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瞳輕嗬一聲,“這種時候,你倒是聽話的很!”


    低頭,喝一口,突然感覺到不對勁兒,他猛地抬起頭,但見床上的女人不知何時已經醒來。


    他不急不慢,低頭,再喝一口,緩緩放下杯盞,走到床邊,低頭含笑。


    “他走了,你才醒。他若是不走,你是不是準備這一輩子都不醒來了?”


    “我隻是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麵對他罷了!”她笑得沒有溫度,情緒低沉。


    “即便知道他是被迫的,是不得已的,但我還是難免生氣。”


    “應該的。”他補充道:“若是我的話,不說將對方大卸八塊,就是閹了對方的心都有。你說說,看他哪裏不順眼,我就幫你揍哪裏。”


    她笑出聲,“暗瞳,有你真好,謝謝!”


    “現在跟我客氣什麽!”暗瞳輕笑,“之後你準備怎麽辦?”


    “怎麽辦?”她自嘲地笑了笑,反問一句,“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暗瞳,你說說看,我應該怎麽辦?”


    “當然做回最本來的你了。這麽簡單的事情,還用的著問我?你傻啊!看來轉世一次,你的智商依舊不在線,令人堪憂啊。”


    “暗瞳在手,要智商幹什麽。隻要有你就好了啊……”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調戲道:“你難道忘記了,你早就說過,你是我的智商,隻要有你的地方,我就不會輕易被騙,被拐跑麽?怎麽,你現在是不是要反悔了?還有一點,你應該知道我們是未婚夫妻,所以,我以後的智商和幸福全靠你了。”


    “頃洛,你……”他的內心複雜,“你既然已經恢複了記憶,為何……”


    後麵的話,他說不出來。


    “你是不是想要說,我既然已經恢複記憶,就應該堅持選擇玄蒼。可是……時間過去了這麽久,不管是不是因為失憶,我才同意和你成婚。但隻要是我答應你的事情,我就會完成。我不想你再對我失望了……”


    “傻丫頭!”暗瞳反笑,一手輕輕撫上女人白色的發,“你應該知道我遲早……”


    “暗瞳!”她打斷後者,雙手止不住的顫抖,連帶著所說的話,都是顫顫巍巍的。


    “求你,求你不要說出那樣的話,好嗎?你會活很久的。我們在現代生活過,你應該知道,隻要保持好樂觀的心態,隻要每天喜笑顏開,隻要多想想一些比較輕鬆搞笑的事情,我們都會活很久的。你還記得嗎,曾經有一個新聞裏播放,說一個癌症病人每天保持樂觀的心態,之後不是病死,而是老死的……”


    她努力說著話,企圖讓彼此不再關注死亡這個問題。可在接觸到對方白色的發時,她的心狠狠地被重擊。


    痛。


    很痛。


    他這是為了她的生命,這才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她是罪人,才是那個該死的人。


    暗瞳,這個傻瓜,為什麽不讓她死?為何讓她繼續活著,日日看到他白發的樣子,感受他日漸垂危的生命。


    她剛剛恢複記憶,還未生出重生的喜悅,便被現實重重打敗。


    這是對她的懲罰,上一世,她故意無視暗瞳的好。這一世,再看後者,除了深深的愧疚,還是愧疚。


    她不想繼續追尋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地位了,隻想好好地看著暗瞳,每天看到他笑,便是滿足。


    感受到女人的不安,害怕以及濃濃的擔憂。暗瞳依舊上勾著唇,不見絲毫的悲傷。用一貫的輕鬆語氣調侃道:“我知道你看上了我的美貌,既是如此,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會努力活到讓你看到厭為止。”


    女人這才破涕微笑。


    這樣的暗瞳,是她熟悉的暗瞳,是她最喜歡的夥伴,是她最大的安慰。


    房間外,黑衣男人一動不動地站在紅樹下,雙眼直直地看著緊閉的房門。


    這裏沒有下隔音陣法,隻要願意聽,就一定能夠聽的清清楚楚。


    原來頃洛早就醒了,她記起了一切,將暗瞳看的很重,結果……她選擇了暗瞳。


    想來也正常,他殺了她兩次,再好的感情也經受不住這樣的傷害。


    是他,親手將她推離開來,親手埋葬了他們的感情。


    他想:就這樣吧,隻要她還活著,隻要她還在,隻要她開心就好。至於他……


    不管怎麽樣,都無所謂了。


    這裏是血淚森林,是罪惡和仇恨的最恐怖的地方,是所有人忌憚的地方。然而,對於頃洛來說,卻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用悲傷,用鮮血和淚水創造了這一方土地,這裏是她第二個家。


    血淚森林深處,正中間,一團團烏雲從未散去,下麵是永不停歇的閃電。


    再見血衛首領黑衣女人,頃洛倒是覺得時間對這個女人格外的寬容。都已經過了這麽多年,她還是那般美貌動人,卻也是冷淡的美,一如她初見後者的樣子。


    “鬼魅,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你和淩天宮以及玉青顏的關係啊?”她說的冷清,絲毫聽不出其中的情緒。


    黑衣人尷尬,嘴抽了抽,“那個,是我分身幹的事兒,與我無關。”


    如今之計,脫離所有責任才是最佳選擇。


    “哦,那是你的分身啊……”


    頃洛走到下手,手指點了點下巴,斜眼看著麵色紅潤,尖臉大眼,一副狐媚子形象的女人。


    “如果我沒有恢複記憶的話,你是不是準備借著分身和自己的樣貌不一樣,假裝不知道,就此混過去?”


    “怎麽會?”鬼魅甚覺冤枉,在她好不容易煉製出分身之時,特意將分身的臉變了一番,這才逃過別人的注意。


    “主子啊,我這完全是為了你考慮啊。我的樣子,隻要是來過血淚森林的人,都會知道。如果不換個形象的話,肯定會被人認出來的,從而對主人你不利……”


    她左思右想著,將自己能夠想到的理由都說了一遍。


    “好了,我又沒有怪你!”前世的她最大愛好便是逗弄鬼魅,屢試不爽。誰也不會想到身為血衛首領的鬼魅,竟會有如此無奈的一麵。


    身為主子,她甚是驕傲。


    和鬼魅見過麵,大致地了解了一番血衛如今的狀況。


    自從玉青顏掌管聖域之後,血淚森林的確受到了打壓。


    可因著血衛實力強大,幾次三番,都沒有被打壓致死,反而越來越強悍。


    加上越來越多強悍的人加入,血衛如虎添翼,更是厲害。


    與魔宮以及聖靈城相比,人數說不上多,但勝在都是精華。


    頃洛聽的甚是滿意,連連點頭,大手一揮,“都這麽久了,你們若是想要離開就離開吧,過自己想要過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鬼魅驚訝,久久不能言語,最後不敢置信地再問道:“主子,你說什麽?”


    “我讓你們散了。雖然當初我偶然之下創造了血淚森林,也收了落魄的你們。那時候隻是想要給你們提供一處安穩的地方罷了,並沒有多餘的想法。這裏的環境不好,你們在這裏等了我千年之久,算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主子,難道你不想奪回你的地位了嗎?難道你不想殺了玉青顏那個搶了你鮮血和地位的女人嗎?主子!”她怒喝道:“我們不甘心啊,為你感到不甘心。”


    千年的時間,對於她們這種層次的人來說,不長也不短。時間可以消散一切恩怨情仇,同時,也會加深執念,甚至會讓一個原本懂得變通的人變得固執己見。


    顯然,鬼魅成為了最後一種可能。


    見勸說無果,頃洛不再拒絕,找了個理由,先行離開了去。


    對付固執的人,最好的辦法自是晾著不管。以後再找個最好的時間勸說,未嚐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血淚森林最深處,烏雲密布,雷電閃爍,處處是荊棘,處處是危險。遠看麵積不大,近看才知其中精髓。


    這是一個陣法,加上幻境加持。隻要有人進入,便會瞬間陷入環境之中,被雷電擊打,承受天雷之火。


    這會釋放雷電的烏雲的確是她所為,但雷電之下的陣法卻不是。想到那背後一直慣用陣法的人,她總覺得不安。


    “在想什麽?”陪同在側的暗瞳出聲,他懷疑自己若是再不說些什麽話,頃洛這丫頭就要將他給忘記了。


    “在想怎麽回到聖靈城……我想要和玉青顏好好談談。還有……”想到靈淵塔那傳送到神劍領域的陣法,她總是莫名心慌。


    “還有什麽?”


    “沒什麽,我在想怎麽做才能勸鬼魅他們過自己的日子,不要將生命浪費在這裏。這個血淚森林再也不是我的森林,而是別人的地獄。”


    停下腳,她眸色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在陣法之內掙紮的人,泛白的眼珠,漆黑的表皮,一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樣子。


    她不明白,為何魔域和聖域會將這裏當作懲罰罪惡的地方?


    “你應該知道……”暗瞳,頓了頓,“你應該很清楚,他們是誰?是被那個地方拋棄的,被那個地方扔下來的人,根本過不回自己的生活。隻有你的出現,才能讓她們感受到自己還活著。所以,你想的注定不會實現。”


    “是嗎?”她有點難受。


    轉而想到什麽,又問道,“你怎麽想的?當真希望我和玉青顏打一架嗎?我殺了她,你也不在乎?”


    “她失去了自我,早已不是我印象中的那個自強不息的女人。在她出手準備殺了我的時候,便不再是我的妹妹,所以你的所作所為,我不會幹涉,隻會支持。”


    “至於是否要殺了她,我覺得可能性很大。因為你若是不殺了她,她便會殺了你。是非曲折,事情的發展又怎麽會因為你一個人的意願,而改變呢?”


    似是意識到自己太過嚴肅,他拍了拍頃洛的肩膀。


    “算了,不管你怎麽想。隻需記住,任何時候,任何情況,我都會支持你就對了。你想想,有一個這麽好的我陪在你身邊,你是不是應該感到幸運…….”


    頃洛撲哧一笑,“是啊,我應該感到幸……”還未說完話,一道猙獰的臉龐撲了過來。


    “我殺了你,要殺了你。”這人竟是突破了層層陣法,跑了出來。全身焦黑,沒有一處完好。


    他一手成爪,狠狠打向頃洛。“都是你這個該死的女人,如果不是你創造出這個地方,我們就不會受到這樣痛苦的虐待,我寧願死。你該死!”


    頃洛皺眉,毫不心軟,一手抓住男人,用力一丟。這一丟,那人又被拋進了烏雲密布的懲罰圈之內。


    “該死的混蛋!”她吐了一口口水。


    若真是想要死,還活著幹什麽,直接自殺不就行了。她隻提供了場所,至於這裏麵懲罰人的手段,可不是她下的。


    再說,你一個十惡不赦的人,還敢露出無辜人的嘴臉。


    “看來恢複記憶的你,實力也恢複到以前的巔峰了,真讓人羨慕!”暗瞳的語氣聽上去很輕鬆。


    但是頃洛想,他的內心並不好受吧!


    因著數次消耗生命力,在加上穿梭虛空的消耗,他的實力已然沒有前世那般高。


    她問:“你現在的實力怎麽樣?”


    他彈了一下她的頭,“放心,在世外域,我還是個高手,你不用擔心!”


    頃洛信了,以至於這成為她最後悔的事情……


    血淚森林,到處都是紅色,沒有第二種顏色,起先月落和楚天賜很不適應,總覺得這太不吉利。後來,兩人住著住著,便也習慣。


    這一日,月落來尋。


    “小姐,不,皇女……”


    “得了吧,你還是叫我小姐吧。你若是用其他的名號稱呼我,我聽著,覺的怪別扭的。”


    聽聞此言,月落開心地跑到頃洛身邊,“小姐,我就知道你還是我心目中的小姐,一點都沒變。”


    “是,我還是那個我,當然沒變。怎麽了?你這麽一副討好地模樣,究竟是為什麽?是不是有什麽想要說的?”


    月落看了看門外的方向,雙唇緊抿,片刻之後,下了決心。


    “小姐,姑爺,不,魔皇在外麵看著你……的房間已經好幾日了,你不準備和他聊聊?”


    楚天賜已經將弘一親王就是玄蒼的事情告訴了月落,後者聽之,氣憤了好一段時間。後來見玄蒼真誠認錯的樣子,再想到還在魔域之時,對方自殘的場景,憤怒便慢慢地退了下去。


    小姐和暗瞳在一起的確也挺好,隻不過……


    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不希望自家小姐以後後悔。


    是以,她抱著嚐試的口氣問道:“小姐,你真的放下魔皇了嗎?小姐,你要不要再好好考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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