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輪回河,浩浩湯湯,從天界流向地獄界,又從地獄界流向惡鬼界,再從惡鬼界流向畜生界,而後流到修羅界,最後流回天界。


    輪回河中無數的生靈渾渾噩噩,隨波逐流,從一界轉到下一界。


    隻是,在天界與地獄界之間,有一個巨大的豁口。輪回河道到了此處斷流了,此處變成了四條支流,四條支流分別從四個方向連接著人間界。


    人間界被孤立在輪回河之外。


    文至怔然,如此景象他從未見過。


    站在地上永遠不會知道地有多廣,飛在天上永遠不會知道人有多小。


    人間界被剝離出來,有四條河水托起人間界。四條河水極其相似,其中一條是黃泉,另外還有一條的氣息文至比較熟悉,和鷹愁關的瘴河氣息一致。


    這四條河即是黃泉、幽泉、黑水和陰河,隻是比之四條寬廣得多。


    文至越看越心驚,四條河像是四條飄帶,又像是四片葉子,托著人間界,而人間界,像是被四條河捆綁著,又像是一朵花開,靜靜地開著。


    隻是這朵花已經凋零,隻剩下花心的部分。


    文至細細觀摩這些世界,每個世界都有神妙之處。


    地獄界是人死之後所居之界,地獄之獄,不鎖人七魄,隻鎖人三魂,人族三魂,在地獄界的法則之下,隻能被壓製。


    鬼界是由人死後,七魄凝聚所成,所以真正的鬼界修者,體魄都無比強大,可以說百戰不死,在鬼界法則之下,哪怕是弱小的惡鬼,要殺死也很難。


    到了畜生界,這裏的生靈化而為妖,肉身強大不已,人在這裏也和妖無異,渾渾噩噩,獸性在這裏得到全麵的爆發,羞恥之心在這裏是毒藥,誰要是有,就離死不遠了,靠著蠻橫的肉體弱肉強食。


    修羅界中,這裏的法則不孕養魂魄,也不孕養肉身,其孕養的東西比較奇特,是一種殺意。這裏的存在以殺為樂,以殺為尊,眾生在這裏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戰鬥。他們背負屍山血海,並引以為榮耀。


    天界最為繁盛,卻是最為安寧,不像其餘四界,充滿了殺伐。


    文至對天界看不真切,仿佛有什麽東西阻隔了望界台,將真實樣子藏了起來。


    生靈穿行在輪回河中的場景,讓文至皺緊眉頭,這條河中的輪回,與文至以往的認識的並不一致。


    五個世界的法則何其浩瀚,文至匆匆一瞥,也隻能了解一個粗淺,饒是如此,文至也在此處枯坐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文至不知不覺沉迷在對六個世界的法則的探尋當中。


    天界被遮住了,隻有少量的法則泄露出來,文至唯恐斷章取義,學得偏了,不敢深入探究。人間界的法則極其複雜,一時間也無法有所成效。


    倒是其餘四界的法則,文至有了不少理解。


    六界的法則化作無數細微的符號,與文至的識海中的混沌氣混在一起,不分彼此,都能相互融洽。


    諸多符號擠在文至的識海中,讓文至的大腦昏昏沉沉,這一次他接受的信息實在太多,心神已經疲憊。


    他睜開眼睛,從望界台上站起身來。


    空界界主不知從何處搬來一盆蘭草,正在盤腿坐在一旁,仔細整飭長的十分好的蘭草。


    文至疑惑道:“蘭姨,這盆蘭草長得如此之好,為何還要修剪?”


    “曾經有個人告訴我‘深思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我心中沒有明鏡台,隻有這空穀幽蘭,就隻能隨時修剪了。”


    文至自知此言為托詞,也沒有深究,轉而問道:“不知跟我一起來的那兩個小丫頭現在怎麽樣了?”


    “她們啊,你自己去看就行了啊!”


    文至一怔,道:“還請蘭姨幫忙把我送過去!”


    奇蘭一拍自己的後腦勺,作恍然大悟狀,隨即低著頭繼續侍弄自己的蘭草,口中道:“你在這望界台上坐了這麽久,什麽都沒有學到嗎?”


    文至愕然,不解道:“前輩何出此言?”


    奇蘭一臉無言,口中直道:“縹緲,你家徒弟是個呆子,沒救了的那種!”


    文至皺眉,試著調動心神力,隨即發現了異樣,本來對這個世界的力量很難理解,心神力也極度不順暢。此刻文至發現自己的心神力竟然流暢無比,而且覆蓋距離從十裏暴增到一千裏,足足增長了一百倍。


    不僅如此,文至還感覺到自己的心神力的各個方麵都增強了百倍。他驚疑不定,心中頓時了然:“是望界台,望界台參照觀世台而建立,和觀世台作用應該相仿,觀世台是飄渺宮修來以快速抵達人間的,所以每次二師兄都能在我遇險的時候迅速抵達,這望界台應該可以。”


    文至從望界台掃視空界,最後在一朵白蓮之中發現了澹台煙柔,他從望界台上跳下,化作一道流光,片刻之後就抵達了蓮花之上。


    澹台煙柔被包裹在白蓮的蓮心,鵝黃色的衣裳讓她看起來仿佛蓮花花心孕育的一個花仙子。


    文至癡癡然看著她,不忍打攪她的清夢。他從望界台上下來,空界已經不能限製他的情緒。


    蓮花震顫,澹台煙柔從夢中蘇醒過來。蓮花花瓣一瓣一瓣慢慢綻開,露出裏麵的澹台煙柔,臉上掛著水滴,不知道是花心的露珠,還是淚珠。


    澹台煙柔睜開眼睛,癡癡地看著文至,文至彎下腰,輕輕將她抱起。她眼角忽然又流出兩行熱淚,不知道是因為突然的幸福,還是因為其他。


    她笑靨如花,煞是美麗,以往文至的情與欲都被鎖住了,沒有細看,現在仔細看來,文至竟然有些心動了。


    十二萬年之後,文至第二次心動。


    澹台煙柔從文至懷中坐起,雙手環住文至的脖子,雙唇突然吻上文至的雙唇,她的唇太火熱,讓文至心火騰地一下生了起來。


    他閉上眼睛,享受這失落了十二萬年前的溫存。


    良久,澹台煙柔才放開他,她眸如秋水,安靜地看著文至,認真道:“你終究是要成為仙的人,我不求永遠,我隻求現在起的每一天,可以嗎?”


    文至心頭的火漸漸退去,鎮定地看著澹台煙柔,無比認真道:“好,從今以後,我會護著你,不讓你受到傷害。仙若傷你,我屠仙,佛若傷你,我滅佛,魔若傷你,我就血洗整個地府。”


    澹台煙柔抹去眼角的淚,笑道:“好,聽你的。”


    而她的心裏,卻想起了自己在大夢天經的花中看到的那兩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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