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七夕。


    白非墨終於在七夕入夜之前趕到了上京。剛到客棧整頓完畢,她就迫不及待地拉著珠珠要去七夕大會。


    “我調查過啦,西街的七夕大會是全上京最熱鬧的。其中最有名的活動就是姻緣樹求姻緣,咱們呢換身衣服,等會兒就去。”


    入夜,西街燈火通明,車水馬龍。


    人流中,白非墨張開雙臂護著珠珠,走了不到一會兒,忽然大叫一聲,“啊!我的饃!”原來是左手拿著的饃已經被蹭掉地上了,白非墨嗚嗚直哭,“我才咬了兩口的夾饃……”


    珠珠舉起袖子聞一聞,委屈道,“剛洗的澡,擠一擠又臭了。”


    “這樣才好玩嘛。”白非墨安慰她,“你難得出來一趟,你不知道百姓的生活多麽有趣。”


    二人遠遠地就看到了姻緣樹。那棵樹看起來並不十分大,隻是上麵不知為何卻是亮的,火樹銀花,尤其漂亮。


    擠著人流,白非墨才發現自己看錯了。這樹十分巨大,光是整個樹幹就需要數百人合抱,樹下圍繞著樹幹,早早就有了各種小攤子。


    而那樹看起來就如同火樹銀花的原因是上麵掛滿了無數盞小燈,燈光映著,連成一片。


    那小攤上各種各樣的東西,有求姻緣的,求壽命的的,還有求仕途的……白非墨一時看花了眼,不知道該選哪個。


    “小姑娘,買一盞姻緣燈罷,隻需要一貫錢。若是八貫便可買十盞燈,姻緣仕途家業個個都有哦。”小攤是個婦人,身邊站著三個小娃娃,聰明伶俐,正在幫著顧攤。


    那個小的特別聰明,“姐姐,買一盞燈罷,必定能求的如意郎君。”


    一時第一次聽到有人叫姑娘,白非墨倒是愣了一下,笑著對珠珠說,“我倒是很久沒聽見人叫我姑娘了。”


    珠珠唯恐犯了忌諱,忙說,“我家這位衝了大人,不敢聽這話的。”


    所謂衝了大人,是指生辰與神佛撞在了同一日。白非墨七卅出生,恰好與地藏王菩薩撞了。家裏本來不信這個,偏偏白非墨從小多病多災,好幾次從鬼門關裏回來。


    有個雲遊道人說是地藏王神識下凡,不日就要回去的。慌的老王爺又是改名,又是改了性別,隻期盼地藏王能錯眼,認她不出,以求平安之意。


    “哎呦,我這壞嘴。”那婦人吃了一驚,連忙道,“呸呸呸,原是我錯眼認錯了人。給您一套燈賠罪罷。”又連聲喊了好幾聲公子。


    “哪裏的話。”白非墨笑著道,“好意我心領了。那麽我便再買一套,不叫你虧了本。”珠珠從袖子裏拿出一錠銀子給夫人,那份量買十套都夠了。


    那婦人一下子喜得手忙腳亂的,“當家的,你下來招待一下貴客。”


    樹上一個男人應一聲,“哎,下來了。”一個文人書生模樣從樹上爬下來,“今天日子可好咯。”


    “你不必忙活,我二人自己寫。”白非墨止住了,“您自己忙生意去罷。”


    那婦人遞給她二人兩毛筆,白非墨便帶珠珠轉身離開。


    “若是在她家求姻緣,甚好。”白非墨想起那婦人體態豐腴,膚若凝脂,行為舉止彬彬有禮,且識書認字。又看她丈夫兒子,一個溫文有禮,三個聰明伶俐,定是幸福美滿的一家。


    二人在一旁提筆寫字。


    白非墨寫完一套,看了一眼珠珠的字,珠珠要擋,白非墨就叫,“我又看不懂你的字。寫得跟鬼畫符似的。”


    “七哥自己的字才是鬼畫符。”珠珠反駁回去。


    白非墨看了看自己的簡體字,又看了看珠珠的繁體字鬼畫符,無語。


    寫完了簽,便掛在燈下。白非墨看著這個祈願的燈。燈是琉璃吹出來的,薄薄一層,輕巧無比。中有一個轉動鐵絲固定著蠟燭,使它在任何時候都能保持燈火向上,燃燒不滅。琉璃口又有一個小鐵絲,是專門掛東西的鐵鉤。


    看著那婦人攤前正忙著,那孩子拿著燈一個一個遞給他父親往樹上掛,一家人忙的不亦樂乎。


    白非墨拿了燈,拉了珠珠去人較少的樹下。拿著燈便要往上扔,一個老者喝住了她,“心誠則靈,你這樣丟上去,萬一火滅了怎麽辦?萬一掛不上去怎麽辦?還是乖乖地叫人給你掛上去罷。”


    不等白非墨說話,那老者又說,“叫我掛的話,比他人要便宜一些。掛一個一百文,十個便是一貫。”


    珠珠道,“你這是搶錢。”


    白非墨才不聽他的話,“心誠則靈,就是火滅了,掉下來了,都是命數。”說完便伸手接過珠珠的一盞祈願燈丟了上去,嘴裏喊道,“神佛庇佑!”


    珠珠在下麵閉眼祈願。隻聽砰的一聲,她睜眼一看,燈已經落在地上,外麵的琉璃已經碎了,連蠟燭都滅了。


    “我說麽……嗬嗬。”那老者笑了一會,不再逗留。


    “壞了。”珠珠伸手要去撿,白非墨快她一步拿起了竹簽,看了一眼,實在看不明白,遞給她,“掉了。”


    珠珠接過來,翻來覆去地看,“這不是我那支。”


    “是麽?”白非墨上前,認認真真看了一會,“頭疼頭疼。實在看不懂。上麵寫的什麽?”


    “正麵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鄒狗’。翻過來,又是一句,‘諸行不效’。”


    “這不是祈願,這分明是怨言。”白非墨覺得這人絕逼要報社了,這種話都可以在七夕時候說?


    “真是晦氣。砸下這個來。”珠珠抬頭看樹,“也不知道我那願望能實現麽?”


    “可以的可以的。穩著呢。別人沒我這技術砸下燈來。”白非墨揚起笑,忽然看了看手裏的簽,“這支簽怨氣太重了,不要讓它玷汙了祈願樹。”說完便投進附近的香爐裏,一邊還默念,“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再試下一個。”白非墨哈哈手氣,又是一句“神佛庇佑”將燈送上了樹,砰的一聲又掉一個。


    白非墨哈哈大笑,“我今天要被人打死了,做出這樣的事情。”話雖說著,手裏依舊撿起那之簽,又看了一會兒,發現沒一個字認識,給珠珠看。


    珠珠看了念道,“誠祝昭陽……”她翻了個麵,“早日找到……‘爪八個’?”


    臥槽?白非墨忽然感覺自己耳朵炸了,拿起那隻簽,“你說這是誰的簽?昭陽的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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