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龍宮在巨龍的牽引下,直直朝石台壓來。巨龍們鋪展雙翼,身上捆著鎖鏈,淪為拉動巨型宮殿前進的野獸,整座宮殿金碧輝煌,在太陽照耀下猶如第三顆太陽,對外散發著焰光和欺壓。整個世界仿佛更明亮了些,陰影在龍威下無所遁形,百獸皆向四麵八方遠遠逃去,消失不見。


    石台周圍,祭日精靈們早已用狂野之風建起十數座高塔,每一座塔上都配有武藝絕倫的巡林客、魔法劍士和太陽祭司,他們北上協助林地精靈對抗龍之國,對可能的龍類援軍早有準備。各塔之間聯係著微光線條,勾勒出迷離夢幻的圖案,與降臨的龍宮隱隱相抗。


    兩條飛龍撲閃著翅膀,漸漸向地麵靠來,其身姿巨大,體態異變,已步入不朽之境,光華態勢明耀令人不敢直視。


    希蘭度轉向石台外圍的阿爾德裏克·雨花座,他用力點頭。


    阿爾德裏克迅速跑到森林之中,找到提前準備撤離的夏涅、安德和夏妮亞。


    “人類朋友,我們該走了。”


    “那宮殿……又降臨了。”夏涅緊張地說,“你們能應付得了嗎?”


    “即便森林遭到燒毀,枯樹也會直立。”阿爾德裏克微笑。


    “我要留下來和你們戰鬥,你們把孩子們送——”


    阿爾德裏克一言不發,默默地看著夏妮亞和安德。夏妮亞還在吮吸手指的年齡,安德雖然努力表現得像個小大人,但情況比妹妹好不到哪裏去。追根揭底,他們還需要母親的關懷。夏涅想到這裏,騰出的勇氣又軟化了,她默默地往後退去,一手一個抱起孩子,趕向森林之中。一個林地精靈為他們帶來鹿群,雄壯巨大的白尾林鹿低下頭,任夏涅爬上去,夏妮亞坐在母親前麵,安德坐在後麵。


    “你們不會輸吧。答應我,答應我!”夏涅回過頭,對阿爾德裏克大叫。


    “如果我們輸了,你們,人類朋友,大人,小男孩,小女孩。還有其他二十二位同胞們。加油呀。”阿爾德裏克·雨花座對大家握緊拳頭,其他的林地精靈們從森林中現身,抱著眷戀的目光最後望了一眼石台,眼看巨龍逐漸往下靠近,長歎一聲,隨後駕馭著鹿在森林中穿梭,很快離開遠去。


    “不要有事,不要有事……”夏涅看到阿爾德裏克這一副訣別的樣子,內心已預知結局。她的心髒狂跳,隻怕這是她與希蘭度的最後一次見麵,她用力回頭,但樹林茂盛,灌木重疊,她看不到希蘭度在哪。而鹿鳴叫一聲,被龍威驚嚇,撒開蹄子便開始奔跑,朝遠離森林的方向跑去,鹿背顛簸搖晃,夏涅淚水滴落。


    在石台這邊,兩條巨龍環繞著石台高空,盤旋而歌唱。


    “人類其愚,懷璧獲罪。


    ——精靈其愚,妄圖護衛。”


    那身上長著三對六翼,披著黃銅狀金屬鱗片的雄龍嘹亮歌唱,是為阿杜亥·燎原天怒。


    “有龍之威,降罰於此。


    ——有汝之淚,滴灑於此。”


    那條生三對六根龍角,鱗片銀白,華華明亮的雌龍憤怒嚎叫,是為瑟蕾西亞·耀日之光。


    “微微人乎,渺渺希望逝。


    ——堂堂龍乎,嚴嚴帝王至。”


    兩條龍合聲吟唱,隨後便朝兩邊飛翔分開。而黃金龍宮的殿門逐漸開啟,神聖無上、地位崇高無限、實力更是冠絕此世的永世王龍,漸漸在台階頂端顯出自己的身形。在它盤根錯節如冠冕的龍角下,它的目光深邃而遼遠,超越了時空約束的範疇,足以看穿前世與後界,統轄一切生靈與事件,以其意誌揭開所有謎團的真相,執行所有決定的結果。祂即永世王龍,也是永世眾龍之中極傲慢尊貴的至高存在,而今,降臨於小小石台,使其蓬蓽生輝了。


    精靈王子伸手吹哨,一匹潔白的雙翼飛馬踏空而來,為他騎乘。他便騎著這飛馬向高空飛去,直麵永世王龍。


    戴恩希爾大聲地向永世王龍喊叫。


    “惡龍!你的——”


    隨著一聲悶響,無形巨爪劃過空中,飛馬被截成兩段,精靈王子的身體也被撕碎,華麗盔甲刹那間被巨力破碎。遭到腰斬的人與馬分成四塊,鮮血在空中迸發,王子的上半截身體墜落在地,冠冕上的寶石應聲瓦解破碎,他的雙目變得空白,雪白皮膚上呈現出僵硬的紫色,腰部斷口處流出精靈高度植物化的纖維器官來,血紅色樹液淙淙流淌,氣息斷絕,與大地相融。


    飛馬的前半截身體用一對蹄子漫步著,不斷地哀鳴,遠處的精靈們向它衝過去,想救它性命,隻見飛馬艱難地用前蹄騰挪了幾步,從身體裏流出肺髒和腸子,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很快也死去。


    各處精靈的指揮官們憤聲怒喝。


    “齊****靈語)”


    石塔頂上亮起藍色奇光,這些光芒凝聚成丈許長的光箭,迅速透過天空迷陣,朝高空飛掠過去。瑟雷西亞與阿杜亥飛舞躲閃,寬闊的翅膀不斷拍擊空氣,身形上下翻飛。但那光箭自能追蹤,直直射穿它們的胸膛,將它們擊落——


    分明,分明光箭射穿兩條巨龍的胸膛,正正將它們的心髒破壞,但須臾間,光華一旦消散,兩條龍的身體就發生奇異的變化。阿杜亥的黃銅鱗片迅速在身體上鋪展,猶如金屬鑄造般重新熔鑄,陣陣黑煙繚繞,很快身體又複原如初,新的鱗片甚至比先前更加厚重堅韌。而瑟雷西亞吼叫陣陣,身上綻放出炫目銀光,在那強光的照耀下,躲閃不及的精靈們登時被致盲,等到他們重新獲得視覺時,隻見瑟雷西亞身上的傷口也徑直複原,仿佛那光箭從未射中一樣。


    “這行為,愚昧的程度多麽高!獲得了神的賜予,我們已經。永恒龍,我們將成為。死亡,超過。無礙,壽限。龍類的更高尚、更偉岸!”瑟雷西亞·耀日之光驕傲地宣稱,甚至主動用身體去撞擊那些射出的光箭,每當強力的箭矢將其致殘,一陣炫光閃爍之後,它的身體都又強韌恢複如新。


    瑟雷西亞得意地拍打翅膀,迅速朝守護石台的圖形迷陣撞去,這些迷陣由祭日精靈們建立的高塔維係,使用精靈們的神秘魔法打造。


    ——當“永恒龍”瑟雷西亞衝向迷陣之時,它的身形迅速縮小坍縮,直直鑽入一個渺小的空穴之中,消失不見。


    “什麽做了,你們!”阿杜亥·燎原天怒震驚不已。


    永世王龍爬到台階的末端。


    祂和藹地看著下方的精靈們,眼光中毫無暴虐色彩,有的隻是看到後輩成就時那種慈愛的目光,甚至帶著一些讚許的成分。


    “好啊……真好啊……”


    祂昂起頭,吼叫一聲,這聲音顫動了世界本身,時間與空間逆轉。在瑟雷西亞消失的地方,那空穴又突兀間重新出現,巨龍從空間的裂穴之中退出,身形又重新脹大,恢複到山巒般大小。


    瑟雷西亞仿佛意識也恢複到了之前的狀態,仍舊拍動翅膀朝迷陣衝去,隻是這一次,它的身體撞向了奇圖天障,刹那間,整座護罩如玻璃般破碎,坍塌向下方陷落,化入無形之中,數座石塔刹那間傾倒崩塌,撞在旁邊的地上,刹那間揚起塵土,地麵顫動,粉身碎骨。


    “不要濫用間隙的力量,我警告你們一次。”永世王龍拍打巨翼,脖上須發隨風飄動,但似乎連風也畏懼這尊無上存在,氣流向四方散逸,狂風驟起。在祂話語落下的那一刻,石台周邊的精靈祭司們皆吐出一大口血,昏厥在地,其餘精靈無暇攙扶他們,紛紛持弓舉刃,準備應戰。


    六千名祭日精靈組成的大軍,再次在石台上集結,他們早已枕戈待旦,為此準備許久。


    “何苦呢?”永世王龍拍打翅膀,俯視著他們,“何苦呢?……”


    “我們崇拜太陽,但不崇拜怪誕。”一名騎著巨虎的精靈弓箭手昂頭說道,“你是永世龍族之中的不穩定分子,你將給這個世界帶來災難。”


    “災難?”永世王龍皺眉,隨著一聲焚響兩千次響起,整支精靈軍隊的三分之一坍塌,三百名精靈騎士,七百名精靈步兵和一千名巡林客在瞬間變成餘燼殘渣,滿是星火耀斑,稍加碰觸便會化作無數飛灰。


    “齊****靈語)”


    無數箭矢拖著藍色軌跡朝永世王龍射去,但那些箭矢還未觸及到龍的身體,便瞬間消失於無形,回到精靈巡林客們的箭袋之中。


    “我想保護這個世界不受入侵。”永世王龍的聲音越來越怒,“我想讓大家都獲得健康、幸福、美滿的生活。我想安排你們獲得漫長的人生,愉快的經曆,一輩子都值得回憶,從來不會遇到意外,凡因皆有其果。而你們稱我為怪誕?不穩定分子?”


    “齊****靈語)”


    這次箭矢尚為射出就被燒成黑灰,剩下精靈軍隊的一半崩潰,三百名精靈騎士,七百名精靈步兵和一千名巡林客在瞬間被無形火焰燒死,焦屍裹著盔甲,漆黑僵硬站在原地。


    阿爾德裏克·雨花座和剩下的祭日精靈們站在整支軍陣的中央。


    “他很快就要去殺你了。”阿爾德裏克說,目光愉快,“為我們大家複仇。”


    永世王龍轉過頭,望向石台底部被植被掩蓋的山洞。


    “……”


    祂重重落下,剩下兩千名精靈刹那間化作焦炭,再無聲息。


    祂邁動步伐,石台內外當即被火焰淨化,樹林草木皆被焚燒殆盡,大地成為焦土。


    祂用爪子扒開洞窟,整座石台當即顫抖崩塌,迸裂不已,裂痕在大地上蔓延。


    “希——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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