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點損失,召集臣屬,利亞姆發現自己對這些事情越來越得心應手。他也越來越得到人們的敬重和愛戴,如今他已加冕為“龍主”,這是他為自己取的名號,是凡間諸龍與龍之子民的主人,代替龍神執掌大權,維係『人龍秩序』,成為神、龍與人間的橋梁。


    在他的統治下,龍之國政治清廉,管轄有序。他照例任用龍祭司們來組織王國各項事務,相信他們的忠誠,而他們的忠誠又由龍神親自考察。有神明確保祭司的能力與忠心,龍之國的每一項政事都安排妥帖,所有行政命令都確保得到反複核查,評估過風險與實效。如此,國力蒸蒸日上,在利亞姆手中達到頂峰,他對此絲毫不居功自傲,而是頻頻誇獎列位至尊祭司,稱讚他們的勤功奮績。


    國內的史家們已經開始為利亞姆著書立傳,記錄他的功績。


    他親自領軍進軍爐嶺,百犬、孤峰、寒花、樹拳、血足、鐵痕,六大部族集結了超過一萬名山中戰士與曆戰武士前來對敵。在他的指揮下,飛龍襲擊了各大部落的故土村寨,將它們悉數燒成白地,於是部落軍隊一夜之間土崩瓦解,數座軍團進駐山巒,以鐵腕態度對待原住民,將他們重新趕回大山之外,那片氣候溫涼的碧綠樹海,被稱為“北地”的邊陲。那些被趕走的部落會和北地原來的部落互相啃咬,以至於無法再對爐嶺構成威脅,如此,豐饒爐嶺盡落入龍土。


    米婭女王逃回白露王國,在臣屬和忠誠戰士的擁戴下複位,親手吊死了她自己的丈夫,修築起防禦工事,意圖和龍之國分庭抗禮。利亞姆不會給叛軍任何可趁之機,他親自奔赴戰場,展現出他的巨龍真身,挾裹著龍神的威勢橫掃白露軍隊,這一次永久地吞並了白露王國,並將米婭女王押回瑞安尼亞,在刑場上與她的孩子們一同被斬首,那天晚上暴雨傾盆。


    對南方叛軍的壓製也成為利亞姆值得稱道的一項事業,臨湖城故王赫西俄在南方組織起了一群忠於湖畔城邦的遺民,他們襲擊村莊,召集人手,籠絡邊軍,試圖不斷擴大自己的力量。但叛軍內部輕易地被密探腐化,陷入無休止的內訌和分裂,最終一群厭倦了叛逃生涯的軍官襲擊了營帳,砍下赫西俄的頭顱,獻往瑞安尼亞,至今仍被懸掛在罪門上。


    在最近幾年,龍之國在東方合並了艾爾鐸。艾爾鐸原本由一條巨龍領主統治,那條巨龍親自保護它的人名,但龍神,或者說,隻有利亞姆知道的,“神上之神”出麵,輕易壓製了那條暴君巨龍,將它化作牽拉龍宮的奴隸之一,而艾爾鐸一夜之間易幟,也在情理之中。


    在西方,龍之國又吞並了牧人國,那個愛好和平的國家根本毫無反抗餘力可言,任何尚有懷疑的人都很快被龍之國的軍團碾碎。於是,龍之國的疆域達到了它的天然邊界,隻有南方的上庭仍然算得上是一個稱職的對手,而那個國家還不到被征服的時機。


    於是,利亞姆的目光轉向了看守者密林。


    隻要奪取這座大森林,龍之國的邊界就有機會越過西方由森林和山巒組成的屏障,前往龍神揭露給他的,那片廣袤、肥沃的“光明之地”,或者稱之為“洛曼”,一旦兼並洛曼豐饒的土地資源,龍之國就真正有了統一大陸的資本。


    “土地。”利亞姆端詳著一張羊皮地圖,密探、旅行者和間諜已經將整片地區的地形和情報繪製給他,“土地就是解決龍之國困境的根本。諸君,龍之國現在正處於燃眉之急。”


    “龍主所言極是。”兩側響起一片附和的聲音,利亞姆掃視著這些虔誠的祭司,隔著麵具猜不透他們的所思所想,但他頗感欣慰,他不需要意見。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抉擇從來都是正確的,隻要他們毫無疑問地去執行,龍之國就能完成它的曆史使命——統治世界。


    無數難題在利亞姆的腦海中亮起,歸結起來無非是三件大事。


    水患!


    大河由長子河、次子河、三子河與流經瑞安尼亞城畔的幺女河匯聚而成,洶湧澎湃,水量極富,既是灌溉兩岸良田的天賜地利,又是吞沒人口與土地的禍亂源頭。唯一治理水患的方法就是修築更高的堤壩,他已調派超過五十萬奴隸在大河兩岸勤奮工作,施行這偉大的工程。一旦大河泛濫不再造成嚴重影響,龍之國的賦稅與糧食收入會更加穩定,許多規模更大的計劃也可以繼續施展。但一想到無數的奴隸在那繁困的勞動中煎熬,壓抑著自己的一腔悲苦,許多龍祭司都寢食難安。


    龍稅!


    龍之國實行人龍雙稅,人稅用來組織王國事務,建設公共工程,龍稅用來奉養群龍,而群龍則為王國大業東征西討,隻需一口龍火就可以毀滅成百上千個夢想和家庭,從而一勞永逸地摧毀人們反抗的意誌。但繁重的龍稅也嚴重阻礙了農業的發展,這是利亞姆一直在思考的事情。按理說有了飛龍的幫助,龍之國可以削減軍隊的數量,減輕軍費開支的壓力,但實際上,由於龍之國的疆土不斷擴大,邊軍的數量卻是越來越多,即便已經采納了新的提議,在要塞附近開墾田地、種植作物來讓士兵自給自足,仍然在糧食供給方麵存在缺口,又必須增加稅收。如此循環下去,連瑞安尼亞的市民都能感受到愈發增加的壓力,毋談那近千萬龍之國國民了。


    外交!


    龍之國沒有外交可言,這是讓利亞姆感到棘手的一個問題。他身為龍主,聽到的卻全是本國國民的忠誠呐喊,絲毫得不到外國人的敬仰和尊重,他們隻是選擇避而遠之,無敬無畏,隻是某種程度的嫌惡。龍之國的外交聲譽已經跌到底點,盡管人們都說,那些蕞爾小邦的態度無足掛齒,但隻有利亞姆感到其中蘊藏的威脅。龍之國的國土太大了,在他們的北方邊境線上分布著大量蠻族部落,爐嶺山民就來自那些北方部落之一,並且確信隻是他們中極其微不足道的一小群氏民。東方,草原上的佩龍帝國時時等待著入主山內的時機,他們的國土不比龍之國狹窄,男女老少都是弓馬嫻熟的強大戰士,不可計數。南方,上庭王國由一尊在世真神統治,那神女王確實有著比肩神靈的力量,在祂失去對統治人間的興趣之前,哪怕派出巨龍也會被擊殺。


    所以,龍之國唯一的擴張方向,隻剩下了西方與精靈,而且第一次開戰就瞄準了精靈諸部中最為孱弱的看守者森林一係,這些林地精靈性情天然,愚蠢又遲鈍,根本算不上合格的對手。


    “土地。”利亞姆重複了一遍,“拿下這座大森林,支配西方的洛曼。那會成為我們最大的糧倉,所有農民都會在那裏得到自己廣闊的田地,無需再在我們已經顯得貧瘠的國土上壓榨糧食。”


    “您可以見證我們的決心。”一名黑袍祭司說,“我們所有部隊都在按預定計劃前進,很快就可以對石台發起總攻擊。而前往繡林穀的三支軍團也已經整裝待命。”


    “很好。”利亞姆心滿意足地點頭,“繡林穀將成為那些祭日精靈的葬身之所。”


    他望著手裏的地圖,上麵明確標誌出南方精靈的行軍路線。那些祭拜太陽的精靈們不知死活,竟想北上援助他們的同族,實在是愚行。密探早已偵察到大群精靈的行動路線,而今他們在繡林穀埋伏下天羅地網,隻要那精靈王子踏入其中,等待他們的便是一網打盡。


    利亞姆想起那些女精靈們姣好的麵容,久違的邪火就開始燃燒,但頃刻間又被他親手掐滅。他已不再是無法無天的龍選者,他現在是龍主,他為整個國家的未來和命運負責。


    此時,軍帳匆匆掀開,一個斥候走了進來。


    “麵見龍主!”他雙膝下跪,對利亞姆叩拜不已。


    “軍中無需大禮,你說。”利亞姆起身迎接,讓斥候相當感動。傳言利亞姆曾經桀驁易怒,喜好濫殺無辜、踐踏凡人,他隻當做是汙蔑。眼下有這麽完美的統治者,實是龍國之幸。


    “第三方向軍在綠喉森林遭到襲擊,損失嚴重,約有七百多名戰士戰死。敵人是那些巡林客,他們預先布下大量陷阱,造成嚴重殺傷,猝不及防。”斥候通報,“但聖龍貝利格羅索·吞天之怒迅速趕到戰場,燒殺了十一名巡林客,占整個巡林客部隊的八分之一。”


    區區上百巡林客便可造成如此嚴重的殺傷,那南方那六千精靈組成的……這個不詳的念頭在利亞姆腦海中掠過,他當即打算讓龍祭司們施展占卜之術,預察戰事發展,但斥候接下來的話讓他無暇分心。


    “……聖龍稱,它感受到了那個人……縱火者希蘭度的氣息。”


    利亞姆瞪大眼睛,熱血上湧,握緊拳頭,略顯失態,但人們都能理解他這番表現的緣由。


    “我親自出馬。”他沙啞著嗓子說,“對石台的攻擊——我親自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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