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皇帝極重情義,大將軍楚項陪他出生入死,二人合力掃除反賊,收複失地。大商安定後當即封楚項為楚伯候,其子為王爺。更稱,楚項為朕兄長,其子亦應為吾兒兄長,啟兒即位,其子應代為輔佐。


    由此,比商宴大了八歲的楚依安便成了她名義上的皇叔。


    這在商宴登帝後仍不忿了多年。


    可在那個宮變之夜,年僅十九歲的楚依安卻以太子皇叔的身份,於陳國公和蕭貴妃的狼子野心中奪得了天下。十九歲少年的肩膀尚且稚嫩,但卻是那時她唯一的依靠。


    衝天的大火中,殺伐四起。曾經肅穆平和的宮廷變成了人間煉獄。商宴被楚依安攬在懷中,於高頭大馬上俯瞰眾人。


    “誰說啟明太子沒於火中了?”。


    蕭貴妃臉色煞白,一雙玉手直指向馬背上灰頭土臉的商宴,如血的指尖不停的顫抖。


    “這怎麽可能!不,不可能……這決不是啟明太子!”


    楚依安輕笑,“哦?貴妃娘娘為何如此肯定這不是啟明太子?又或者說……”


    楚依安眼眸微眯,“為何如此肯定太子已死?”


    “那自然是本宮親眼所見!”


    蕭貴妃美豔的麵容微微扭曲,“太子已葬身火海,這是哪裏來的野種,竟妄想攀帝王高位!”


    商宴心頭一冷,攥住韁繩的手越發用力。


    “放肆!”


    楚依安怒嗬,“葬身火海的是宴清公主,看清楚了,這是啟明太子!貴妃娘娘您是要造反嗎?”


    蕭貴妃難以置信的跌倒在地,口中仍喃喃著,“不,不可能的……怎麽可能……”


    陳國公見蕭氏氣焰已盡,上前一步咬牙切齒的道,“楚依安,你竟出爾反爾!”


    商宴看著這從小就對她疼愛有加的‘外公’恨不得將她抽骨扒皮的樣子,不禁悲從中來。


    帝位權力有如此重要嗎?雖非血親,但母後也是他的女兒啊!哥哥更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為國公國丈已是榮寵備至,卻竟然甘願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帝位下如此毒手!


    商宴沉浸於不可置信中,以至於完全忽略了其話中的深意……


    “國公,先帝剛去,回紇趁機入侵倒也是常事,隻是令郎大肆圍剿宮內禁軍,不知道的……還以為您不是勤王,而是造反呢……”


    楚依安摩挲著掌心的令箭,狹長的眉眼微挑,“父親在世時曾受先帝之托訓練了二十萬精兵幹將,雖然陳三公子在邊界的三十萬大軍無法及時趕到,但依安相信這二十萬精兵圍剿逆賊也是綽綽有餘了……國公以為呢?”


    楚依安一派風清雲淡,但商宴知道,是勤王還是造反,全在那老狐狸一念之間。


    三足鼎立,各懷心思。


    陳國公終是以勤王退兵,奈何其子陳笙圍剿禁軍是實,被楚依安緊抓不放,當場斬殺。


    血濺上他的眉眼,楚依安含笑巡視眾人。


    十九歲的少年,狠戾如狼。


    退兵的那個夜晚並不太平,楚依安整晚守在她床邊,他的臉很幹淨,透著少年獨有的自信與狂妄,一雙幽深的眼眸靜靜凝視著她,“你可知道,如此活下去是為了什麽?”


    “報仇。”


    十一歲的商宴脫口而出兩個字,聲音不大,卻是格外的堅定。


    楚依安眼眸微閃,看向她的眼裏越發深邃,“從今往後,你不再是宴清,而是商啟。”


    “帝王之路,必是血染骨砌而成的,既選擇了,就收起你的慈悲心。你能嗎?”


    聽著殿外未曾停歇的廝殺聲,今晚,究竟有多少人來要她的命呢?


    商宴望著他,內心一片安定,聽話的點了點頭。


    楚依安滿意的笑了,是少年獨有的張狂,“接下來的一切,我來安排。”


    天快亮時,楚依安不知從何處找來登基的冠禮服,商宴換下他之前給她換上的太子服,穿上繁複厚重的龍袍,壓上十二道垂珠的冕旒。


    楚依安牽著她的手,踏過層層疊疊的屍體,踏出血流成河的大殿。


    九龍階下,百官跪拜,高呼萬歲。


    啟明太子,登基。


    這些年來,為了掩蓋她的身份,楚依安明裏暗裏不知殺了多少人。


    該殺的,不該殺的。


    她想,他們早已罪孽深重了吧?


    燭火晃動的宮廊下,那一抹明黃孑孑獨立,瘦削的仿佛一陣風就會吹倒。


    長廊盡頭的黑暗裏,一黑袍錦帶的男子負手而立,袍上繁複的花紋象征著他尊貴的身份。身後跟著的宮人太監全都斂聲屏氣,直到那人略一抬手方如蒙大赦的退下。


    楚依安眼裏神色變幻莫測,靜默片刻後終舉步走向那兀自沉思的帝王。


    “陛下。”


    熟悉的聲音傳來,商宴驀一抬頭,便撞進了那雙幽深的眸子裏。


    楚依安似笑非笑的望著她,“陛下可是在為國事憂心?”


    楚依安雖喚她陛下,語氣裏卻全無尊卑之分,仿佛隻是在喚一位再尋常不過的朋友。


    商宴斂了神色,“皇叔。”


    “陛下可知如今朝野上下都在催促立後之事。”


    商宴無奈的歎了口氣,如果可以她也想啊!


    “朕正頭疼呢。”


    “蕭太妃這八年來一直對你身份有所懷疑,明裏暗裏不知動了多少手腳,總想著在眾臣麵前揭穿你的身份,這立後之事如此急迫,想必她暗中也出了不少力。”


    可惜那蕭氏有個定國候的弟弟,手裏掌握著二十萬兵權,否則她何須容忍她如此多年。不過也是,若是沒有強大的外戚支撐,蕭氏又豈會在八年前謀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念及此,商宴不禁握緊了拳頭。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楚依安淡淡的開口道,“別忘了你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外公,現在還不是魚死網破的時候。”


    “可是皇叔,你明知道我……”商宴眉頭微皺。若是陳國公的孫女入了宮,這身份又怎麽瞞得住?


    女子登帝,此等偷天換日的大罪,那時她和楚依安都得死。


    “無需多慮。”


    楚依安說著,眼底閃過一絲嘲諷,“那些老臣既如此擔心國不可無後,那本王就給他們一個皇後,可是,那陳家的女兒,永遠入不了這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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