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璉畢竟是她妹妹,雖然這麽多年來很少有交流,但隻要有阿璉在的地方,她都能感受到一束暖暖的目光,默默的支持她,關切她。


    那是親人的目光啊!


    商宴心裏軟軟的,輕點了下她額頭,“總算沒喚朕‘陛下’了。”


    商璉靦腆的一笑。


    流光不滿的嘟囔道,“原來陛下心裏隻有璉公主一個人啊……”


    醋味濃濃,亭內的侍女們都不由捂嘴輕笑。


    商宴無奈一笑,轉移話題道,“皇後怎麽會突然想來賞花呢?”


    流光使著小性子,明顯不想答話。


    商璉溫聲道,“是我晌午時聽見宮女們談論說這兒的荷花開的特別早,所以就約了虞姐姐一起來看看。”


    言罷看了流光一眼,笑道,“虞姐姐可是一心想著皇兄,連賞花也不忘,倒是阿璉疏忽了皇兄。”


    商宴明了的點點頭,順手拈起一塊糕點湊到流光嘴邊。


    小福子低眉順眼的侍立在一側,原來陛下命自己設法讓璉公主去賞荷的用意……是在皇後娘娘身上啊!陛下竟把璉公主的心思拿捏得如此精準,想來,這帝王權術學多了總會有些變化的吧……


    “隻是這些花還未開全,過兩天才是盛開之時。”


    “那我們遲幾日再來看吧,那時肯定更美!虞姐姐,你說呢?”


    流光咽下嘴裏的糕點,砸砸嘴道,“美是美,不過就我們三個人看多無聊啊。”


    說著眼珠一轉,“不如開個賞花宴吧!陛下,你覺得呢?”


    流光果然是閑不住啊,商宴扶額,“可是回紇的使者就要到奉安了,三年一次的朝見,可不能出亂子。”


    “不是還有些時日嗎?況且國母本就應該周旋好各女眷之間的關係。可是臣妾剛封後不久,好多女眷都沒見過……萬一日後出了醜怎麽辦?”


    “這……”


    商宴沉吟著,流光封後以來,的確還沒召開過宴會,後宮不得幹政是祖訓,一國之後隻能通過設宴會話來提升自己的威嚴和名聲。


    流光不停的眨著眼,哀聲道,“陛下……”,


    商璉也期盼的望著她,“皇兄,賞花的人多些才不負這滿池春色啊。”


    “好吧,”


    商宴歎了口氣,流光以攝政王親妹的身份登的後位,本就引人側目,因此更需要世家女眷們的認可和維護。


    “既然皇後想召開就召開吧。”


    “太好了!”


    流光激動的摟住她吧唧一口,商宴奮力的掙紮,“皇後……注意你的儀態!”


    流光收回手,兩眼放光,“太好了,在宮裏這麽久都憋死我了……這奉安第一美人陳嬌嬌是見到了,奉安第一才女蕭湘兒還不知道長什麽樣呢?好期待啊……我現在就去下帖!”


    “流光……”


    商宴徒勞的看著流光跑遠,原來她真的隻是為了玩兒……虧她還替她想了那麽多。


    “皇兄,那我去幫虞姐姐!”


    商璉說著也提起裙擺,小跑著追逐流光而去。


    眾侍女魚貫而出,一時亭中隻剩下了商宴一人,商宴無奈一笑,端起茶盞輕啜一口。


    一人一亭一茶,倒是難得的安靜。


    風卷帷幔,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她十四歲那年,清風涼亭裏,楚依安和她相對而坐,教她品茗。


    他精致的五官氤氳在茶水騰起的水霧中,長長的眼瞼低垂,掩下一身戾氣,他沒有開口,她卻已經明白了。


    什麽是,歲月靜好。


    正放空思緒,卻有絲絲縷縷的羌笛聲傳來,哀哀戚戚,不似情曲纏綿,仿若杜鵑啼血,慟人心弦,商宴微有些怔忪,這笛聲似乎與她之前聽過的都不大一樣。


    “陛下?”


    小福子輕喚道。


    商宴目光追隨著笛聲而去,“是什麽人在吹笛?”


    小福子眺向遠處,仔細想了一想,“聽聲音像是從北苑傳來的。”


    “北苑……”


    商宴食指和著節拍輕敲著桌麵。


    “是,”小福子低頭,“北苑是回紇七皇子居住的地方。”


    指尖的動作一頓,聽著這笛聲,竟有種如夢初醒的感覺,若是她沒記錯的話,回紇七皇子已經在大商為質八年了。


    整整八年……她幾乎都快忘了……


    心下輕歎,商宴擱下茶杯,“朕去看看。”


    “陛下!”


    “不必跟著,你且先行回去。”


    商宴擺擺手,隨即起身大踏步離開了亭子。


    看著她的背影,小福子隻得無奈的輕歎一口氣。


    泰安宮。


    商玄剛從宮裏出來,臉色鬱鬱,這次南山狩獵可真是熱鬧,不曾想遠在皇宮的蕭氏也暗地裏插了一手。


    “哼。”


    商玄冷笑,他早該想到除了蕭太妃,還有誰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在他的舞女內安插人。


    一個青城百姓怎麽會有那樣好的身手?他早該明白的,隻是那女子的苦情戲著實厲害,把皇帝都唬的一愣一愣的。


    隻是,蕭氏到底是不放心他啊……這樣大的計劃都不提前和他說一聲,害他擔驚受怕丟盡了顏麵!


    盯著牌匾上漆金的‘泰安宮’三個大字,商玄暗暗攥緊了手心。


    若不是為了帝位……


    宮內的暖塌上,蕭氏一襲暗色華服,抬手輕撫著懷裏的貓兒,貓兒眯著雙色的眼瞳,舒服的發出呼嚕聲。


    她一向畏寒,即使已經入了春,她還是離不開暖塌,宮內光線黯淡,蕭氏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貓兒雪白的軟毛,嘲諷的勾起唇角。


    商玄那個蠢貨,胸無點墨就罷了,一點小事都嚇成那樣,隻知道來求她庇護,真是沒出息!


    若是她的晟兒還在……


    晟兒……


    往事刹那間在腦海中閃過,蕭氏眼裏忽而閃過一絲凶狠,麵龐因為強烈的恨意而微微扭曲,手上用力,貓兒慘叫一聲,不停的掙紮起來。


    片刻後,蕭氏平複下來,懷裏的貓兒的體溫已漸漸轉冷。


    猩紅的丹寇襯著貓兒雪白的毛皮,觸目驚心。


    商宴一路追隨笛聲而至,愈往北苑走宮道上愈發蕭條,甚至兩邊的宮牆都開始剝落。


    推開北苑的宮門,一地枯枝敗葉,蕭索的枝條在風中輕顫。


    商宴皺眉,皇宮裏竟還有這樣的地方,竟是連春風也吹不進來嗎?繼續抬步向裏走去,笛聲越發清晰,曲調卻是一轉,原本哀怨的曲意隱隱有了些許灑脫的味道。


    來到後院,笛聲戛然而止,卻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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