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佛界,是個孤兒,不曾見過父母,自小便被聖光寺的僧人收養。


    偶然一次機會,我遇到了聖子大人,作為例外,我被收到其坐下。聖子大人親自教導我,希望我能夠成為佛界下一任聖子。


    佛界是大家眼中的淨土,應該幹淨澄澈,神聖不可侵犯。


    在我看來,卻是髒汙渾濁的。很多和尚們為了爭奪聖子位置,暗自算計著對方,搶破了頭,依舊沒有撈到一絲好處。


    我比較幸運,師父,也就是聖子大人,時時都會護著我。


    是以,那些見我這個什麽都不用做,就被聖子大人看重的小孩,很不順眼。為了排除我這個障礙,有不少的人會在我的飯菜茶水中下毒,不知不覺中殺了我。


    最初,我被聖子大人保護地很好,單純天真。


    經過一次被毒殺,我深刻看到了人性的醜陋之處,再也不相信寺廟內的夥食。我開始自己學著去做飯。


    功夫不負有心人,再者,我很聰明,第一次就成功。


    我最擅長的是製作饅頭,工藝簡單,程序不複雜,不需要準備太多材料。隻要用心,我就能做出又大又香又軟又好吃的饅頭。


    我得意地將自己做出來的成品端到師父麵前,卻是被對方婉拒。


    哦,師父是不吃飯的,他隻吃辟穀丹。


    我有時候不明白,世間有這麽多好吃的,為何還要辟穀,豈不錯過無數最美味?


    對此,師父隻是輕笑,什麽都不說。


    我便也不會自找沒趣,繼續勸說。


    我的生活很單調,除了跟在師父身後修行,便是照顧院子裏麵的小魚兒。


    有一次,我意外地見到一個穿著醜陋,又瘦又矮的小丫頭偷我的小魚。我當即阻止她,嗬斥了她,誰知她說她隻是餓了而已。


    那時候,我的內心為之一動,很不是滋味。


    原來在我嫌棄周圍爾虞我詐,卻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之時,還有人吃不飽穿不暖。


    她小小年紀便要撐起生活重擔,舉步維艱,掙紮前行。


    與那髒兮兮的小丫頭相比,我太過幸福,太過無知。


    聽了她的理由,我二話不說,趕忙拿出自己剛製作出來的饅頭,送給她吃。


    她的確很餓,沒有一會兒功夫就將兩個大饅頭啃了個精光。


    她吃飯的樣子毫不講究,速度奇快。吃完之後,嘴角周圍都是饅頭屑,她好似覺得可惜,伸出舌頭,舔了又舔,毫無優雅可說。


    然而,我並不覺得難看,內心反而更加心疼這個小丫頭。


    看看,一個看上去比我還小的孩子過著我想象不到的生活,心生惻隱,我決定每天都給小丫頭送饅頭。


    每天,小丫頭定時定點,風雨無阻,雷打不動地出現在我麵前,並且對於跟在我身後這件事,樂此不疲。


    我雖覺厭煩,卻也忍受了下來。


    之後的日子裏,我教她識字,教她修煉,甚至講一些佛法給她聽。她大多時候,表麵看上去,聽地很認真,轉眼就忘。


    我氣壞了,之後便放棄將她帶入佛界的想法。


    她是個可憐的女孩子,我總這麽想。


    為了彰顯我的仁慈,我總會親自幫她做各種各樣的事情,送好吃的給她吃,給她做房子。甚至在她害怕的時候,我都會及時地出現在她身邊,給她依靠。


    我想:我遇到的人不多,小丫頭是最苦命的。我能幫上一點就幫一點吧,至少做到問心無愧。


    她好像很享受,並且對我越來越依靠。


    晚熟的我哪裏會意識到小女孩會喜歡上我這個和尚,直到她親口說出讓我還俗,和她成親的話。


    落荒而逃,這是我做出的第一反應。


    我找到師父,說出自己的困擾,一心求教,希望師父能夠指點我一二,卻隻得對方如此回答:“這是你人生中的劫難。”


    我聽呆了,所以師父這意思是……準備不管我了?


    為了弄清楚自己的想法,我特意連夜離開了佛界,其實就是單純地躲避紅娘而已。


    我漫無目的地遊蕩在神域之中,行走在茫茫人海之中。意外的機會之下,我認識了這一生唯一的且最真摯的好友玄蒼。


    誠實說來,他是個討人厭的家夥,不動聲色算是誇獎他的詞,僵屍臉才是我對他最中肯的評價。


    即便如此,我卻清晰地知道:那麽多虛偽的人之中,唯獨他最真實,最真誠,是我最好朋友的最佳人選。


    我努力嚐試忘記紅娘的事情,有事沒事就會跑到他身邊。


    通過不斷地接觸和彼此了解,我自是看出玄蒼對我的不奈。


    但他好似最終說服了自己,忍著不耐,接受了我。


    我知道這是我成功的第一步,也是最為關鍵的一步。


    之後,我便開始過上了在神域的快樂日子。


    最後我竟生出一股錯覺,隻要跟在玄蒼身邊,我便會得到安撫的力量,他無疑成為了我的定海神針。


    不過,玄蒼對我的不滿倒是越來越大。趁著黑夜,直接偷偷離開。


    他甩了我。


    對此,我不生氣。我知道自己在他身邊,所待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是輪到我回佛界的時候了。


    彼時,我們都已經長成氣宇不凡,英姿颯爽的小少年。


    回到佛界,我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師父,而是長成標誌少女模樣的紅娘。


    我驚訝:這麽多年了,紅娘盡然還沒有忘記我?


    難道她真的喜歡我?


    她對我是認真的?


    越是這般想,我的心越不是滋味。彼時,我已經分不清自己對她究竟是什麽感情了。


    若說隻是單純的朋友,我可以不聞不問,不管不顧。可我又氣不過,看著紅娘那麽一副癡癡等待我的模樣,我便覺得難受。


    我開始嗬斥她,說一些激勵言辭,激怒她,試圖讓她傷心難過。


    然而,我的算盤終是落空。


    麵對我的拒絕和排斥,她隻是定定看著我,眉眼彎彎,嗬嗬傻笑,什麽都不說,就這麽站在一邊,聽我說話。


    我說著說著,覺得無趣,便收了聲。


    誰知紅娘竟然看準了機會,直接趴到我的後輩。我單純地以為這是紅娘為了接近我,使出的另一個方法,從未將這個和追蹤陣法聯係在一起。


    自此之後,我和紅娘之間開啟了追蹤和被追蹤的生涯。


    不管我躲到哪裏,去往何處,總能被她快速準確地找到。


    我敏銳地察覺到其中異樣,開始尋找有可能爆露出來的端倪。結果自是成功,得知被下了追蹤陣法的我,隻得驀然承受。


    我趁著紅娘不注意之時,偷走了她的白玉令牌,回到佛界。


    終於換得清靜環境,然而,我的心卻不能安靜下來。


    我的大腦不受控製,總會在有意無意間,想到那一身火紅衣裙的女人。漸漸地,我的心亂了,開始覺得度日如年。


    我越來越清晰地認識到:我心動了!


    在那些追逐和被追逐的漫長時光中,我早就被她打動。隻不過,我執拗地認為這不是感情


    我焦躁不已,心生後悔。想要找紅娘,卻沒有勇氣。最後,我想到玄蒼這麽一個唯一的朋友,便離開了佛界。


    那是最後一次,我去玄家,卻是被玄家老祖宗看中。後者一言不合,直接襲擊上來,那強大氣勢,大有一股不殺我不罷休的趨勢。


    雙眼在迅速跳動,我隱約察覺到不對勁之處,可一切都晚了。


    我受了重傷,生命力在流失。


    我以為自己今天死定了。


    卻不曾想,在關鍵時候,老祖宗突然收了手,離開。


    我暗自慶幸,卻也無奈,隻因為受傷的我哪裏會是玄家這些高手護衛們的對手?


    我感受到玄蒼的氣息,看到了頃洛,也看到了一臉憤怒的紅娘。後者似乎發了瘋一樣,不要命地跑進包圍圈,護在我身前,不顧一切地用血肉之軀抵擋著刀槍。


    她的背,全部都是血。


    她的臉,被刮花了。我看在眼中,甚覺礙眼。


    感受著身邊少女的憤慨,我的心痛了。


    她的維護,她的愛,我再次回想起師父的話:“你離開這裏吧,佛界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不錯,師父早就看破了我最真實的心思。


    不管我如何隱藏,也不管我表現地如何不在意,他都沉默以對,最後終是提出讓我離開的話。


    “你知道我為何為你起名法號念情嗎?”


    一聽這名字,我就很不高興。先不說這個名字過於女性化,但說這濃濃感情味兒,讓身為男人的我怎麽喜歡的起來。


    逢人,我從不說自己的名字。別人都叫我“和尚”,包括玄蒼,紅娘和頃洛。


    長期的逃避生活,讓我感到勞累。


    越逃,我將紅娘記得越清晰,越難忘卻。離開佛界之前,我決定好好找紅娘談一談,確定自己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


    現實打臉。


    當我看到受傷的紅娘,鮮紅的血,以及她那張鮮少表現出憤怒的臉,我的心再度沉淪。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感情,我究竟愛不愛她,或者說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究竟從何時開始,便將她放在了心頭之上。


    我不希望看到她難受憤怒的樣子,不想看到她流血,更不想看到她強撐,卻不得不強撐的模樣。


    那一刻,隱藏在伸出的高高心牆被推到,我好似看到了另一個光明的世界。


    那是紅娘給我編織的美好。


    玄蒼來了,他很強大。


    在玄老爺子的手上,將我們帶走,帶到我們的秘密據點。


    我近距離觀察玄蒼和頃洛之間的相處模式,感受著兩人之間的粉紅泡泡。


    第一次開始愛人的我是害羞的,根本就沒有頃洛這般大膽,也無法表現得如玄蒼這般耿直。


    紅娘是個細心溫柔的好女人,在她給我整理傷口的時候,我就感受到了。仔細一想,其實,早在很小的時候,她便表現出這樣的一麵。


    她總會留一些好吃的給我,謊稱自己不餓。難道她不知道我會做好吃的嗎?再者說那些吃的都是我給她的。


    她知道,即便如此,還是忍不住會為我著想。


    她總會在我睡著的時候,突然醒醒來,隻為給我蓋棉被,預防我感冒著涼。


    她難道不知道修煉之人很難感冒嗎?


    不,她知道,隻是不忍看到我一個人在風中沉睡。


    我猜想,那時候,她更希望直接抱著我睡。


    那些個我曾經刻意忽視的畫麵在腦海中不停回放著,我的心被一個叫做紅娘的人占滿。


    我開始自責:我真是個混蛋,這怎麽能夠傷害這麽好的女孩子,怎麽就不早點認清自己的感情呢?


    我想道歉,可看到紅娘微紅發燙的臉頰之時,我的臉也跟著不自覺的發紅發燙。


    我聰明地想到:這就是戀愛。


    在秘密據點的那些快樂日子裏,我和她靜靜地相處著,看天邊最美的太陽,欣賞夜間最美的月亮和星辰。


    突然有一天,紅娘不見了。


    我和頃洛分道揚鑣,憑借著準確直覺,我找到了紅娘。我以為等待我的,會是少女嬌俏的臉龐。


    千算萬算,不曾想,等待我的隻有浸在河水之中,僵硬冰冷的身體。


    她衣衫不整,雙目圓睜,身上到處是淤青,我憤怒異常。


    她死了,死不瞑目。


    臨死之前,她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很難受?是不是很孤?


    ,在她一個人對抗的時候,是不是希望我能夠從天而降,將她拯救?


    我想:是的!


    我剛感受到的幸福頃刻消失不見,靈魂掉落進沒有盡頭的痛苦和黑暗。


    我要死了!


    死?


    不!


    我要將那些傷害過紅娘的人殺死之後再死,心中有了惡念,便再無法消除。


    我痛哭流涕,在那大雨瓢潑的夜間,仔細將紅娘埋葬。


    我不覺得疲憊,反而精神的很,轉身前往藍城。那裏是她噩夢的根源。


    抽出長劍,我麵無表情,殺了紅家所有人。在見到滿是鮮血的場景時,我興奮不已。


    玄家老祖宗再次找到我,可惜的是,憤怒狀況下的我,眼睛十分厲害。


    結果證明,他不是發瘋後之後的我的對手。


    我重重打傷了他。


    不過,憤怒的我是感受不到這勝利的喜悅的。


    殺了紅家人之後,我又去殺了那個欺辱紅娘的強者,將其家族之人全部斬殺。


    越殺,我越不滿足;越不滿足,我越想殺。


    最後,我的腦海中一片黑暗,我看不見,聽不見,唯一感受到的隻有手掌心中的粘膩腥臭。


    當我睜眼,重新感受到世界的光明之時,我看到的是玄蒼那張無奈且憤怒的臉。


    以及貫穿腹部的長劍,那劍是我的。


    而我正握著劍柄,是我殺了他。


    他並沒有露出責怪,怨恨的眼神,隻是安撫著我。


    我終於想起來了:原來我失控了,沒有意識的殺人。我殺了很多人,其中不乏無辜的,


    心痛到窒息,我努力克製住內心的殺意,請求玄蒼殺了我,他的確這麽做了。


    他做的很好,一劍解決了我。


    我的一生就這麽結束了,可以安心離開這裏了。


    沒有紅娘的世界,是灰色的,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可是,現實並不如我所願。


    玄蒼利用秘法,保存住我的魂魄,並且將我的眼睛挖了出來。


    在我臨死前,他說:“你和紅娘都會回來的。”


    我聽地莫名其妙,無形之中,滿心懷念紅娘,我想活著見到活著的紅娘,這是我的期待和執念。


    我知道自己被瓜分成兩個我,惡念體和善念體。


    我擔心這兩個我會傷害紅娘,便果斷地將兩個我之中所有關於紅娘的記憶分離出來,自成一體,投放到下界,隻為能夠找到紅娘。


    至於惡念體和善念體,我不再管,等它們融合在一體的時候,我自會回來。


    這些都是玄蒼告訴我的。


    我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魂魄,飄忽不定,無法說話。我不能準確表達自己的情緒,隻因我沒有臉,更沒有身體。


    我被玄蒼做成了白色珠子,被取名:瞳術訣。


    惡念體,善念體,以及我對紅娘的記憶魂魄,過著屬於各自的生活。


    本體的我根本不知彼此之間的生活狀態,直到當三者再度歸一的時候,我成功蘇醒,成為完整的我,完整的和尚。


    對此,我並不興奮。


    隻因蘇醒後,我見到的第一幕便是紅娘死在我麵前,而凶手赫然是惡念體的我。


    難受,打擊如雷灌頂。


    一瞬間,惡念再度侵占我整個腦海,生出一個想法:毀了這個世界。


    頃洛說紅娘有救,及時製止了我的惡念。


    沒有主心骨的我,一聽這話,整個人奇異般地安靜了下來。


    我願意等待,等待紅娘重新回到我身邊的那一天。


    戰爭結束,四大勢力重新換人領導。那些本應死在上古戰場之上的亡靈,在天道之眼的力量下,傾覆不再。


    紅娘被頃洛收進了魂戒,而我也跟著進去,時時刻刻守在紅娘身邊。


    魂戒之內的場景都如我和玄蒼所建立的秘密基地那樣。


    曾經那個小茅草屋不見了,而她的屍體也需要得到妥善保管,寒冷冰室成了我“休息”場所。


    那個房間,很寒,卻不及我內心的寒一分。


    我無感,心中焦急不已。雙眼一錯不錯地看著紅娘,深怕一個疏忽,便錯過她可能蘇醒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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