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早飯的時候,看守果然給我帶了一個棍式麵包。我狼吞虎咽地把它吃完,才覺得舒服了一些。人是鐵飯是剛,一頓不吃餓的慌。像我這樣一天不吃,已經是眼冒綠光了。如果今天沒有卡梅裏幫忙,我也隻能去吃看守所提供的東西了。


    卡梅裏坐在我旁邊,端著碗喝著看守所的粥。這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我掏出點錢給他表示感謝。卡梅裏接過後,笑嘻嘻的說道:


    “boss!希望你記得今天我幫助過你。如果我有一天遇到困難,你也能幫助我。”


    我使勁點頭,我對他的感激是真心的。卡梅裏這個黑人雖然長的像個大猩猩,但是很有心計,是個聰明人。這個房間的黑人囚犯也沒有什麽窮凶之徒,大多都是迫於生計做了偷雞摸狗的事情。如果他們在中國說不一定都會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牢房的人上午還是二十多個人,到了下午就有十個人被放了出去。然後又有兩個黑人囚犯進來,這兩個身體非常強壯,穿的流裏流氣,看起來很不好惹。連卡梅裏都不敢去搜他們身。還好整個牢房空出來不少位置,彼此倒還相安無事。我一直關注著外麵的形勢,可今天既看不到陳哥的身影也沒有新的國人被抓進來,情勢很是微妙。我找經過的黑人看守詢問外麵的情勢,卻什麽有用的信息也沒有得到。時間就在這種迷茫無助的氣氛中慢慢地流逝了。


    月亮落下,太陽升起。又到了一天放風的時間,這次抓鬮選清理牢房的人員時,兩個新來的黑人鬧了起來,因為卡梅裏沒有把我算入抓鬮的人選裏麵。他們不甘示弱地和卡梅裏爭辯,一個抓著我的手要我參加抓鬮,眼看場麵就要失控。黑人看守們也帶著狼狗和槍趕了過來,我現在也沒有了剛進來的那種銳氣,不敢在這種情勢下耍橫騙賴,主動要求參加抓鬮。


    黑人抓鬮是用外麵草地的一把細草,其中一根的根部被掐斷。誰抽到這個短的誰就要對牢房整體進行打掃,很是倒黴。黑人倒是讚同這種方式,認為這是上帝的旨意。


    一個黑人握著細草,房間裏的眾人一個接一個抽簽。我趕緊排在前麵的位置,心想這樣倒黴的幾率會小很多。前麵兩個人抽到的都是長支細草,我跟著隨便摸了一根,抽出來一看就傻眼了。手中的那根竟然是短的。人倒黴起來,真是連喝水也塞牙縫。兩個新來的黑人看著我一陣怪笑,黑人守衛也是一副看笑話的神情。一個姆宗古要給黑人牢房清理廁所,大概是他們這輩子遇到過最有趣的事情了。


    我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看了一眼卡梅裏,他的目光也是躲躲閃閃,看起來幫不上什麽忙了。所有的人眼睛都盯著我,等著我接下來的反應。我咬著牙,感到無比的屈辱和無助。看著我半天沒動靜,黑人看守拍了我一下,指了指旁邊的工具,示意我幹活。


    最終,我還是屈服了,我低著頭拿起工具和水桶,走向了充滿惡臭的內間。整個過程中,我不知道吐了幾次,幾乎連膽水都吐了出來。接下來的一天,我什麽東西都吃不下去,滿腦子裏那惡心的場景不斷的重現,整個人幾乎崩潰。


    這幾天徹底讓我明白了什麽是失去自由的感覺。日複一日的煎熬,但你卻沒有辦法從那裏走出來。因為沒有辦法,隻有靜靜的坐著和等待,回憶之前曾經走過的每一段路,說過的每一句話。而且絕望的未來,不斷折磨地我的意誌,但是看守所裏麵既沒有任何好消息,也聽不到任何壞消息,誰也不知道未來等著我的究竟是什麽。


    日子終於到了我們開庭了那一天。一早黑人守衛就要我收拾個人物品跟他走。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不敢出去,我看著地上髒兮兮的海綿墊子搖了搖頭,對卡梅裏說:


    “這個床墊我不要了,送給你吧!”


    卡梅裏一聽,開心得不得了,他大概以為我可以獲得自由了,激動地拉著我的手說:


    “boss!出去以後千萬不要忘了我,我以後會按照你給我的電話和地址去找你的。”


    我苦笑了一下,低著頭走出了牢房,跟著黑人守衛往外麵走去。剛走幾步,後麵就傳了卡梅裏的歌聲。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


    我回頭望了一下,明白他是用歌聲在給我祝福。可現在我即使再不願意,也無法擺脫一個可怕的事實。今天開庭後,我可能就會被判刑,被關到當地最有名氣的那所叫1940的重刑犯監獄。


    “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


    周老板和宋老板也從各自的牢房走了出來,三個人身上都是髒兮兮的。宋老板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看起來這幾天他在牢房裏也吃了不少一些苦頭。他在那裏不停地自言自語道:


    “完了!完了!國家也不管我們,今天我們肯定要被判刑了。”


    我看著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周老板還算鎮定,他挺直了腰,低喝道:


    “抬起你們的頭來。判刑就判刑,別哭哭啼啼地像個娘們似地丟中國人的臉。就算黑人抓到我的痛腳,也別指望我向他們低頭。”


    說著,他整了整自己頭發和衣服,大步走在我們的前麵。宋老板被他一吼,身體挺直了些,連忙跟在後麵道:


    “可是今天開庭,我們連律師都沒有,連給自己辯護的機會都沒有!天知道他們要怎麽定我們的罪!”


    周老板抿了一下嘴巴,沉聲道:


    “我還懂一點法律,不行我今天來幫你們辯護。這樣的審判一點都不公平,我們可以上訴。”


    我被周老板說的激動起來,咬著牙附和道:


    “是的!絕不認輸!我們跟他們鬥到底!”


    隨著我們不停往外走,後麵的歌音也越來越小。


    “.............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等我們出了看守所,外麵一輛皮卡和兩名軍士把我們押上,朝遠處駛去。雖然剛才我們不斷的給自己打氣,可坐上車後,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誰又能真的不怕呢!這一條路可不是通往自由的康莊大道。


    我望著天空飛翔的鳥兒,心中浮現的卻是蓉兒的麵容。我忍不住在想,如果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


    “你們快看!”


    宋老板突然激動地大聲叫道。


    不知道什麽時候,一輛輛各式各樣的車輛跟在了我們身後,每輛車上都坐著中國人。我定眼看去,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中國土建的王總正在後麵一輛車上跟我們招手。中國路橋的馬總也在後麵,他正對著我們微笑。


    周老板顫抖著說道:


    “他們都來了!”


    “是啊!我們的同胞來救我們了。”我哽咽著點了點頭。


    一路上,不斷有更多的車輛加入進來,有我們認識的,也有我們不認識的。中國人的車隊形成一條長長的巨龍,奔湧的發動機響聲震天,它們在怒吼,它們在歌唱。


    “我們萬眾一心,冒著敵人的炮火。”


    “前進!”


    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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