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能離開她。


    待他踏遍萬水千山,以身試險,終於見到日死夜想的人兒時,她的身邊已經有了一個男孩。在那一刻,他才反應過來,原來那夜的女人是她。


    那男孩和他長得很像,性格上麵亦是出奇的相似。


    見到她之時,身上累積的傷口不再疼痛,連日連夜堆積在一起的絕望頓時消失。


    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她對他來說竟是這般重要,大過疼痛,大過生命,大過一切。


    他以為她會記得他,不曾想,女人麵露疑惑,不解以及陌生的表情看著他,語氣無波無瀾,不帶一絲情緒:“你是誰?”


    那一刻,他覺得好似整個世界都坍塌了。


    他幻想過千千萬萬個兩人見麵的場景。


    也許,她會指著他的鼻子罵,說他是個混蛋;更甚者,直接抽劍,狠狠劈向對方,達到不見鮮血不罷休的那種地步。


    也許,她會轉頭就走,隻因為氣憤他娶了她的好友。


    卻不曾想,她竟是將他當成了陌生人,一句“你是誰?”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離得很遠。那一刻的他仿若被雷劈,整個神魂都被抽走。


    還是孩子的玄蒼用力撞開他的身子,冷聲道:“你讓開,我娘不認識你!”


    那時候,他就清楚自家兒子很不待見自己。


    自知理虧,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做,隻得避其鋒芒,暫時躲到暗處,偷看她和那隻見過一麵的兒子。


    她是自信驕傲的,一個女人帶著兒子,遊走在處處是危險的世外域,將所有敢欺負她和玄蒼的人都打敗。


    她很聰明,他們的孩子隨她,也很聰明。


    幾次危險關頭,她都能化險為夷。


    他第一次知道:她是一個多麽愛笑的女子,足智多謀已經不足以形容她給他留下的印象,而是聰明到近妖。


    在他麵前,她永遠都是一張清湯掛麵一樣的表情。可在別人麵前,她會笑,會生氣,甚至會捉弄別人。


    他這才認清,原來,沒有他在身邊,她是一個這麽有情有味道的女人。


    他們孩子是個早熟的,小小年紀就知道保護娘親。有人欺負自家娘親了,他會上前,將那欺負的人打的求饒,叫天叫地。


    若是心狠一點,她更會下死手,直接暗殺了對方。


    他是強大的,自然而然的,他們的孩子也不會弱到哪裏去。


    他一直躲在暗處,絲毫沒有出手的機會。最後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時,卻是被親兒子給坑了。


    對,兒子將他給迷暈了,將所有功勞都攬在自己的身上。


    從這一刻起,他深知自家兒子絕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在追妻道路上,他又多了一個艱巨任務:哄兒子,先將兒子變成自己這一邊的人。


    自此,他開始了痛並快樂的生活。


    兒子說動東,他絕不往西。


    兒子說停,他絕不會再多做一個動作。


    兒子說話,他絕不會插嘴,將伏小做低的姿態表現得淋漓盡致。


    後來,兒子好像看他順眼了點,終於大發慈悲地表示要幫助自己。


    他的決策是對的,他的付出沒有白費。得到兒子這個助力之後,他能夠稍微輕鬆一點地接近她。


    她認識了他,了解了他,最後明白他就是自家兒子的爹!


    卻僅限於自家兒子爹這個身份而已,再無其他!


    他開心的同時,卻是難受。誰也想不到自己努力的結果卻隻是得到兒子爹的這個身份,而不是她的愛。


    他不知道鋼鐵是怎麽煉成的,也不知道她究竟經曆過什麽,唯深記一點:他不能沒有她。


    在兒子的幫助下,他從暗處轉移到明處,成為了她名副其實的……“護衛”。


    玄蒼幫著他的同時,吃醋胡排擠他。


    在幫忙說好話的時候,也不忘記說一些詆毀的話。


    他開始懷疑:這個兒子是不是親生的?否則,何以對自己抱這麽大的敵意?


    結果:不管是從長相上看,還是性格上看,無一不表明這就是他的兒子。


    不知不覺中接受了一個以坑自己為榮的兒子這個事實,他坦然了很多。


    每當玄蒼開始吐槽他的時候,他緊急封閉聽覺,以防自己一個把持不住,將這個臭小子痛打一頓。


    危險來了,他定立在前麵,以身試險。困難當前,他破除千辛萬苦,暗戳戳地幫她解決問題,破除萬險。


    他成功了。


    她對他動了心。


    他如願以償,終成一段佳話,舉行了他和她的婚禮。


    婚後的生活,比較平靜。她好像不喜歡魔後的生活和奢華衣飾,每日的穿著依舊簡單,卻不失大氣。


    他愛她,不會在乎她是否改變,隻要她開心,一切都好。


    而她最看中的一點,自然也是這個。


    唯一讓人心煩的,唯有玄蒼那個臭小子,好似任何時候,看他都不順眼一般。見到自己,不說幾句損話,不打上一架,那絕對會誓不罷休。


    後來,他們有了第二個孩子,玄翼。


    可,正如玄蒼出生時一般,他依舊沒有看到玄翼出生時的樣子。


    隻因,那時的他,被困於九天之上。而她,更是被她曾經的好友陷害,逃亡。


    自此之後,她了無蹤跡。


    他再度失去了她!


    待他回歸之時,還是少年狀態的玄蒼已經撐起了魔域整片天,懷中還抱著剛剛出生不久的嬰孩。


    嬰孩生而為王,帶著強大的傳承和力量來到這個世界。


    見到第二個孩子,他驕傲,卻也悲傷。


    在他不知道的時間裏,她究竟經曆了多少,又遇到了多大的磨難?


    他不明白,不過隻想和她一起生活,追尋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已,卻屢屢遇到來自別人的破壞?


    他的幸福為何就這麽簡單,卻又這麽讓人難堪?


    越想越痛苦,最後,在不留一點信息的前提之下,他毅然決然開始了漫漫尋妻之路。


    這一尋便是數百年,甚至是千年,中間過程中,偶爾會回一趟魔域,見見兒子。


    後來,機緣巧合之下,他得到了她的消息。


    再次經過千難萬險,終到這個冰封世界。


    看著被冰凍地沒有一絲魂魄氣息的人兒,他的心忍不住地抽痛。


    他終是沒有好好守在她的身邊,辜負了她的期望。


    她曾說:“我不希望自己每天都過著勞累悲傷的生活,隻希望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能夠立刻出現在我的麵前。你能做到嗎?”


    當時的他,是那般自信,那般目中無人,不做思考,直接點頭,信誓旦旦道:“能!”


    現實狠狠打了他的臉,他沒有做到!


    她孤單的時候,他不在她身邊。


    她難過的時候,他正疲於奔命,忙於自己的事情。


    她遇難的時候,他不知在何出,或許還被困在九天之上。


    他是一個很糟糕的丈夫,更是不稱職的父親。


    他突然醒悟過來,原來玄蒼對自己如此排斥,並非沒有原因。


    自出生開始,他便是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每每看到別人一家幸福團圓,身為孩子的他卻隻能默默流淚。


    沒有父親的維護,沒有完整的家,每日所見的便是自家娘親疲於奔命的景象,這叫他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若是換成他,不一定會有兒子玄蒼做的好。


    他找到了她,卻沒辦法拯救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陪伴,唯有如此。


    他每日盯著冰層裏的人,癡癡的看。每當冰層恢複如初,開始掩蓋她的樣貌之時,他便會開始砍打。


    日日如是,從未鬆懈過。


    冰層之下的她,麵無血色,卻不失美麗。


    印象中的她,總是笑容滿麵,快樂的樣子。如今,見到的隻有冷冰冰的,毫無氣血的模樣。


    無數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裏,他在思考著:究竟如何做,才能救出她?


    直到皮毛男人的出現……


    通過皮毛男人說出的話,他才知道在自己沒有陪伴在她身邊的那些日子裏,她過得有多艱難。


    懷著孕,帶著一個孩子,孤軍奮戰在魔域。


    魔域的那些混賬們,竟敢趁他不再的時候,企圖殺了她,以及她肚子裏的孩子和玄蒼。


    他倒是想要好好教訓那些混賬們,卻不能離開。


    在那些個守護的日子裏,他看著她發呆,回憶過去的種種美好。


    時間久了,便可以自我麻痹,告訴自己說即便彼此之間有不好的回憶,也無法改變彼此之家也有難以忘懷的感情。


    如今,皮毛男人揭開他身上血淋淋的傷口,將所有一切暴露在太陽光下,他的心不可抑製地疼痛起來。


    隻有玄蒼,從頭到尾都是冷漠臉。


    對他來說:蘇毅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就算聽到別人指控這所謂的父親,他亦是無感!


    皮毛男人見蘇毅露出一張痛苦臉,語氣更是鄙夷,“你現在露出這副模樣做什麽?如果不是我,寧兒的身體早就被毀了,你怎麽可能還有機會見到她?”


    釋放出內心不滿,皮毛男人的態度倒是緩和了很多,沒有了最初的夾槍帶棒。


    蘇毅無言,站在遠處,直直看著再度被冰封起來,看不到樣貌的女人。


    “難道……”他甚是不甘心地補充道:“難道我們隻能這樣嗎?”


    “目前為止,我們隻能這樣,否則的話,我們怎麽辦?你有本事對抗的了九天之上的人?”


    聽聞,蘇毅靜默。


    片刻之後,他舉起雙拳,用力狠狠砸向冰麵。


    冰麵瞬間以網狀輻射的狀態四散開來,碎裂開來。新的雪花飄落下來,重新覆蓋住破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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