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聽到了水聲。”劉豈凡說。


    “不是好像,是真的有水聲,”薑米說,“難道是地下河倒灌了?”


    “說不定,我們還是趕緊往地勢高一點的地方轉移吧。”馮斯說。


    此時震動比先前要輕得多了,雖然腳底下還略微有一些震顫,也不過相當於飛機上的一點小顛簸。隻是電力係統壞掉了,周圍漆黑一片。馮斯伸出手,催動蠹痕,手上接二連三出現了三個微型野外用照明燈。


    “嘖嘖,你這超能力還真好使!能變錢不?能變金子不?”薑米很是興奮。


    “你真是見錢眼開到不分時間場合……”馮斯瞪了她一眼,“我們現在被地震困到地下了好嗎大姐!”


    “朝聞錢夕死可矣!”薑米反瞪他一眼。


    馮斯無奈地歎口氣:“好吧。錢我試過,雖然看起來很像,但是通不過驗鈔機,不知道哪兒還有缺陷。金子可以變出一丁點,但貴重金屬好像特別耗費力量,我變出金子之後暈過去小半天,後來不敢試了。”


    “那可以勤加練習嘛,說不定下次暈半天就能變出一大坨了,那樣也很賺啊!”薑米依然興致勃勃。


    “滾!你以為牛糞啊一大坨?”


    有薑米插科打諢,馮斯覺得自己的緊張情緒緩解了不少。三人舉著照明燈走向出口處,發現水電站的出口已經被幾塊堵住了,留下的縫隙估計隻有老鼠才能鑽行。馮斯嚐試著推了推,幾塊磐石紋絲不動。


    “豐站長!豐站長你在嗎?”馮斯高聲喊道。他喊了幾遍,卻沒有得到任何回音,也不知道豐華明是故意裝聾作啞還是被砸暈了甚至死了。


    比較不妙的是,豐華明沒有回應,流水聲卻越來越響,這讓劉豈凡感覺到了不對勁。他側耳傾聽了一會兒,皺著眉頭說:“這個水流很奇怪,不像是自然的水流,不然按照這個聲音推算流速,我們好幾分鍾之前就應該被淹了。”


    “不是自然的水流?”薑米很吃驚,“那會是什麽?”


    劉豈凡還沒來得及回答,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電站的一側牆壁——其實就是經過修葺的天然溶洞壁——承受不住壓力而轟然倒塌,混合著泥沙的黑色水流瞬間灌了進來。馮斯心裏大叫糟糕,正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水流灌了進來,卻並沒有按照常態從低到高地灌滿整個地道把三人淹沒在其中,正相反,這些水流收束成了一股,盤繞在三人身畔,就好像一條有生命的黑色巨蛇。馮斯心裏一凜,仔細觀察,果然發現空氣裏有淡青色的蠹痕的光芒。


    “這裏藏著魔王世界的生物,不是黑暗者就是魔仆,小心點。”馮斯提醒看呆了的薑米和劉豈凡,隨即提高了聲調,“請出來吧,我們投降。”


    水流繼續在三人身邊如巨蛇般翻滾,慢慢收攏,接觸到他們的身體。更加怪誕的事情發生了,水分子完全沒有滲透進入三人的衣物,反而像凝膠一樣,把他們牢牢地束縛起來。然後,這些凝膠一樣的水流卷著三人的身體,從倒塌的牆體處鑽了出去,“正常”的河水隨即迅猛地淹沒了他們先前站立的地方。


    這座地下水電站看來已經被徹底毀掉了,整體都被地下河所吞沒,豐華明也不見蹤影,隻有三人所經過的每一處,水體會向兩邊分開,就像是給他們讓道一樣。


    “害怕嗎?”馮斯問薑米,“這就是魔王的世界,日常經驗完全行不通。”


    “害怕嘛,當然是害怕的,”薑米老老實實地說,“但是也很刺激啊。我這次跟著你過來,不就是為了了解一下你身處的世界嗎?現在我看到了。不過,我們這是要被帶到哪兒去?”


    “好像已經遠離了水電站了,”劉豈凡說,“現在我們應該是正在被帶往地下河的深處。”


    的確,三人已經處在地下河的深處,除了凝膠狀的水帶為三人隔離出的那一小片空間外,他們的頭頂、腳底、四周全部都是洶湧奔流的水聲,河水和河道撞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席卷著這片地下世界裏的一切事物。


    “難怪不得國家要在工程難度那麽大的地方修建水電站,”馮斯喃喃地說,“這麽大的水量,不利用怪可惜的。”


    然而,說完這句話之後沒有多久,他發現前方的河水流速減緩了。確切地說,並不是整條河流速變緩,而是位於河流中央地帶的一片水域起了變化,而且越往前,這片水域的水流流動越慢,仿佛是河中出現了一座孤立的島嶼。


    隻是,這座島嶼也是由水構成的。


    幾分鍾之後,包裹著三人的這一層水流完全停止下來,慢慢沉到地下河底部,三人的腳都踩到了河底的硬地。四周的河水仍然在高速流動,隻有三人所在的這一塊靜止不動,這讓馮斯產生了某種錯覺,覺得他們就像是被關進了一艘透明的潛水艇裏。


    這時候,束縛住三人的凝膠狀水流也不聲不響的地鬆開,水體融入旁邊的河流裏,化為無形。馮斯活動了一下手腳,大著膽子向周圍走了幾步,發現走不了幾步就被一層同樣呈膠狀的液體阻擋住,無論怎麽用力也無法破壞。他又產生了另外一種聯想,覺得他們就像被囚禁在了一所四壁透明的囚牢中。


    “那……那是什麽?”薑米忽然伸手向前一指,聲音裏滿是緊張。


    馮斯順著薑米所指抬眼看過去,隻見前方十多米處的地方,河水的顏色起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某些區域的水色忽淺忽深,變化不定中,最後逐漸形成一種近似透明的藍色,匯聚在一起,慢慢組合出一個輪廓,既不能說是液體,也不像純粹的固體,大致上還是屬於接近膠體的狀態。


    “我的媽呀……”薑米捂著嘴看著這個逐漸成型的膠狀物,“這玩意兒得有多大啊?”


    的確,這一團物體雖然形狀還沒有固定,體積已經相當驚人了,馮斯粗略目測,它的高度應該超過了三層樓房,寬度也有好幾個房間,幾乎就是一座透明的小山。它的外表形狀極不規則,而且始終處於動態變化中。


    “像不像一隻巨型水母?”馮斯說。


    “你這麽一說,還真挺像的,這是什麽玩意兒啊到底?”薑米問。


    “沒猜錯的話,這就是這裏的主人了,”馮斯說,“看這個氣勢,看它任意操縱水流的能力,絕不是妖獸的力量能達到的,這也該是一隻魔仆了。”


    “我的蠹痕失靈了。”劉豈凡突然說。


    “啊什麽?怎麽會?”馮斯吃了一驚。他連忙嚐試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蠹痕,幾秒鍾後,手心裏變出來一個色彩鮮豔的小麵猴——正是數月前促成他和薑米川西之行的重要物件。


    “送給你。”他把麵猴隨手塞給薑米,回過身問劉豈凡,“怎麽回事?”


    “我剛才想讓時間靜止一下,然後試試能不能找到這堵水牆的弱點,”劉豈凡說,“但是我發現怎麽催動附腦都沒有用,好像有一股更強大的力量在壓製著我的附腦。”


    “壓製著你的附腦?”馮斯皺起眉頭,“可是它並沒有壓製我的附腦啊。”


    “也許是因為你的天選者體質吧。”劉豈凡猜測說。


    不像那麽簡單,馮斯想,不過劉豈凡的蠹痕失效對三人而言著實不妙。薑米是個普通女孩,他自己的蠹痕雖然奇妙,實戰中充其量也就是變出把刀子,連手槍都還無法創造。真要遇到什麽狀況,最可靠的武器可能還是劉大少操控時間的能力。然而,這個最可靠的武器已經失效了。


    隻能硬著頭皮麵對一切了。馮斯深吸一口氣,對著前方大聲說:“魔仆先生,我們來了。”


    那一團被他戲稱為水母的不規則物體仿佛真的聽到了馮斯的呼喚,開始蠕動起來。它的身體不斷地拉伸延展,變得越來越薄,麵積也越來越大,恍如一張巨大的幕布。


    薑米拉了拉馮斯的胳膊:“喂,這個家夥……看起來像是要吞掉我們的樣子。”


    果然,水母的身體還在不斷延展,雖然仿佛薄如蟬翼,在周圍湍急的流水中卻沒有受到任何損壞,甚至方向都不曾被幹擾。很快的,三人所在的這塊靜止水域就被水母完完全全包裹起來,就像是加了一道透明的穹頂。


    當包圍完成時,穹頂的色彩忽然發生了變化,色澤越來越深,最終變成了一片漆黑。好在三人手裏都有馮斯利用天選者之力創造出來的照明燈,在燈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半圓形穹頂的覆蓋幾乎嚴絲合縫,有如一座宏偉的球幕電影院。與此同時,圍繞著三人的水域也逐漸消散,慢慢流向穹頂壁,然後被吸收殆盡,一滴不剩,連地麵都變得幹燥。


    “我們有點像是被扣在菜碗裏的三塊紅燒肉。”薑米說。


    “可能比紅燒肉稍微好些,”馮斯說,“如果是紅燒肉的話,人家不會準備那些玩意兒來招待我們吧?”


    薑米拿著照明燈,朝球幕的中央照去,隻見那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張寬大的紅木書桌,一張紅木太師椅,桌麵上還放著幾個酒瓶和一個酒杯。馮斯注意到,每一個酒瓶都不滿。


    “說是招待,為什麽隻有一張椅子和一個杯子?太小氣了嘛。”薑米撇撇嘴。


    “有可能是它早就習慣了隻招待一個人。”劉豈凡說。


    薑米一怔:“什麽意思?”


    劉豈凡搖搖頭:“我也說不清楚,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這裏的一切,好像帶有某種熟悉感覺。我覺得它在等人。”


    “它?它是什麽?它是誰?”馮斯問。


    “我一時也說不清楚,”劉豈凡苦惱地敲敲頭,“我明明沒有來過這兒,為什麽會感覺似曾相識呢?”


    “馬上就會知道了。”馮斯努努嘴,“主人來了。”


    隻見從黑色穹頂的頂端慢慢墜下一團水滴狀的黑色膠體,渾似沒有重量一般輕飄飄地落到了地麵上。剛落下時,它的大小近似於一頭健壯的公牛,但緊跟著,整個身體開始緩緩地膨脹,就像正在充氣的熱氣球一樣越變越大,最後幾乎占據了半個穹頂下的空間,體型也接近一個橢圓。


    隨著形狀的基本固定,這個奇怪的物體的前端上方打開了兩條縫,兩道令人毛骨悚然的綠光從裏麵射出來。


    “那是眼睛吧?”薑米小聲問。


    “多半是了,”馮斯說,“這是我所見過的最大的一隻魔仆,不過看它老人家的身段,好像有點虛胖。”


    “虛胖?什麽意思?”


    “說不清楚,但總感覺它這個形態不太正常,一種直覺吧。”馮斯說。


    兩人說話的功夫,那對綠色的眼球轉了轉,像是看清了三個不速之客的形貌,微微流露出一絲驚詫。


    “你們是什麽人?”魔仆用蒼老而沉悶的聲音問道,聲音好像是直接從它的體內響起的。


    馮斯猶豫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我是天選者。”


    “哦,是嗎,天選者?”魔仆的語調聽起來有些恍惚,“為什麽不是小安?”


    這個回答十分出乎馮斯的意料之外。聽口氣,魔仆是在等待一個叫“小安”的人,那些桌椅和酒杯酒瓶大概也是為小安預備的,但這並不是重點。關鍵在於,他已經報出了自己天選者的身份,而魔仆聽上去渾不在意,依然隻是關心著為什麽小安沒來。


    這可真是離奇。到現在為止,馮斯也遇上過好幾位魔仆了,這些魔仆性格各異。比如張獻忠地宮裏的蛇身魔仆,頗帶有幾分狂狷的氣質;相比較而言貴州山區的老祖宗就比較木訥。介於魔仆和妖獸之間的西藏巨鼠雖不能說話卻十分奸詐,而前幾天在燕郊出現的那位顯然是在努力向著更像人的方向進化,已經能喜怒不形於色,甚至於——馮斯自作多情地猜測——如果她的身量不是那麽巨大,搞不好還可以和馮斯調調情。然而它們都有著共同的特點:都對馮斯的天選者身份十分重視。不管是想要聯通他和魔王的精神,還是嚐試吃掉他,還是想方設法試圖喚醒他的蠹痕,隻有要馮斯出現了,立即就會成為魔仆眼中的焦點。


    但是眼前這位胖得像個巨型熱氣球的魔仆大爺,竟然在明明白白聽清楚了馮斯天選者的身份之後,並沒有表現出對他有任何特別興趣。這可真是太古怪了,馮斯甚至隱隱感到有一點失落。


    “你是誰?小安又是誰?”劉豈凡發問。


    “我?我是魔王的奴仆。小安就是小安,他應該來陪我喝酒。”魔仆說。


    “這張桌子就是為小安預備的嗎?”馮斯問,“他經常來陪你喝酒?”


    “是啊,也隻有他來陪我,不過其實是他一個人喝,我看著。我不能喝酒。我也不知道酒是什麽味道。他帶了好多酒到這裏來,說是存在我這裏,來的時候就能直接喝。他有時候喝白酒,有時候喝紅酒,最近一年特別喜歡紅酒,說他心情好,但是我也不明白為什麽心情好就要喝紅酒。人類為什麽愛喝酒呢?好奇怪……”


    魔仆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聽得三個人目瞪口呆。薑米輕聲問馮斯:“你跟我形容過的那些又凶殘又狡猾又邪惡的魔仆,就是這樣的?我怎麽覺得這像個神經病呢?”


    “作為一個在精神病院度過假的人,我必須糾正你,這是精神病,不是神經病。”馮斯一本正經地糾正她,“確實很奇怪,這個魔仆真的是相當不正常,有點像那些嘮嘮叨叨的孤寡老人。”


    “也許他本來就很老了,而且離死不遠了。”劉豈凡說。


    馮斯看了劉豈凡一眼:“劉公子,奇怪的不隻是這隻魔仆,我感覺它出現之後,你也有點不對勁。”


    劉豈凡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麽,從一到這兒,我就總覺得能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氣息,魔仆出現後,這種感覺更強烈。”


    馮斯想了想:“要不然,你走近它身邊試試?不然它現在這個狀態,根本就沒辦法交流。”


    劉豈凡深呼吸了一下,邁步來到書桌前。魔仆好像絲毫也沒有注意到它的存在,仍然在嘴裏顛三倒四地說著囈語。但當劉豈凡大著膽子伸手拿起酒杯的時候,它還是停下來,鬥大的雙目轉動了一下,把視線放到劉豈凡身上。


    “這是小安的酒,你為什麽要喝?”魔仆問。


    劉豈凡被問住了:“我……那我不喝了。”


    他正準備把酒杯放下,魔仆卻已經說話了:“那倒也不必。反正酒多得很,你喝幾瓶也沒問題。”


    這個魔仆倒還挺大方,馮斯想。


    劉豈凡真的拿起一個紅酒瓶,往杯子裏倒了滿滿一杯,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下去一大半。


    “第一次喝酒,沒想到那麽難喝……真不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人喜歡喝酒。難喝死了。”他咂著舌說。


    他原本極少喝酒,這一大口紅酒下肚,很快腦子就有點暈暈乎乎,身子也搖晃了一下,馮斯連忙幫他接過酒杯。不過,在酒精的刺激之下,劉豈凡的膽子似乎更大了點。他抬起頭,和魔仆的綠色巨眼直視著,發問道:“小安經常這樣陪你喝這些貓尿一樣的酒麽?”


    “不算經常,有時候好幾年都不來,有時候來得頻繁點。”魔仆一說起小安,又是那種絮絮叨叨的語氣,“但其實也可能是我的錯覺。自從那一年之後,我的感覺就很錯亂,老是感覺不到時間到底是在往前走還是在往後退。”


    這話挺有意思的,馮斯想,它為什麽會單獨提到時間?“那一年”又是哪一年?


    劉豈凡似乎比馮斯更加敏感:“時間?你也對時間感覺更敏銳對嗎?我還沒有告訴你,我是有附腦的人,我的蠹痕可以讓時間停止。”


    “哦?原來是你啊。”魔仆說。


    劉豈凡一愣:“什麽叫‘原來是我’?”


    “有那麽幾年,小安常來看我,每次都要從我身上取走一些體液,說是要去培養一個人才,”魔仆說,“他說他發現了一個天賦異稟的少年,對時間的敏感度遠遠超越常人,如果能注入我的體液去刺激他,他或許會變得很強。”


    “沒錯,就是我,經過了幾次手術後,我逐漸掌握了讓時間停止的能力。”劉豈凡說,“看來,那個把我帶人家族的人,就是你的朋友小安了。他是不是姓馮?是不是一個看上去四五十歲的中年人?”


    魔仆顯得有些迷茫:“姓什麽?我沒有在意過。可能姓馮,可能姓李,可能姓劉,但姓什麽一點也不重要,他首先是小安,是一個具體的唯一的存在,姓什麽都不能改變這一點……”


    它就像一個發了瘋的哲學家,表述了一大通小安的唯一性之後,才想起回答劉豈凡的第二個問題:“長相有什麽關係呢?小安跟我講過一個人類的謎語,說有一個人,早上四條腿,中午兩條腿……”


    真他媽活見鬼了,馮斯想,怎麽會遇上這麽一個瘋瘋癲癲的魔仆。一隻魔仆不顧著對付守衛人,不著急喚醒魔王,對天選者的出現都無動於衷,居然躲在幽深的地下河裏當起了哲學家,簡直是亂七八糟豈有此理。當然,還是有收獲的,從剛才魔仆的話語裏,仍然可以提煉出一些關鍵信息。


    那個名叫小安的人,無疑就是祖父了,從魔仆的描述來推測,祖父會時不時地來到這條地下河裏,和魔仆聊聊天,甚至還為此專門準備了酒。很顯然,這隻魔仆就是豐華明三十年來始終堅守在這座條件異常艱苦的地下水電站的原因。


    不過另一方麵,該魔仆也相當的與眾不同,它既不把人類當成仇敵,也不把人類當成奴隸去驅使,至少,它是把祖父當成一個可以平等交流的對象,一個朋友。它似乎還挺盼望著祖父來到這裏看望它,雖然自己不喝酒,卻一直為祖父保藏著各種好酒。


    大概也是在這裏待得太久了,有些寂寞了吧?馮斯猜想。不過,祖父把魔仆藏在這裏,是為了什麽呢?這隻魔仆又有什麽樣的能耐呢?


    另一個重要信息是,劉豈凡能獲得現在的停止時間的蠹痕,和他吸取了魔仆的體液有很大關係,所以劉豈凡會隱隱覺得這裏似曾相識。那麽,它的能力難道也和時間有關?


    劉豈凡仍然在繼續和魔仆對話,但魔仆說起話來始終顛三倒四,而且思維發散性極廣,總在一些無關的直接問題上繞來繞去。而馮斯等人最關心的幾個問題——它到底有什麽能力?它和祖父“小安”之間是什麽關係?小安究竟是什麽人?——它卻始終沒有回答。


    “我怎麽覺得,它是在故意裝傻呢?”薑米有些疑惑地說。


    “我也這麽想,”馮斯說,“有點不大對勁。”


    他用照明燈四處照射了一下,瞪大眼睛仔細觀察,他終於發現,四周那個原本漆黑如墨的穹頂上,隱隱閃爍著一些亮晶晶的色澤。再細細一看,這些亮澤來自於一層極薄如蟬翼的透明薄膜,這些薄膜已經覆蓋遍了穹頂的全部表麵,而它們的來源是一些蛛絲一樣的細線。


    ——這些細線都是從魔仆背對著三人的那一麵射出來的。就在魔仆像患了老年癡呆的老年人一樣不停邏輯不清地嘮叨的時候,它已經悄悄地釋放出這些細絲,然後覆蓋在穹頂壁上形成了這一層薄膜。


    馮斯陡然間遍體生寒。他大喊一聲:“劉公子!快跑!”


    劉豈凡懵懵懂懂地回頭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這個死胖子在扮豬吃老虎!”馮斯覺得自己的嗓子裏快噴出火來了,“快跑!”


    然而“快跑”兩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知道怎麽下手。這裏是在地下河的底部,周圍還被穹頂狀的罩子封住,實在不知道該往哪兒跑。


    馮斯果斷地用蠹痕創造出一把匕首——他現在的能力所能變化出的防身武器的極限,然後撲向穹頂,用盡全力一刀刺了下去。但這一刀剛一刺到那層薄膜上,就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彈出來,把這把匕首彈飛了。


    緊跟著,整片薄膜從穹頂上剝落下來,猛然向中間收攏,把三個人以及魔仆都收在其中。一陣天翻地覆的碰撞中,馮斯緊緊抓住薑米的手不敢放鬆。他感到薑米也伸出另一隻手來,摟住了他的腰。兩人滾做一團,然後一起撞到了魔仆的身上。他沒有料到,魔仆看起來山一樣的龐大身軀竟然和紙做的一樣一碰就破,劉豈凡也在魔仆身上撞出了另外一個洞,三人都滾進了魔仆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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