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挑剔的死鬥冠軍!最後站立者,請高呼他的名字吧,‘希蘭度’!”報幕人熱情洋溢地高舉著拳頭,說話中氣十足,今天他穿著一件寬闊肥大的亞麻衣服,其上布滿花紋,似乎想要裝飾他的言辭。


    他的聲音在競技場內久久回蕩,話音未落,觀眾們便興奮地鼓起掌來。


    先是零星的,隨後變成全場熱烈的呼聲:


    “希蘭度!”


    “希蘭度!”


    這些人大飽眼福,對競技場了解不深的人看到鮮血橫流、戰士激鬥,便已足夠振作興奮。而那些慣於觀戰的熟客則被希蘭度展現出的神秘技巧所驚訝,這意味著他的實力遠遠超出那些平庸鬥士,值得注意。


    聆聽著人們熱烈的呼聲,希蘭度也不禁感到一陣陣心潮澎湃,他環視著這些嗜血的瑞安尼亞市民,也真切感受到這一褐發民族對血鬥的狂熱喜愛。


    他張開雙臂,感受著空氣中的躁動。


    就是這樣,讓我更加興奮、喜悅吧。希蘭度心想。讓我投入到最盛大的殺戮之中,為你們帶來表演……其名為“末日”。


    勝利將帶來名聲,名聲將帶來關注。他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麽有人會主動成為角鬥士了。


    “為冠軍帶來獎勵!”報幕人用力揮手,競技場一側候場甬道處升起閘門,奴隸們推來沉重的板車,上麵積著堆成小山的銅龍,足足有數千根,琳琅滿目。其間還夾雜著幾十枚銀幣和幾片金板。銀幣通常在湖畔城邦流通,在征服城邦地區後,龍之國境內也有少量使用。


    “唔哦……”一些見識淺薄的觀眾不由得驚叫出聲,對財富指指點點。


    希蘭度走近板車,凝望著這些銅龍。


    “作為冠軍,你有資格取走這些錢!”報幕人宣布,“勝利的象征!”


    他露出微笑,撫摸著它們。


    “看哪,財迷來了。”落敗的角鬥士們竊竊私語起來。


    “他那愛不釋手的樣子讓我惡心。”


    “我要吐了。”


    報幕人對此卻感到心滿意足。


    “就是這樣!希蘭度,收集你的獎勵吧!向大家舉起那些財寶!讓大家記住你!”


    希蘭度回頭看到場地上橫七豎八的死屍,那些曾經曆戰的角鬥士,經曆過不知道多少場惡鬥,眼下卻死在了這裏,魂歸死後世界。


    他撫摸著胸前的項墜,一種博愛的情愫湧上心頭,他知道這種同情心不屬於他的,但希蘭度傾向於接受。


    “這些銅龍、金銀。”希蘭度抬頭望著台上的報幕人,“一塊都不要給我,我把它們捐給那些戰死的角鬥士,讓他們的家庭能夠獲得救助。”


    他的聲音渾厚,語調平緩,讓全場都能聽見。短暫安靜之後,人們的嘰喳私語逐漸響起。


    “有錢都不拿?是傻子?”


    “隻有我一個人覺得好笑嗎?”


    “……偽善。”


    報幕人眉頭一沉,他的聲音變得尖銳而嚴厲:“不,希蘭度,這些是為冠軍準備的,你是唯一有資格拿這些錢的。”


    “也好。”希蘭度點點頭,他轉向那些負傷站立的角鬥士們,還剩下七人,“你們認識死者的親戚嗎?我把這些錢都分給你們,你們替我捐給他們吧。”


    “我認識!”


    “我也認識!”他們眼前一亮,紛紛出聲。


    “如果你們心存善意,可以幫我這個忙。”希蘭度平靜解釋,“但如果你們想私吞,我也無所謂,拿去治你們的傷口吧。”


    他不顧報幕人有些生氣的目光,走到裝滿財富的板車那裏,伸手將它拖到旁邊的棄權場地,用力一推,將錢全都傾在沙場上。


    “錢!”


    “哇……”棄權的角鬥士們本已對獎勵無望,看到這琳琅滿目的金銀與銅龍,立馬撲上去,瘋狂地爭搶起來,將它們塞滿自己的盔甲、護腕和護脛,甚至還往靴子裏塞。


    羅貝歐沒有參與到這瘋狂的拚搶中,他已曆戰許多,有自己的家底和薪資。他摸了摸臉上那道醜惡豎疤,看著希蘭度走向退場甬道的身影,眼神意味深長。


    “這……這是不符合規矩的!希蘭度!”報幕人焦急起來,“希蘭度!你會被禁賽!”他語氣粗魯。


    “沒道理不讓死鬥冠軍打下去吧!”希蘭度轉向報幕人,倒退著行走,做了個告辭的手勢,“下一場比賽見!大叔!”


    “唔哦哦!”觀眾們對希蘭度的退場報以熱烈的掌聲,“希蘭度!”


    他的態度、氣魄都證明一點……他並不屬於這座競技場,他理應去往更高層次的地方。直到整座場地都已淨空,人們還兀自對希蘭度令人印象深刻的表現談論不止。


    觀景看台上,報幕人轉過身,對著金袍主宰阿森奧抱怨。


    “這家夥不守規矩,起碼禁排一天吧,主宰大人。”


    阿森奧點點頭。


    “按規矩辦。”他的聲音聽起來相當年輕,與麵具所呈現出的蒼老模樣有別。


    “不不不。”白衣冠軍克萊蒙特擺擺手,“別這樣,主宰。我正在給利亞姆大人找樂子,這個‘希蘭度’應該夠格引起大人的興趣。”


    “利亞姆……”阿森奧聽到這個名字,不禁沉吟,“如果能讓那位大人高興的話,就連我也得改主意了。”


    報幕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利亞姆大人……”報幕人有些發抖,“要來看比賽?”


    “你要準備好以最高規格迎接。”阿森奧主宰囑咐。


    “嗯,對了……我的好兄弟,那位‘傳奇’塞勒斯,如果希蘭度按照他的軌跡打下去,下一場是什麽樣的比賽?”克萊蒙特笑吟吟地問。


    “‘指名決鬥’。”報幕人替主宰解釋,“意味著希蘭度必須要通過抽簽來和一個著名角鬥士進行一對一的生死較量。”


    克萊蒙特想了想。


    “你們可以操縱抽簽的吧。利亞姆大人喜歡看那種血腥程度高的比賽,這個希蘭度打得太軟、太花,表現得太拖遝。你們安排一個下手狠毒的角鬥士來折磨他,確保過程又長又……令人反胃。”說到這裏,克萊蒙特忍不住笑了,“噢……這對利亞姆大人來說,想必再美妙不過了。”


    報幕人露出心領神會的眼神:“沒問題。”


    那些貴人們躲得遠遠的,一點也不敢聆聽龍祭司與龍血冠軍他們的交談,任何一點信息被他們得知,都有可能招引殺身之禍。


    他們忙於互相指責。


    “看看你,若不是羅貝歐非要追求演出效果,希蘭度早死了。”維克托·雷耶斯鄙夷地看著身旁的貴人,後者抱著手,一時語塞。


    “羅貝歐是‘專業’的角鬥士,如果他那樣做,說明他沒有絕對的信心擊殺希蘭度,不如伺機取悅大眾。”他設法為自己手下的戰士辯護。


    “倒是你。”另一個披著絳紅色亞麻衣服的貴人怒氣衝衝地對雷耶斯叫嚷,“要不是艾特非要殺魯爾德,他們早就齊心協力把希蘭度宰了,輪得到他逃出包圍?”


    “這些沒腦子的角鬥士隻會內訌。”


    “其實霍代爾贏的機會很大,隻是差一點。一開始保著霍代爾打才行。”


    “你們……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把希蘭度安排到一號位嗎?”又一個奴隸主咬牙切齒,“你們就這樣浪費我的心血。”


    “閉嘴……”


    “好了,我們還有下一場比賽,先生們。”


    亞爾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閉目養神。


    “你看起來胸有成竹啊,亞爾倫卿。”一個貴人察覺到亞爾倫從容的神情。


    “我愛格拉卡兄弟。”亞爾倫答非所問,“他們很聰明。”


    與這些還在探討比賽勝負、討論手下角鬥士的貴人相比,奧斯瓦在希蘭度決出勝負的時候,就已早早衝下樓梯,現在希蘭度是他了不起的頭號王牌,他可得好好照顧。


    於是當希蘭度走進地下甬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奧斯瓦。


    “希蘭度!”奧斯瓦用看待多年老友的眼神看他,“又贏了!混戰生還!我沒見過比你更厲害的角鬥士!”


    “勝利還會繼續。”希蘭度輕笑,走進黑暗的地下通道,歡呼聲似乎很遙遠了。


    走了沒多遠,他便感到一陣昏沉,頭暈目眩,隻渴望倒頭就睡。


    戰鬥確實極其耗費體力,加上使用神眼冠帶與精神力,對他的大腦產生了嚴重的負荷。若是這樣高強度的戰鬥連續打下來……後果不堪設想。


    在地下區域的十字路口,他又看到那個青銅雕像,手持長矛,坐在戰車上的魁梧身影,所謂的“傳奇”塞勒斯。


    “等著……我會……”希蘭度迷迷糊糊,差點暈倒在地。


    “沒事吧,沒事吧。”奧斯瓦趕緊攙扶著希蘭度,帶他往後場區去,“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麽辦。”


    望著奧斯瓦和希蘭度匆匆離開的身影,黑暗的走道拐角處,站著幾個影子。


    “哥,你都聯係好了?”小格拉卡低語。


    “是啊。”大格拉卡,戴著一頂牛皮縫製的頭盔,抱著手,冷酷地看著奧斯瓦他們遠去,“放心吧,我親愛的兄弟。我已經聯係了附近最可怕的刺客,那是個隻要價錢合適,什麽都幹得出來的人。”


    “包括陷害,包括謀殺。”小格拉卡的語氣逐漸興奮起來。


    “想當‘傳奇’嗎?先身敗名裂吧。”大格拉卡眯起眼睛,“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囂張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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