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氣惱,氣到極致,便索性什麽都不管了。


    我想: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固有的人生觀,價值觀,以及特定的生活模式,也許妖年並不在乎這些呢?


    若是如此,我又何必多管閑事?


    於是,我不再關注她,也不提點她。遇到事情,我便會派她出去。事情的成效往往都不錯,成功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有時候,我很好奇,這麽厲害的她為何會成為神域之人的追殺對象,前提是她並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人。


    她有所沉默,麵露懼怕之色,隻簡單地給了我一個比較模糊的答案:我發現了一個不能被發現的秘密。


    這般聽來,我便自覺地不再問。


    這是她的秘密,她有權力不說,而我沒有權力知曉她的一切。


    之後隻要有我難以解決的問題,我都會讓她表現一番。


    王宮之內的人好像都知曉她的強悍,可更清楚的是她那軟弱可欺的性子,是以,因對其嫉妒過甚,不少人時時欺負她。


    當然,大部分的時候,這種欺負都是言語之上的。


    之後的任務中,偶爾會有我們一起去完成的時候。其中,我們更像並肩作戰的夥伴,將後背交給彼此。


    她終究是個女人,有自己的短板。


    比如說相較於強大敵人來說,她的力氣小一點,耐力也少一點。在刺探神域的那段時間裏,我救了她很多次,給她留下相當不錯的印象。


    我是這般單純地認為的,卻不曾想這所謂的印象,在她心中,直接演變成了愛慕。


    她變得更加沉默了,更加低調,更加透明,就好似是個隱形人一般。


    我想:這樣也好,存在感越弱,越不會引起敵人的注意,保自己周全。


    可是,時間一長,我漸漸地感覺到不對勁之處。


    最初,她隻是沉默的比較多,後來若是沒什麽事情的話,她直接對我視而不見,甚至故意躲避。


    我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內心很失落。


    在這孤單的我異王宮,我沒有親人,兄弟姐妹,可以交心的人。而她,是我唯一的朋友,至少我是這麽想的。


    有意無意間,我來到了侍女們所居住的地方,意外之下,偷聽到侍女們對妖年的惡言惡語。


    我本是氣憤,想要出麵,嗬斥一頓,警醒一番,讓其守好自己的本分,不要亂嚼舌根。


    妖年是我的貼身侍女,在這異王宮,除了我之外,是身份地位最高的存在,容不得別人的說三道四。


    然,我還沒有出現在侍女麵前,緊接著聽到侍女們說出一個我從未想過的一個答案。“妖年愛慕異王!”


    我驚訝了,亦是不知所措,慌忙之中,匆匆離開。


    我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麵對妖年。後者好像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是能夠匹配的上我的,甚是自覺,跟我保持一定的距離。


    我欣慰的同時,卻是失落。


    時間一天天的過,我漸漸習慣了彼此之間的相處模式,心生慶幸。


    這樣挺好,妖年是我承認的朋友,我不希望任何不對等的感情成為破壞我們之間關係的外來力量。


    我尊重她,信任她,但是我很肯定我不愛她。


    我不想失去這人生中唯一的朋友,所以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明白,懷揣著明白當糊塗。


    效果很好,我們的相處模式又回到了以前。


    有事兒要幹,她會在第一時間內出現。


    她對我尊敬,甚至很有眼色的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不該出現的時候絕不出現。我對她這般表現很滿意,可這詭異的和平和和諧,總讓我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好在我並不愛她,所以,所有隻要是關於她的疑惑,都會被繁忙的事務衝散,我的大腦不會殘有一絲她的影子。


    我有一個習慣,每天都會去王宮後花園去逛上一圈。


    那一天,一如以往,我百無聊奈,隨意地坐在後花園之內,看著單調的花種,單調的顏色。


    突然,跳出幾個黑衣人,其中一個看上去很厲害,一向讓我自豪的實力,在他麵前卻是處處破綻,不可一擊。


    那人很瘦,雙眼釋放著詭異的興奮光芒。我敏銳地察覺,對方在乎的是我的眼睛。


    那一刻,我露出一秒鍾的譏諷之色,這雙眼睛是我最不喜歡的,卻有人對它們勢在必得,實在是讓人很不愉快。


    我想要呼喚侍衛和妖年,卻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敵人的包圍圈,根本無法傳遞出命令信號。


    眼看著自己被對方打中一掌又一掌,被刺中一劍又一劍,感受到生命力的流失,生平第一次,我生出懼怕的心思。


    我不想就這麽死的不明不白!


    我原以為自己也許不會壽終正寢,但至少是死在戰場之上,英勇就義。為異族而戰,為百信而死,我死而無憾。


    可如今呢,我卻不知原因,死在不知道是誰的手下,何等諷刺。哦,對了,也許是因為我的眼睛。


    天生紅瞳,本就不是我所想。死,不是我所願。是以,我竭盡所能,隻為能夠很好的活下去。


    掙紮,掙紮,再掙紮。


    上天好像聽到了我的求救聲,妖年發現了後花園的不對勁兒,趕忙進來,看到我被限製在狹小的空間裏,和四個不知麵貌的人纏鬥在一起。


    她趕忙提起長劍,狠狠砍過來,卻是被無形的光圈彈飛開來。


    那力道之大,單看妖年渾身是傷,流血不止的模樣,便也能猜測的到。


    刺殺首領輕笑一聲,不屑一顧,嗤之以鼻,“不堪一擊!”便不再關注妖年。


    在他看來,妖年是弱小到隨時可以踩死的螞蟻。


    可就是這麽一隻小小螞蟻,不知疲倦地,堅持地舉起長劍,一次次地站起,揮砍過來,一劍一劍又一劍,繼而被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彈飛開來。


    直至我在鮮血四散的空隙中,聽到女人身上骨頭碎裂的聲音。


    她的腿骨斷了,我大驚,想要開口阻止她的堅持,卻疲於應對對方的刺殺,根本分不出精力去提醒妖年。


    她還在堅持,而我快要不行了。


    沒有力氣的我,無力躺在地上,一動不能動,仿若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等待屬於自己不堪的命運。


    妖年痛哭的聲音傳來,顫抖著嘴,想要對我說些什麽。


    最終,我隻聽到她說:“王……”再無後續。


    我還以為她要跟我來生命最終的告白呢,可很明顯,妖年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


    即便到了這種時候,即便她知曉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跟我說話,即便知曉自己無用,她還是堅持守住自己的秘密。


    難道她當真沒看出來我知曉她的心思嗎?


    也許是吧!


    我點了點頭,看著她的淚,心微微發酸。想要回應,卻根本無法張口,隻因我不愛她啊。


    直到現在,在我即將死去,再也見不到明天的時候,我滿腦子隻剩對這個單調世界的無奈,以及一絲絲的解脫。


    如此死去也好,至少自此擺脫了以後不知會延長多久的枯燥生活。


    閉上眼,等待死神降臨,帶走我生命最後的火種。


    然……預想中的疼痛和終結沒有,耳邊響著妖年激動萬分的聲音。


    “王,有人來救我們了,有人來了!”


    她語氣高昂,聲音飽含激動和興奮,因著意外之甚,她的音色拔尖不少,擺脫了往日裏低沉冷漠,夾雜著絲絲疏離的清淡聲音。


    我睜開眼,果見一身黑袍的男人站在我身前,抵擋住刺客的招式。


    我認識他,他是神域玄武之家玄家的玄蒼。


    曾經,我遊走在神域之時,聽過很多關於他的信息。


    低調,冷漠,無情,無欲,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


    那時候我嗤之以鼻,心中嘲諷:這還是人,不,還是神嗎?


    即便淡漠如我,也希望生命中出現一些彩色的事情,引起我的興趣,激蕩起我對生活的樂趣。


    而玄蒼倒好,直接斷絕一切樂趣,我覺得這人不是個瘋子就是個傻子。


    現在看來應該是個傻子。


    不然,如何解釋他偷偷跑到異族,來救神域的對手異族之王。


    他絲毫不將我放在眼中,隨意丟來幾粒神級丹藥,很無情地說:“吃掉,不想死,趕緊恢複體力,起來給我打。”


    語氣不屑,聲音低沉,很不悅。對我這個異族之王,絲毫沒有該有的敬仰,不,甚至連尊敬都談不上,他是第一個這般對我說話的人。


    我甚至覺得,在他眼中,我是一個該死的人,隻不過因為不得已的原因,他不得不救我。若是可以選擇,他寧願見死不救。


    他的態度很高傲,刺激了我。追求解脫的我,反而希望好好活著至於理由麽……


    可不就是為了不讓他看不起我嗎?


    我快速吃了藥,忍受著斷骨之痛,堅強地站了起來,頗為得意地看了他一眼。誰知那家夥看都不看我,語氣更是嫌棄。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麽坐上異族之王這個位置的?”


    我:……


    如果不是時間不對,地點不對,情況不對,我一點要好好教訓這家夥一番。


    我是異族之王,身份高高在上。即便我和他是同輩,也容忍不了他對我的蔑視,對我的小看。


    我冷哼一聲,不回答他,將所有的怒氣發泄到刺客身上。可惜,我終究還是弱了一大截,不是對方的對手。


    當我再次倒地,我以為玄蒼那家夥會再次狠狠嘲弄我一番,卻不聞對方一絲聲音。抬頭一看,但見一隻粗糙說不上好看的手,伸了過來。


    他這是要拉我起來嗎?


    “起來!給我打。”他好像很生氣,聲音夾雜著濃濃怒氣。


    那一刻,我竟奇妙地感受到這怒氣不是衝著我,而是衝著那些刺客的。我開始放棄對他的成見,不再為了炫耀自己,也不再為了自己那可笑的虛榮心而戰。


    我的大腦放空,最後隻剩一個意念盤踞在腦海之中。


    我要殺了這些該死的刺客,為我所受的傷報仇。


    也許是執著和恨意成就了我,這般想著,我超常發揮,實力更是比以往更加強大。


    我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麽了,但是我清楚地感受到遊走在身體各個筋脈,血肉的力量。


    就好似……那些力量是活的,是有生命的。


    它們在咆哮著,要為我這個主人傾盡一切,在所不惜!那一刻,我深刻地意識到什麽叫做實力,什麽叫做力量?


    追求力量的中心:專一,為強而強!


    我的實力在噌噌噌地上漲,反觀玄蒼,他好像也是。最讓我驚訝的是,他渾身好像在發散著金光,乍看一眼,好似神邸,超出這這神域之內的所有人。


    他……不是簡單的神域之人嗎?


    那一刻,我開始反問,我究竟錯過了什麽?誤會了什麽?是否看錯了玄蒼?


    他很強,不僅僅是年輕一輩的翹楚。看這家夥渾身所釋放出來的力量,怕是整個神域之中的強者。


    刺客們漸漸顯現出頹敗之勢,隱隱表現出急退的趨勢。


    最後,在玄蒼的猛烈打擊下,竟開始敗走。


    不錯,實在玄蒼的打擊下,而不是我。我自嘲地看了看手中的長劍,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卑微和不足。


    變強大了又怎麽樣,還不是拖後腿的那個。


    “你在想什麽?”


    聽到玄蒼的聲音,我猛地回神。周圍已然失了刺客的身影,我這是徹底地被救了。


    不遠處,不知何時,妖年趴在了地上,發出微弱的呼吸聲,一動不動,似是昏死的狀態。


    我放下心,隻要我們都活著就好。


    “謝謝。”我沒有回答玄蒼的話,反而道了謝。


    然而,這家夥很無所謂地點點頭。


    在我看來,他是高傲的,高傲到根本不將我這個異族王放在眼中。我計劃著好教育一下玄蒼,對待異族王該有的姿態。


    “給我安排一間安靜的房間,最好就在你隔壁。”他麵無表情地提出要求。


    我驚詫不已,反問:“你這是要住在我這裏了?”


    他點頭,然後說出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


    “你很有可能是天道之眼,而我的職責是保護天道之眼。”


    他說的是天道之眼,而不是我異族之王。這意思明顯,如果我不是天道之眼的話,他根本不會救我。


    嗬嗬!


    這是我的態度。


    即便是被玄蒼所救,我對他很不滿。


    我按照他的要求,將隔壁的儲物室空了出來,讓給了他。


    安靜,就在我隔壁,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我等待他大發雷霆的一刻,可他那張常年不變的麵癱臉好似根本沒有滿足我的期待。


    我猜不透他的想法,見其淡定走進去,安然關上門,泰然處之,我竟生出一股愧疚感。


    我是不是有點小心眼?


    妖年嗯了一聲,等我再問,她否定自己開了口,隻給我一個以為深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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