肩膀親了她許久,林伊心的抗拒不能撼動他分毫,半夜,沈雲崢熱醒,林伊心發起高熱,身上燙的嚇人,私人醫生匆匆趕到沈家別墅,給她掛了瓶點滴,才控製住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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