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街道,人群熙熙攘攘、有說有笑,街角處一家咖啡館,擦得明亮的玻璃窗裏映出三個熟悉的臉孔,把咖啡館內的世界隔離出來,店內氛圍寧靜舒適,四處飄散著濃鬱的咖啡香。


    周南神神秘秘,半個身子微微往前傾,壓在被服務員擦得一幹二淨的圓形木質桌子上,做作地壓低聲音說話。


    “各方收到指令!我們雙門洞三人組要開始行動了。”


    宋式微一臉鄙夷且毫不猶豫地打破氛圍。


    “啥?什麽玩意兒?鈺鈺呢?”


    歐陽望本來也樂得沉浸在這種007的氛圍裏,瞬間被拽回現實。


    “你是不是傻啊?要給鈺鈺的生日驚喜,還能把她找來一起商量不成?”


    周南:“就是啊,下周四就是鈺鈺的生日,咱們不得給準備一場大的?”


    宋式微:“彭浩宇呢?他不來表個態?”


    周南:“這廝說他一會兒就來,半天不見人影。”


    ……


    被店家懸掛在入門處的風鈴叮叮當當響,門一開,帶進來一股冷空氣,坐在門口附近的客人不得不裹緊了大衣。


    彭浩宇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目光搜尋了一圈之後向他們走來。


    “不好意思啊,來晚了。”


    歐陽望客氣地說:“沒事沒事,我們也是才剛到不久。”


    宋式微迅速把咖啡館菜單遞過去,彭浩宇掃了一眼直截了當地招來服務員,要了一杯美式拿鐵。


    周南直切主題:“你怎麽打算的?”


    彭浩宇:“我剛剛從星光廣場那邊回來,跟海邊那家小餐廳訂了一個燭光晚餐。”


    周南:“然後呢?你們吃你們的燭光晚餐,沒我們什麽事了?”


    周南是個急性子,話不聽完就一直追問,宋式微覺得好笑,低頭笑了出來。看到她陰森森地發笑,彭浩宇趕緊補充說。


    “吃完晚餐才是重頭戲,你們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突然出現,把一大束鮮花送過來。”


    宋式微忍不住嫌棄:“天呐,好傻。”


    周南和歐陽望也都笑了,彭浩宇好窘。


    歐陽望好心提了個建議:“要不這樣,等你們吃完飯,晚上去海邊再續場,直接在那邊來一場煙花秀!”


    宋式微一盆涼水潑了下來:“等煙花涼透,大家整整齊齊被帶去行政拘留嗎?”


    歐陽望不死心地問:“啊?海邊也不可以燃放煙花嗎?”


    宋式微:“無限製性規定,但是這裏的海岸邊有碼頭什麽的,而且現在要去申請可以說是非常不現實的。咱們不要玩火好不好?”


    眾人緘默。


    宋式微稍稍皺著眉頭,沉默地用小勺子攪拌了杯中熱乎乎的玫瑰鹽拿鐵,一邊思索。


    一會兒過後,她說:“這樣吧,我們不要妄想燃放大型煙花爆竹了,但到時還是在海邊,我們改用手持煙花,仙女棒也可以擺出多種造型,擺出大規模的字幕、圖案等。”


    她的提議讓三個男生燃起希望。


    周南:“對對對!仙女棒一點燃就立刻散發出耀眼的火花,但點燃得快、燒得也快,火花很快就燒盡熄滅了,一點都不危險,而且燃燒起來,周圍的火花溫度也不高。”


    彭浩宇很十分讚許這個提案:“太好了!那我下午去準備一些。”


    他們滿懷熱誠地討論著各種事宜,一場生日驚喜,到最後變成計劃著怎麽玩怎麽瘋,暢想著如何吹著海風,唱著歌,大聲說笑,喝著啤酒,喝到臉紅紅的,一起眼裏帶著星星暢談未來!


    歐陽望:“小逗號,記得把許曉曉帶上!”


    宋式微:“你自己去叫。”


    周南:“這貨走到哪都忘不掉許曉曉。誒,你也把葉楚叫上唄。”


    宋式微:“會的。”


    歐陽望:“楊弋呢,記得捎上啊!”


    彭浩宇:“不用你說。”


    宋式微和周南若有所思。


    ……


    ……


    ……


    這一個月裏更多的時間,宋式微都待在圖書館自習。


    這天她有如往日一樣,隻是楊弋再次在她旁邊冒了出來,但是他卻難得地保持乖巧安靜的學習狀態,不打擾,不玩笑,不搭話。等到一起離開圖書館,才讓顯得他這一趟看起來像是特地來找她的,因為他一聲不吭便把手上的一本未拆新書拿給她。


    《金色夢鄉》


    楊弋:“伊阪幸太郎寫的東西既搖滾又溫暖,很治愈。”


    宋式微:“那確實跟東野圭吾不同,他寫的往往是一種提純後高智商、有分寸又肅穆的惡。”


    楊弋:“東野圭吾感覺原來是很致力於揭露人性的醜惡,不過最近幾年又變得溫情了。伊阪這部作品從頭到尾透露著無以名狀的孤獨氣質,但依舊給予人希望。”


    宋式微:“聽起來像個善良積極而又任性的少年啊。”


    楊弋:“是啊,看不見的強大的惡,與身邊平凡的善的較量,真讓人動容。”


    聊了好一會兒,宋式微晃晃手上的新書,把烏黑透亮的眼睛睜得圓溜溜的,似乎是在作出某種詢問。楊弋看懂了。


    “買多的,送你了。”


    他開玩笑地說,心知肚明的玩笑,誰會剛剛好就買多了這一本啊,擺明了我在跟你開玩笑,你也知道我在開玩笑,所以沒有所謂的戳穿。


    心思繞了幾個彎。


    宋式微心想:拙劣的謊言,但是我喜歡。


    宋式微:“謝謝賞書,小女子無以回報,我會好好讀的。”


    過了半晌,聽見宋式微呢喃了一句:“要是新書能當藏書就好了。”


    新書,她沒明確地指出所謂的“新書”指的是這本剛剛接受贈送的書,還是世上所有的新書。藏書,她也沒有說清楚是想藏好這本書,還是一切的紙質書。


    然而楊弋懂她的語言係統,立馬就接話了。


    “是很可惜,新書沒辦法藏,但是我們當下還是不必如此感傷百年之後的事。”


    不用多說,他們都聽說過,現在的紙質新書采用的大都是設計壽命一百年的工業紙,這種紙張不到七十來年就開始酥脆。若非帶著目的購置藏書,大部分紙質書最終都會變成一堆碎渣子。對於愛書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一種充滿遺憾的幻滅,也是一種無能為力的不甘心。


    宋式微不禁感慨:“是啊,其實我從沒指望書架上的書真的能一直一直地保留下去,隻是啊,這種遺憾巨大而渺小,連紙質書都如此,更何況人呢。”


    楊弋心中有所觸動,說:“那或許就把讀書和藏書分開吧。人也一樣。”


    同樣,宋式微也懂他的語言係統。


    人也一樣,擁有過和不曾擁有過,最終都指向失去。相遇有時,當下的陪伴和關照才是真真切切看得見、摸得著的,把任何事物或者一段關係,加上一個時限,或許就會想通很多事情吧,明白什麽是重要的,什麽是不重要的。


    她說:“所以很多事情,有時真的要學會隻考慮喜不喜歡,而不要鑽牛角尖,老是去想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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