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很明白,現在去三營裏任職,下屬軍官都是與自己一起訓出來的。


    如果去選練營任教官,有機會再去任職時,手下軍官可就都是自己的學生了。


    這其中的意味,如果他還不明白,那可就白瞎了吃的這些苦頭了。


    看著三人謝恩,朱由檢懶得多說。


    收心也要適可而止,過了就是畫蛇添足了。


    揮手讓他們自己去尋劉元彬。


    三個步營營地也決定了,本身忠勇營全是新兵,加之曹文詔覺得叔侄倆把好地方都占了不合適,最後是孫應元的四衛營勝出。


    今日之後,四營就會陸續搬遷,隻有大漢將軍營會留兩千兵力守衛宮城。


    搬遷之後會逐步換裝,營地也會封閉。


    ————


    三月二十二日,朱由檢意外的接到一份題本。


    題本是溫體仁所進,題為‘論科舉取士事’。


    “今之守令多半出於進士。蓋進士出身,僅憑三場文字取中……不能預知其人之有才無才,必然會賢愚俱進貪廉皆收。


    ……當今取士之法,不可不思變通之道也。”


    不是很意外,以溫體仁的精明,看出他的意圖是很簡單的事——朱由檢自認玩心機的話,這些大臣個個都能算得上他的祖師。


    僅僅兩天後就上疏直言,這麽有決斷力就很難得了。


    召見。


    照例文華殿,溫體仁行禮過後安坐不語,朱由檢則打量著這個牛人。


    此時溫體仁已經五十多歲了,不過保養的不錯,看上去也就四十多歲。


    這貨說起來也是閹黨,任職浙江時曾經為魏忠賢立生祠。


    看看溫體仁沒有開口的意思,朱由檢隻得先開口道:“朕觀先生之疏頗有新意,還請先生詳細為朕解惑。”


    溫體仁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的道:“陛下問起,臣當知無不言。


    科舉之弊,其一在於選人不當,學子們寒窗苦讀十幾載,一朝會試,則靠著幾篇文章就登堂入室成為一地主官。


    他們所讀無非是四書五經而已,寫文章是極好的,然於經濟實務上則一無所知。


    更有一等人,孝悌仁義不過是紙麵文章,所求唯有富貴與虛名;孝悌仁義隻是他們進身之階,在心中卻是絲毫也沒有的。


    其二在於當今選官隻重進士資格。太祖時,舉人監生進士三者並取,升遷全看考成,仕途並無二致。


    而今雖未明言,但監生舉人仕途到一府主簿也就到頂了,上進無望的時候,自然就會拚命貪墨。


    而今更有一弊,乃是鄉黨把持鄉試,選才淪為笑柄。”


    “如何解決?”


    “臣以為,若能廢除科考則最好,若不能則科舉內容要改。


    當恢複漢唐時以實務為主,監生舉人亦要解除限製,給他們上升之路。


    除此之外,臣以為當再行舉薦之製,舉主有連坐之責。


    臣認為,方今在縣令推官之內選拔禦史之法甚為不妥。縣令能轉禦史,則誰敢彈劾他們?


    禦史選任當另選別途,臣以為當從博士教授中選取,禦史亦不能轉任各省直部衙主官。”


    “漢唐之製?請先生繼續細說。”


    “唐代,科舉分為明法科.明經科.明算科等等十數科,分別錄取所需各種人才。


    更有秀才科,非知識淵博之人不可,曆來敢於報名者都少之又少。


    本朝八股取士,與之相比何異於天壤之別。”


    “禦史選拔?”


    “禦史選拔之弊,在於本該是受監察的人,卻有資格進入監察衙門。


    禦史本該監察別人,卻又隨時有可能進入被監察衙門。


    如此,哪個會認真做事?


    敷衍搪塞,以後大家和和氣氣,豈不妙哉!”


    溫體仁對答如流,對此顯然已經考慮許久。


    厲害!


    牛人就是牛人,任何時候都能順應時宜露出頭角。


    無怪乎他能先與周延儒一起扳倒東林黨,在隱忍數年後又一舉扳倒周延儒登上首輔寶座,更是在多疑的崇禎手下幹了六七年首輔,是崇禎朝任職時間最長的首輔。


    曆史上他吃準了崇禎這個中二不欲放權的特點,每當崇禎問計都以‘臣並無長處,唯有公心’來搪塞,這麽一來崇禎反而對他愈加放心。


    不過他也被東林黨編排的不輕,任職其間甚至弄出了個民謠來——‘禮部重開天榜,狀元探花榜眼,有些惶恐。內閣翻成妓館,烏龜王八篾片,總是遭瘟’。


    惶恐——禮部尚書黃士俊是狀元,左右侍郎孔貞運、陳子壯,一個是榜眼、一個是探花。


    烏龜——溫體仁,他是烏程籍,歸安人。


    王八——王應熊,四川巴縣人。


    篾片——吳宗達,一貫的沒有主見,秉承溫體仁意見行事。


    至於說民謠?


    你去大街上抓幾個草民讓他做這麽一首試試?


    要知道此時可沒有網絡讓他查。


    現在看到機會,立馬又跳了出來。


    “陝西之事,先生如何看?”朱由檢再問。


    “陝西寇盜之起,在於民之饑寒交迫,民之困於饑寒交迫,夫天災外,亦由於貪官汙吏之索求無度。”


    “陝西寇盜,是天災,亦是人禍,如果一地主官能善加撫恤賑濟災民,何至於此?


    臣雖未去查看過,也敢斷定人禍大於天災。”


    嗯,中規中矩。


    其實這之間的原因,很多人都明白,可就是沒人說出來,大夥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演戲給他看。


    ————


    朱由檢自知不是什麽雄才大略目光敏銳的人,如果要動這幾事,利弊一時之間也難以看清,還得仔細想想。


    “先生還有什麽提議嗎?”這就是準備結束談話了。


    溫體仁略一猶豫,片刻後就說道:“陛下可知應社否?”


    “先生請講。”


    應社?


    什麽鬼?


    他隻知道大名鼎鼎的複社,還是因為複社首領張溥出了6萬兩銀子替周延儒買首輔一事才去了解了一些。


    說起張溥,絕對是個人才。


    這廝別出心裁的用合資募股的方式籌資6萬銀子替周延儒買首輔寶座,事先還商定了周延儒上台後對各股東的回報,不去經商絕對屈才了。


    這廝在崇禎元年成立複社後,一直活躍到崇禎十年死去。


    這期間他為朝廷科考選人才費心操持,拉關係講人情送銀子,務必要讓科考考選出合格的人才。


    為了朝廷選拔大臣也操碎了心,不惜搭上自家的銀子也要為朝廷分憂。


    真可謂以布衣遙控朝政,風光無限!


    “陛下,應社成立於天啟四年,以蘇州府楊彝.顧夢麟.張溥.張釆為首,張溥與張釆實際主持。”


    “先生等等,這些年不是禁止私開書院講學嗎?”


    明白了,應社就是複社的前身。


    溫體仁不以為然的一笑:“可他們沒有講學,而是以士子聚集交流學問的名義。


    何況,蘇州府地方主官又多有東林餘孽。”


    “先生繼續。”明白了。


    “應社成立之後,就以複興儒學的名義廣收門徒。


    至如今,門下何止千百人,勢力所及除江南外亦擴至江北.


    每每聚會則抨擊朝政議論大臣,每逢科舉則在其中操縱舞弊。”


    “陛下可知,張采為今科進士新任庶吉士,張溥則為國子監生,二人在京師也不安分,又組織了燕台十子盟。”


    厲害,天子腳下明目張膽的拉幫結派!


    朱由檢雖然不在乎,可現在魏公公還沒垮台呢,檔禁也沒取消,這就有點藐視朝廷政令了。


    “陛下可知蘇州‘開讀之變’?”


    朱由檢搖頭,隻知道好像是太監收稅被打死人了,開讀之變什麽鬼?


    “先帝時,朝廷派人去蘇州捉拿周順昌進京。


    蘇州竟然聚集萬人以上阻撓,並以武力襲殺緹騎。


    之後又聚集500學子,公然阻撓朝廷政令,與朝廷作對。


    這些事裏,應社諸人大多參與。”


    嗯,這個知道,名字不知道,說事就明白了。


    也是牛逼了,武力對抗朝廷!


    至於說民眾自願聚集?


    估計這時候的人還沒有後世民眾的覺悟,不多說。


    “先生的意思是?”


    “禁結社。”溫體仁言簡意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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