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中年書生回答得幹脆。


    封璃得到中年書生的應承之後,很是開心,隻是,為何她還是覺得遺漏了些什麽?


    兩人無言。


    中年書生一步一步往前走著,封璃在後跟著,兩人的畫麵和諧融洽。


    “呃,我還有好多問題想問你。”封璃打破了平靜。


    “問吧……”


    中年書生的語氣還是那樣平靜。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進入到這裏嗎?”封璃期待的問道,她實在是太想搞清楚這裏是夢境還是什麽地方?


    “不知道。”


    中年書生沒有半點猶豫的就給出了他的答案,讓封璃愣了一下。


    封璃狐疑地再次問道,“為何你也出現在了此處?”


    中年書生淡淡的聲音,從前麵隨風傳入封璃的耳中,“緣。”


    就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封璃陷入了迷惘。


    “緣?”封璃停下腳步,立在原地,喃喃出聲,重複著中年書生剛才的答複。


    “是緣麽?”封璃漆黑明亮的眸子似乎更深邃了些。


    “何必糾結?緣之一字,可遇而不可求也……”


    中年書生沒有回頭,始終向著他的前方而行。


    “可遇而不可求……”封璃不自覺地抬腳跟了跟了上去,口中念著這句話。


    紛雜錯亂的信息記憶湧入她的腦海,封璃有瞬間的失神。


    那些信息和記憶,來得快去得也快,一閃而過,封璃隻來得及看見和記住一個白色背影,再也尋不到其他的痕跡。


    為什麽?


    為什麽遇見他以後,她的腦海裏總會閃現那些既陌生又熟悉的記憶畫麵?


    雖然封璃記不住那些記憶和畫麵,但她還是能清楚的記得她對那些信息記憶畫麵的感受。


    陌生?熟悉?


    封璃分不清這些到底是不是她原來的記憶,還是她在這個夢境裏觸發了什麽,才導致她總是出現這樣那樣的幻覺?


    “噗通……”


    封璃沒察覺到此路已到盡頭,一頭栽進了湖裏。


    封璃在水中掙紮著,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大口水,把她嗆得厲害。


    湖邊某塊大石上盤坐於其上的中年書生嘴角微微翹起,饒有興致的欣賞著封璃的“落水表演”。


    封璃隻顧著自救,完全沒注意到大石上的中年書生正在欣賞著她的糗狀。


    封璃一身靈力被封,又不能繼續修煉,身體素質也隻是比凡夫俗子好了那麽一丁點而已。


    對於揮一揮衣袖就能有移山倒海之力的修士來說,封璃這樣的體能,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這對於封璃來說,現在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至少,她現在能夠自救……


    封璃也不知道自己這算是走了什麽倒黴運,走路走著走著都能摔進湖裏,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封璃運用著林琅以前訓練她之時,教給她的各種技能,硬生生讓自己從湖裏爬上了岸。


    上得湖岸,封璃趴在湖邊的草地之上,瘋狂吐著腹中之水……


    封璃翻轉了個身,仰麵向天,躺在青青草地之上,眼睛恢複了明亮清澈。


    “我還有小半柱香時間……”


    中年書生的話語,不合時宜地響起。


    聞聽此言,封璃的眼眸瞬間染上了一絲看不清的顏色,“你不走不行嗎?我問幾個問題又耽擱不了你多少時間。”


    封璃的語氣有些差,她有些惱剛才明明可以出手相救,卻偏偏袖手旁觀的中年書生。


    “嗬嗬……丫頭……”


    中年書生輕輕牽了牽嘴角,眼神落向湖中心,並沒有看向封璃。


    封璃聽得中年書生的笑,心中更氣,隻是又聽見他喊她,封璃又忍不住的把視線投向中年書生。


    隻見中年書生喊完她以後,又不說話了,眼睛直直地注視著某地。


    封璃順著中年書生的視線,同樣落於湖中心,卻沒有發現湖中心有何特殊之處。


    她隻覺這是中年書生特意要轉移她的注意力。


    封璃剛想說話,眼角餘光卻忽然瞥見湖中心處,剛才還平靜無波的湖麵,已經不知何時泛起了一圈圈漣漪,中心處出現一個小小的漩渦。


    封璃的視線又轉回了湖中心,卻發現湖麵還是平靜如鏡。


    她不死心的再次轉過眼,用眼角餘光打量著湖中心那處湖麵。


    然而,湖麵再無任何變化,仿佛封璃所見,皆是幻覺。


    封璃來來回回的試驗了多次,卻始終再不能發現那處詭秘。


    “喂!你在看什麽?”封璃忘記了她之前對中年書生的氣憤,小聲問道。


    “看風景……”


    中年書生的聲音縹緲悠遠,似乎剛才之言不是從他口中說出,而是從不知名的遠方傳來。


    封璃有刹那的錯覺,眼前空無一人,這一切都是她在自言自語,自問自答……


    “什麽?”封璃下意識的追問。


    可她卻再也得不到答案。


    封璃麵前,中年書生的臉上緩緩換上一張年輕俊秀的臉,那張臉上掛著一抹笑,那笑容充滿了陽光,還有朝氣,給人無限希望……


    封璃的心底深處狠狠地揪了一下,刺痛感瞬間襲遍封璃全身。


    封璃不明白為何眼前之人的出現,會引起她心底的悸動。


    “你……”


    封璃想要開口詢問對方的身份,和追問中年書生的下落,卻在她剛開口之際,她身前之人的臉上,那年輕的臉和中年書生的臉重複交替著。


    最後,那兩張截然不同的臉漸漸重疊融合,化作封璃完全不認識的另外一張臉,那張臉剛毅俊美異常,是封璃目前為止,見過最好之人,沒有之一。


    封璃看呆了,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初衷。


    她怔怔地看著這張臉出神。


    封璃眼中不知何時已經蓄滿了淚水,那些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左邊臉上的淚痕明顯,淚珠滴落在她的手上,再順著她的指尖落到地上。


    那地上的青草,得到封璃的眼淚滋潤,似乎慢慢發生了一些變異……


    封璃右臉上,白玉桃花麵具覆蓋之下的臉頰,那些淚水來不及滑落臉頰,就被封璃臉上的那三道恐怖猙獰的疤痕吸收。


    那幾道疤痕貪婪地吸取著封璃的眼淚,似乎得不到滿足,有些蠢蠢欲動的跡象。


    封璃隻感到右臉上癢癢的,她很想把麵具摘下,好好撓一下,卻猛然發現,她麵前之人,那似是中年書生又不是中年書生的人,他的身體,從他的腳邊,緩緩向上,慢慢如煙般消散於空氣中……


    “再見……”


    “再見……”


    “再見……”


    三種截然不同的聲音回響在夢境裏,闖入封璃的耳中。


    其中一個聲音,封璃認識,正是中年書生的聲音。


    封璃舉起的手停在半空,本來欲摘麵具的動作生生止住,變成了手心向下,食指微曲,指向眼前之人的挽留動作。


    封璃的心中,莫名充斥滿了另外一種情緒,不舍、哀痛、無助……


    封璃看著眼前之人最後消散殆盡,終於支撐不住,倒下草地,身子蜷縮成一團……


    不知過了多久,封璃終於醒來。


    入目的還是夢境內始終不變的天空。


    她此刻呈大字型仰躺在草地上,眼睛裏一片漆黑,深不見底。


    “謝謝你……”


    封璃的聲音中帶有一絲遺憾和苦澀。


    夢境中沒有日夜之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封璃緩緩閉上雙眼。


    待再次睜開之時,封璃的眼神恢複了清澈明亮。


    “發生了什麽事?”封璃醒來,就發現自己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她沒有太過放在心上,隻是把這個疑惑埋在心底。


    “我怎麽會在這裏?”


    封璃奇怪的打量著眼前的大湖,她好像記得她之前曾落進過湖裏,旁邊還有一個看笑話的家夥……


    “啊!頭好疼!”


    封璃記憶開始模糊,一個個片段,一張張畫麵,如電影般在她腦海中閃過,最後消失不見。


    封璃再也記不得她曾和她識海裏的那個莫名聲音的主人見過,並且和他交談相處了那麽一段時間……


    封璃重新暈倒在草地上……


    –––


    梁國丞相府。


    薛雅緊皺著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薛雅青蔥玉手中,握著的是封璃毫無血色冰涼的手。


    “小姐,都這麽久了,封姑娘一時半會也是醒不過來的,您就先去歇歇吧……”


    丫鬟綠兒小聲地勸誡薛雅。


    綠兒不是不擔心封璃,隻是,在她心中,小姐薛雅的分量,明顯是要比封璃重要得多。


    她可舍不得看著她家小姐就這般熬壞了身子。


    薛雅輕搖了下頭,“我感覺到封姐姐的體溫在回升,她就快要醒過來了!”


    薛雅的語氣期待又興奮,她還是第一次見封璃這種詭異的情況。


    綠兒無奈地看著自家小姐,心裏對她家小姐的重情重義印象更深刻了一些。


    綠兒不再多言,隻能退下,準備去廚房為她家小姐備一些薛雅平常愛吃的吃食。


    最近因為封姑娘之事,她家小姐薛雅茶飯不思的,天天盼著封璃醒過來。


    要不是綠兒知道她家小姐對李允文李家公子的愛意一如既往,她都要懷疑她家小姐是不是上次被她嚇壞了,轉性子了……


    幸好,這隻是綠兒個人的臆想,是她想多了……


    綠兒退至門邊,轉過身子,就見小童在門檻處坐著,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


    綠兒好笑地看了一眼小懶貓小童,小心翼翼地避過小童,跨出門去。


    “哎,不是我!”小童忽然大喊出聲。


    屋裏的薛雅聞聽小童的喊叫聲,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情,詢問的眼神望向小童。


    卻見小童伸著懶腰,抬手揉搓著眼睛,睡眼朦朧……


    “小童!”薛雅好氣又好笑的喊了一聲小童,把仍在懵圈狀態中的小童喊醒。


    “小姐……”小童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低低應道。


    未走遠的綠兒,半路折了回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她的臉上笑意頓現。


    綠兒沒有再看下去,轉身返回原路。


    封姑娘實在是太神秘了,我從沒聽說過有人能起死回生的……


    綠兒至今對那天她嚇暈小姐薛雅,李允文找到她們後的事情感到匪夷所思:


    那天,李允文,君時之,薛雅,綠兒,小童都在現場,見證了封璃身上的詭異……


    本來,在場之人皆都認為封璃已經離開人世。


    不料,事情峰回路轉。


    君時之發現,已經被他們定義為為已經離開人世的封璃,她的眼瞼微動,呼吸雖無,但是她的心跳還在,隻是非常非常緩慢。


    以至於讓他們在場之人都差點看走了眼,活埋掉封璃。


    他們之中,聽到封璃還活著的消息,最開心的莫過於薛雅了。


    薛雅從沒有見過像封璃這般無拘無束的姑娘,雖愛鬧,但也懂禮。


    薛雅發現,自從封璃入住丞相府後,她的生活都充滿了陽光,封璃帶給她的歡樂,遠不止於表麵之上……


    因此,薛雅是從打心底裏不肯相信封璃暴斃之消息的。


    如今,眾人都表示先要好好照顧封璃,弄清楚她的病情才是。


    丞相府裏辦事也是極方便易捷地,大夫很快被找來。


    可是,他們找來的大夫,在診治過封璃之後,紛紛表示自己醫術有限,封璃這樣的病情,他們無能為力,救治不了。


    薛雅他們不肯放棄,找了一個大夫又一個大夫,最後更是連禦醫都請了過來。


    可是,天不如人願,大夫們對封璃的情況都是一籌莫展,毫無對策。


    總而言之,他們找來的所有大夫都認為,封璃現在這樣的狀態,統稱為假死人,介乎於生與死之間,若當事人自己闖不過去,那就隻能進入鬼門關……


    這樣的案例,史上也曾有記載,隻是能蘇醒之人一個也無。


    也就是說,封璃現在就是等死的狀態。


    大夫們的回答,與史書的記載,都在說明封璃現在情況的糟糕。


    薛雅也知,以封璃現在的情況,繼續逗留在丞相府也不是個辦法,給丞相和丞相夫人知道封璃之事,說不好當場就要埋掉封璃,以免沾染晦氣。


    薛雅當即決定,要帶封璃出府,她親自照顧封璃。


    見狀,李允文嘴唇微動,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任何反對之言,默認了薛雅的做法。


    換做是他,對於朋友有難,他也會如此,那,他又何必阻攔她呢?


    君時之有心想要幫封璃和薛雅,但他也知自家爹娘的脾性。


    因此,君時之對於此事深感抱歉,主動攬起了為封璃和薛雅尋找新住所的任務。


    君時之拉上李允文,在京城轉了一大圈,終於在一處較為僻靜又不是荒山野嶺之地,為封璃和薛雅尋得住處。


    現在,這處新住處,也就薛雅,封璃,綠兒,小童三人居住。


    外麵還有薛雅表哥君時之安排的幾個守衛,那些守衛早已換下身上的裝備,穿起尋常人家的粗布麻衣,保護著薛雅等人的安全……


    暗中,還有李允文布置的幾個隱衛,守護著他想要守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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