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京城國際機場裏,喬齊感覺自己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他不再是孤獨的旅人,他在遠行時心裏不止裝著一個喜歡畫速寫,夢想上美院的女孩。而是還有父母,妹妹,還有那個固執而又可敬的爺爺。


    與家人的團聚總是短暫的,喬齊本身就是個很重感情的人,何況是自己的至親。喜歡抬杠的父親也是整天掛上了笑容,甚至主動向喬齊保證自己要戒煙,母親更是提議喬齊回來後,一家人去國外旅個遊。


    喬齊感覺人生從未像這般輕鬆,他認為自己在去到杭城之後,家裏就放棄了對自己的掌控,然而直到這時,他才明白,他需要的不止是自由,更重要的是正常的父母親情,家人們互相體諒,互相理解。


    畫展的第一站是羅馬,但因為報關問題,那對西班牙夫婦選擇了柏林過關,那位先生在當地很有勢力,可以規避掉許多稅收。


    溫卿很靠譜,給喬齊提供了舒適的商務艙,京城直飛菲烏米奇諾,大概十二個小時才能到,喬齊向空乘要了一條毯子,古怪的是,他注意到自己的英語口語異常標準,這讓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不要驚訝,我的口語學習過程可是一段傳奇!”剛剛蓋上毯子準備睡一覺的喬齊發現旁邊的空座上坐了一個人,那個胸口有一個大洞的男孩!


    他這次並沒有赤身,而是帶了藍色的衛生口罩,一件髒兮兮灰噗噗的兜帽衫鬆鬆垮垮的穿在瘦弱的身子上,他的胸口依然是一個可怕的大洞,那些蠕動著的肉條十分惡心。


    喬齊知道自己又做夢了,他這次不打算理會這個怪夢,打算做點什麽讓自己醒來。


    看著按動呼叫服務按鈕的喬齊,男孩拉下口罩,嘴角翹起得意的弧度:“行啦,別忙活了,醒不來的,除非我讓你醒來。”


    “外麵那個蠢貨陷入了深度昏迷,我才能隨時出來。”


    男孩比較歡脫,他把喬齊桌板上的堅果,撕開包裝,抓了一大把塞進嘴裏,咬的嘎嘣作響:“唔……很久沒吃過東西了。”


    他含糊不清的開口:“你最執著的事情搞定了,回來吧,哥們,我們有硬仗要打了!”


    “你,到底是誰?”喬齊發現這次的男孩有所不同,他似乎是具備完整溝通意識的存在了。


    “看來你還是不夠,人心的貪婪總是沒有限度的。我能感受到你想要的,我同樣想要這些!但是,我們沒有時間了!”男孩看了看沒有戴手表的手腕,他的眼中卻閃過一連串快到模糊的圖像。


    “本以為得到你的同意,我們才能回去。誰知道還是得我親自動手……”


    “心死了才能讓你死了這條心,嗯,這麽說太繞口了。”


    “所以,我隻是來告知你一聲,你要死了。”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大洞。


    “趕緊死回來,一天天的疼死我啦。”


    喬齊口不能言手不能動,他眼睜睜的看著男孩穿過前麵頭等艙的單間,推開了駕駛艙門,伸手在機長和他的助手頭上點了兩下。


    接著一陣天旋地轉,飛機顫動起來,喬齊突然驚醒,坐了起來。


    “呼——這噩夢太可怕了,我踏馬為啥老是夢見這玩意……”喬齊驚魂未定,然後又發現了過道裏地麵上有一袋打開包裝的堅果,散落了一地。


    “臥槽……”喬齊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


    前方走到盡頭的駕駛室艙門大開,隱隱能看到兩個駕駛員的背影。接著飛機廣播響了,空乘告知旅客即將抵達菲烏米奇諾國際機場,末了揚聲器裏傳來一陣沙沙聲,而這聲音在喬齊腦海中則有如重錘猛擊:


    “我在下麵……等著你……”


    喬齊感覺到飛機開始變得不穩了,繼而劇烈震顫起來,呼吸器自動脫落,警報燈開始閃爍,機艙裏變得一明一暗,燈光閃爍不定。


    他能聽到後麵經濟艙乘客的尖叫聲,一片混亂,空乘正在安慰著乘客們,還有一個姑娘跑過來給喬齊係緊了安全帶。


    “夢中夢?”


    喬齊瞬間否決了這個想法,如果是夢中夢,他早就醒了,不可能在暈到想吐的情況下還不能醒來,這說明這是現實中發生的事情。


    “是鬼嗎?還是啥?這玩意該怎麽解釋?臥槽,我可能要墜機了,我在想啥。”喬齊大腦一片混亂,他解開安全帶想要到駕駛室看看能否幫上什麽忙,剛剛那個恐怖男孩就去了那裏,他可不想什麽都不做去死。


    空乘小姐攔住了喬齊,警告他不要擅自行動,繼而安慰他飛機正在降落,讓他不要擔心。


    “臥槽?我當然知道是在降落,這踏馬是在墜落,你讓誰別擔心,你看你自己都嚇哭了好不好!”


    意大利,羅馬省,菲烏米奇諾國際機場,一架波音大客機無視了塔台的等待指令,正在垂直栽向地麵,隨著速度越來越快,機場的旅客們看到了這一場麵,紛紛拿出手機拍攝,而不是逃離現場。


    突然,喬齊發現自己身體不受控製了,周圍的一切都慢了下來,好似一切都停滯了,一件一件的呼吸器正在恢複原位,所有空乘都回到了工作崗位,駕駛室的艙門緩緩關閉。


    一陣劇烈的眩暈感傳來,不知何時飛機已經回到了與大地平行的角度,而不是一頭栽下的危險局麵。


    一切恢複了正常,飛機正在緩緩降落,直到安全降落,喬齊才鬆了一口氣,他聽到了乘客們的歡呼聲,空乘們喜極而泣。


    愣愣的走出通道,喬齊連行禮都忘了拿,直到出了機場出站通道才想起來自己忘記了行禮。他正處於迷茫狀態,對人生,對自己,對這個世界都很迷茫。


    喬齊被超自然狀況驚到了,他並沒有感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隻是覺得一切都那麽驚悚詭異。


    來接機的是一個將近兩米高的黑大個,這是那對西班牙夫婦的司機。這位像保鏢勝過像司機的人幫喬齊放好了行禮,還給他開了車門。


    羅馬城距離這裏不遠,一個小時內就能到。喬齊坐在車上惶惶不安,這種見鬼的體驗讓他尿意上湧,他考慮要不要給溫卿打個電話談談這事,現在身處國外,隻有老板才能傾訴一下。


    空氣突然變得粘稠,喬齊覺得周圍好像被籠罩上了一層薄紗。


    那個男孩突兀出現在了旁邊,他翹著腿在這台德製大轎車的後排座上坐著,寬敞的後排多了一個人,司機竟然一點都沒發覺。


    “估計錯誤,你並沒有失憶,這是好事。你的人格潛意識正在被顯意識同化,剛才展現出的力量已經超出了我的估計。我相信你很快就會明白一切的……”


    男孩彈了彈指甲,繼續說:“我不打算讓你死了,或許心死會引發不同尋常的變故,而且我現在無法弄死你。所以,快點醒來吧,別讓我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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