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有了決定,整個人反而覺得輕鬆了不少。


    頃洛忘記了玄蒼,也許是件好事!所以,他又何必慌張?何必驚心?何必擔憂?


    她的人生不僅僅有玄蒼,也有別人。


    暗瞳並沒有詳細地告訴他關於頃洛玄蒼之間的事情,隻是籠統地說了一句:“他們都是已失憶,忘記彼此的陌生人。”


    是啊,陌生人了……他們是陌生人了!


    他卻焦急地來這裏,通知她一個陌生人的消息。他這是覺得對方過的太好,所以要給對方找點不快樂嗎?


    自是不願!


    “天賜,以後我就這麽叫你吧!畢竟表哥表哥的這麽叫著,還是有點生疏。”在頃洛心目中,名字遠比那些空有其表的身份稱呼來的真實,親切。


    “好,你本應該這麽叫我!”


    因著這一個稱呼的改變,原本生出的一絲絲疏離感漸漸消散。


    原來,她始終是她。即便沒了記憶,最本質的她永遠都不會變。


    “剛才看你急匆匆地趕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沒事!”楚天賜一怔。


    “我是來告訴你白雪的情況的,自從吞服了你的丹藥,她的身體有了些許好轉。我猜不多久之後,她應該就會轉醒了。”


    “嗯,好,七日後,我再去看看。”


    如今,府邸內有柳元寶等人照看著,楚天賜也多了一些自由活動時間。不必如之前那般,一辦完要幹的事情,就得急匆匆地趕回去。


    這次,桃花樹下,三人笑著,聊著,喝著小酒。


    經過走廊的暗瞳見此情景,甚是欣慰,停駐一下,看著院內溫馨一覺。


    就這樣,這樣靜靜地生活,好好地享受當下的美好……


    洛洛,好好記住現在的感覺,記住你應該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女孩。隻因,你的安靜日子很快就要結束了。


    “暗王殿下!”一直站在其身後的魔衛焦急催促道:“王急招你入魔宮。”


    魔宮之內,地處最後方的寢殿之內。


    煉丹師和藥劑師分站成兩排,低著頭,絲毫不敢抬頭,生怕受到王的遷怒。


    “滾!”小小孩童,爆發出強大的威壓,生生逼退一殿的人。眾人承受不住王的怒火,紛紛告饒離開。


    當暗瞳趕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玄翼痛哭的景象。


    見暗瞳趕來,玄翼雙眼發亮,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立馬衝上前,雙手緊緊抓住後者,祈求道:“暗瞳哥哥,你有沒有辦法救救哥哥?他昏迷了很久,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竟是連他的心跳聲都聽不到。”


    “不過他的體溫還是正常的,也有呼吸,所以我確定哥哥是活著的,但不管我怎麽呼喚他,這數月以來,他就是沒有一點反應。”


    “暗瞳哥哥,你以前和哥哥是最好的朋友,母親也說你是一個好人。所以你有沒有什麽辦法叫醒他?”


    暗瞳甩開玄翼,絲毫沒有將這小孩放在眼中,徑直走到玄蒼的床邊,一手緊緊抵在後者額頭之上。


    良久……


    “她應該有辦法!”他說。


    “她?”玄翼不解。


    “頃洛!”


    丹藥堂憑空出現,憑借著優質的丹藥以及不俗的煉製手法,很快風靡整個魔域,很多人都不知道這背後人究竟是何人?


    許多權貴之人想要拉攏,可苦於不知其背後人真實身份,隻能作罷。


    看著蒼白一張臉,不知是生是死的男人,暗瞳終是心生不忍,不得不將頃洛推出來。


    他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讓步。如果還有以後的話,那絕不可能。他已經讓步一次,那時候,玄蒼是怎麽回報他的?


    她死了,他也死了。


    第二次,他要殺了她,以至於後者差點死掉。


    絕不會有第三次。


    他的內心酸澀不已,說不清慶幸多一點,還是痛苦多一點。


    唯一點:如果可以,他不願再見玄蒼。


    一個大膽的念頭浮上心頭:他是不是可以帶著頃洛歸隱田園?


    可……


    她不僅是他的,也是她母親的。她的地方,她的臣民需要她,她注定不能歸隱……


    還未成型的想法被現實狠狠打擊,最後,他跌跌撞撞,心不在焉地回家。無痕見狀,一把拉過暗瞳。


    “哥哥,你去見他了?你是不是答應了他什麽?”


    暗瞳麻木地點了點頭。


    無痕恨其不爭,怒其不堅。


    可換位思考,若是他遇到這般事情,一個是曾經最要好的,可以托之生死的兄弟,一個是最愛的女人,該如何抉擇,才對的起自己,才能不受良心的譴責?


    想來,最後他也會如哥哥這般選擇。


    “罷了,不過是去給那人治一次病而已,不用擔心!”無痕嚐試著用最輕便的語氣安慰,“以後終是要麵對的。”


    剛剛出來找無痕要酒的頃洛見堂堂兩個大男人竟跟個小娘兒們一樣,抱在一起,當即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呢?”


    “我們兄弟感情深厚,需要表達彼此。要不,你也來體會一把?”


    暗瞳反應頗快,張開雙臂,大有一副擁君入懷的架勢。頃洛打著哈哈,雙腳加速,向前衝,給了暗瞳一個熊抱。


    整個人掛在暗瞳身上,雙手雙腳緊緊攀在後者身上,這模樣這姿勢實在說不上好看。


    對於暗瞳來說,這樣的擁抱太過熟悉,熟悉到讓他心生厭惡。


    隻因這種擁抱不帶任何感情,不,或許是有一點感情的。


    她對他的縱容,就好似對待哭鬧不止的小孩。


    她終是不會愛上自己!


    真實永遠這麽殘酷,即便在深深傷害了你之後,也會做出一副無辜之態,好似在說著:“我究竟做了什麽?我隻不過將最真實傳遞給你罷了,我又有什麽錯?”


    是啊,真實又有什麽錯呢!


    傷心與否,取決於心境。你若是不當回事兒,自是不會受到任何情感攻勢。


    感受到暗瞳略微不對勁,頃洛終是吞噎下關於孩子的話題。


    算了算了,孩子而已,以後再問。


    頃洛在得知要入魔宮救治玄蒼的時候,是驚訝的,很難理解暗瞳的做法,卻很快又平息了自己。


    “所以是你推薦的我?”她看向暗瞳,心中不解!


    明明不喜歡玄蒼,更不願意她跟後者接觸,實難猜測的到他竟然會如此大無私,將自己介紹了出去。


    暗瞳的心思,她有點不懂了。


    現代的時候,他雖是一個愛笑的男人,但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個男人的實質是有多冷。


    隻要是自己不喜歡的,絕不會多看一眼,更不會有什麽憐憫之心,不管你如何身居高位,也不管你如何美麗惑人,更不會在乎你是不是會記恨他。


    他不喜歡的,不願意的,沒人逼得了他。


    而此次……隻能說他是心甘情願的。無形之中,她好像看到了玄蒼和暗瞳之間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又是憂傷的友情。


    暗瞳點頭,承認她的猜測。這是事實,沒什麽好躲避的。


    頃洛並沒有再問,麵上輕鬆地站起身來,“走吧!”


    果決,幹脆,不帶一絲遲疑,依舊是他熟悉的她。


    暗瞳不知道怎麽解釋,索性不再解釋,不過是救治對方而已,也許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難辦。


    再見玄蒼,頃洛鎮定的多,倒是不會蠢到拿出洛蒼箭。


    這裏是魔宮,層層守衛,再加上身後還有一個看似單純,實則厲害無比的魔王。


    再見玄翼之時,她是驚訝的。


    原以為單純小孩隻是一個官宦人家的孩子,殊不知竟是這裏的統治者,更誇張的是後者強大不可攻破的實力。


    她牽強地笑了笑,守好臣子該有的本分。


    玄翼卻是不在乎,故作不知,一見頃洛卡年,飛一般地飛進頃洛懷中。


    “你終於來了。”小小孩子說的是那般開懷,絲毫不見之前的焦慮和傷心。


    “你好像在專門等著我?”


    察覺到後者語氣中的不對勁,頃洛心生疑惑。


    這孩子怎麽看都不像是在擔心自家大哥的模樣,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我比他大哥還要重要一百倍?所以一見到我,高興壓製過悲傷?


    跟在身後的無痕和暗瞳自是不會防備,隻以為這小孩子在尋求慰藉。哪裏會猜測這小孩已不是以前單純,無所知之的小孩了。


    一個能夠穩住魔域的孩子,一個能夠翻手雲,覆手雨的孩子,又怎麽會是一個平凡簡單的孩子?他們更不會想到這樣的孩子會跟著另一個男人欺騙自己。


    頃洛進去了,暗瞳和無痕準備踏入,卻是被玄翼阻擋在門外。


    “暗瞳哥哥,無痕哥哥,我好久沒有見你們了,陪我喝一杯茶吧?”


    從門外看,頃洛正端坐在玄蒼床邊,檢查玄蒼的身體。無所不妥,二人便放下心來,相視,點了點頭。


    步入到不遠處的庭院裏,開始喝茶。


    無痕,暗瞳走了,為了不將魂戒空間暴露,她關上門,這才放心的從空間內拿出剛剛煉製出來的皇級低等破咒丹。


    看著昏睡中的男人,往日的犀利和強勢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脆弱和悲傷。


    他受到咒法的侵蝕,身體很脆弱,實屬正常。


    可悲傷是怎麽回事?難道也是因為身體脆弱的原因而導致?很難想象,魔皇會有這樣的一麵。


    見丹藥被吞下,頃洛這才放心,走到一邊桌椅處,拿出洛蒼箭把玩。


    “說吧,我和他是什麽關係?”她屏蔽了黑炭和天青子的聽覺和視覺。


    剛剛在見到玄蒼吞服下丹藥,吐血的時候,她明顯地感受到洛蒼箭震動了一下。


    她一直以為洛蒼箭是個沒有靈識的小玩意兒,如今看來,倒是她的疏忽了。


    “他……你……”


    洛蒼箭很悲傷,很猶豫,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既想讓兩個主子和好如初,又害怕女主人記起男主人殺了她的事實。


    箭生艱難,如何抉擇,才能保持住自己的靈識啊?


    他不想再回爐重造啊,那感覺,那酸爽,那溫度,真不是他該待的地方。


    “女主人,要不,你直接用我刺在他胸口之上,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哦?”她的確想用這個洛蒼箭刺殺那個男人。冥冥之中,一道強烈的聲音在驅動著她“殺了他,讓他後悔!”


    她站起,卻是收了洛蒼箭,不進反退,準備離開這個房間。


    她不喜歡這裏,不喜歡接近那個男人。每次接近,她的內心就很複雜,似是悲傷,似是憤怒,又似是同情,以及夾雜著她都不懂的開心和難舍。


    她不懂,沒有記憶的自己何以會有這樣的感情?害怕受傷的本能,讓她學會逃避!


    一手輕輕架在門扶手之上,卻是沒有推開分毫。她心慌,用力推,門依舊不動分毫。她明了,轉身,譏諷地看著不知何時坐起身的男人。


    “怎麽?騙過暗瞳,騙過我,現在還不讓我走了?”女人一手輕輕撫上胸前的一縷白發,淡步走到桌椅邊。


    “說吧,你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我沒有騙你,也沒有騙暗瞳。”他開口解釋,之前的昏迷,受詛咒之症並不是他故意而為之。


    不過,現在想來,他倒是要好好謝謝這個下咒之人了。


    如果不是這個詛咒的話,他可能也就沒有和頃洛獨處的時間。


    他不願隱瞞,破咒丹是皇級低等的,不能徹底消除他所受的詛咒,卻可以阻擋一陣子。


    更重要的是他恢複了一部分的記憶。


    果然,頃洛就是他割舍不掉的人,是他的執著。即便沒了記憶,他依舊忘不了她。


    接觸到對方的一頭白發,他心痛異常。強製控製住自己的異常,他痛苦出聲:“對不起!”


    該來的總會來,是他傷害了她,他就應該承擔後果。


    他可以接受她恨著他,厭惡著他,殺他報仇,卻獨獨不能接受她遠離他。


    “你是誰?”她脫口而問。


    “你的愛人,也是你的仇人。”他苦澀地說。


    下一瞬,他瞬移到她的身前,一手緊緊抓住那隱藏在長袖之下,緊握著洛蒼箭的手,輕笑道:“你不是說想讓我後悔嗎?現在給你這個機會,下手吧!”


    頃洛還未緩過神,隻聽血肉被刺穿的聲音,手上一片腥稠粘膩之感。低頭看去,但見自己手握洛蒼箭重重刺進對方的心髒,鮮血染紅一片。


    “啊!”她尖叫一聲,一切都來的措不及防。她想鬆開手,卻是被對方握的更緊。


    他的手緊緊捏著她的手,她的手緊緊握著洛蒼箭,洛蒼箭深深插在那顆還在跳動的心髒之上。


    突然,箭尖之上,滲出一滴金色血絲,那是她的心頭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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