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頌正擔心唯一的活口王大牛被道士殺了,急著回去阻止道士,馬虞候卻攔住了他,詢問公主安危。情急之下,張子頌便一把推開了馬虞候:


    “公主有沒有事,馬大人自己去看嘛。”


    “快跟上,保護公主。”馬虞候也沒心思計較張子頌的無禮了,而是下令兩個‘指揮使’。同時,還指了指兩個正在哭泣的小宮女,示意他們緊跟張子頌的身後。隨後,幾人匆匆入了張府。


    蘇軾也準備跟上,畢竟他也掛念兒子安危。


    隻是剛一邁步,卻發現薑縣令正雙眼血紅,撲通一聲,竟突然跪在了李二狗等幾具屍體之前,好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蘇軾歎了口氣,隻得來到薑縣令的身旁,柔聲勸道:


    “至之請節哀,錯不在你。”


    “子瞻,李二狗等雖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呐!”薑縣令竟突然啪啪掉起淚來,“我薑潛,愧對‘父母官’這三個字啊!”


    “至之請放心,我會替他們討個公道。”蘇軾扶起薑潛,一邊安慰一邊拍著胸脯保證道:“子瞻明日,親審此案。”


    “你……?子瞻,隻怕你也無能為力啊……!”


    “怕什麽!變法黨而已嘛。”


    薑潛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感激,卻又隱隱擔憂。


    張子頌則已經跨入宅子,好在道士未下殺手,王大牛隻是委頓在地,昏迷而已。張子頌便舒了口氣,指著道士說道:


    “看好此人,我有話問。”


    “好的,少爺。”


    道士點了點頭,擰起王大牛準備拖入柴房,但兩個指揮使卻攔住了他,“大膽,此乃朝廷欽犯,速交我殿前司接管!”


    “剛才怎麽不見你們來?”道士懟了一句。


    “找死!”指揮使諍的一聲,抽出了佩刀,儼然要殺道士。


    “張公子,按律人犯應該交給我等,還請勿要妨礙公務。”馬虞候倒頗識時務,畢竟在他眼中,張子頌很可能是未來的駙馬爺,他便揖了揖手,語氣委婉的繼續說道:“還請告知下官,公主在哪?”


    “裏麵。”張子頌指了指庫房,“道長,人犯交給殿前司吧。”


    “張公子高義。”


    馬虞候趕緊拍了一句馬屁,隨後帶著兩個宮女匆匆鑽進了庫房。便隻見‘朱雀’等人,正將劉天霸的屍體從銀子堆中拔出。地上滿是血水,殷紅刺眼。三公主則坐在一堆銀子上,臉色煞白、貌似想吐。


    馬虞候趕緊跪下,一臉驚訝。


    倒不是因為那滿地血水,讓公主受了驚,而是那一屋子的銀子。好一陣愣神後,馬虞候這才想起了請罪:


    “下官護駕來遲,還請三公主恕罪。”


    “起來吧。”三公主卻擺了擺手,隨後捂住心口,搖搖晃晃走向兩個小宮女,“找個房間吧,本宮有些頭暈。”


    “遵命,三公主。”


    兩個小宮女趕緊一左一右,扶起了公主手臂,同時還按照公主吩咐,走向張子頌的廂房。看這架勢,要在張府稍事歇息。但是,馬虞候卻跪著挪動膝蓋,擋在了三公主的去路,並且一臉緊張的勸道:


    “公主金枝玉葉,豈可外宿於宮。”


    “住嘴!”三公主還未吭聲,兩個小宮女見了主子之後,倒是耀武揚威了起來,“三公主的事兒,也是你能管的?走開!”


    “下官不敢。隻是公主還未出降,隻怕於禮不合……”


    “放肆!”小宮女跳了起來。


    公主卻是擺了擺手,“事出從權,你且去吧。”


    “下官遵命。”馬虞候無可奈何。


    待三公主入了西廂,馬虞候這才站了起來,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剛才麵對劫匪,也沒這麽緊張啊。隨後來到道士身旁,接過蘇邁走向院外,並對兩個‘指揮使’指了指院子內外的血水,下令吩咐道:


    “公主稍事歇息,趕緊打掃幹淨。”


    “遵命。”


    隻幾分鍾,張府內外已是幹幹淨淨。馬虞候也頗為識趣,將蘇邁交給蘇軾之後,又在院外留了兩隊人馬,便趕緊帶著數千士兵悄無聲息的撤離了。仿佛剛剛那場血淋淋的廝殺,從來就沒發生過一般。


    張子頌則有些無奈,眼看著士兵離去,老師離去,吃瓜群眾離去,眾人似乎都沒事兒了。唯獨自己,貌似接了一個燙手山芋:


    公主在家,還未出嫁。


    這事兒傳出去,隻怕又是流言滿天飛啊。


    好在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張子頌多少有些免疫,待道士等人歇息之後,隻能硬著頭皮來到公主廂房,隔著窗戶揖手說道:


    “公主屈尊,仗義援手,子頌感激不盡。”


    “嗯。”窗戶上現出公主的人影,“感激麽?你怎麽謝我?”


    “啊?!咳,咳咳……”張子頌倒是愣住了,咱就是客氣兩句啊。客氣懂不懂?“公主有何吩咐,盡管開口。”


    “什麽都可以?”


    “隻要晚生能做到的,都可以。”


    “好吧。本宮聽說,你的花燈做得不錯?”三公主顯然沒有客氣的意思,反而是恨不客氣,“既然張公子非要答謝本宮,那本宮就不客氣了。你給本宮做盞燈吧。親手做,要能飛的那種,可以許願寫字最好。”


    “親手做?”張子頌徹底無語了,“好吧。”


    牆角裏卻突然傳來一陣壓抑的大笑,“哈哈,哈哈哈……”便隻見洛洛與圖圖兩人捂著嘴,鬼鬼祟祟的跑了。


    少爺吃癟這種事,喜聞樂見啊。


    “死圖圖,看我怎麽收拾你。”張子頌暗自罵了一句。


    “少爺我冤啊,是洛洛拉我來的。”圖圖卻是心有靈犀,猜出了張子頌要報複。雖然是在解釋,但卻更像是在挑釁,甚至還破罐子破摔,竟對公主調侃了一句:“少夫人,我家少爺做的燈,絕對能飛。”


    窗戶上的人影,貌似有些羞怯。


    張子頌則趕緊開溜。


    大約子時三刻,已是夜深,熙寧三年的中元節即將過去。張子頌從後院,拽著一隻白紙燈籠,不尷不尬的回到了西廂。


    一抬頭時,卻有些愣住了。


    隻見月華如練、夜色清朗,三公主正靜悄悄的站在一口荷塘邊上,安安靜靜的望著天上的明月,渾身仿佛籠著一層月光的紗衣。


    “不好。”張子頌趕緊轉身。


    一般來說,若有一個女子盯著月亮等你,八成都會發生一些事情。


    “子頌,燈籠做好了?”


    三公主那俏生生的聲音傳來,隻是今夜,還帶著說不出的溫柔。


    張子頌知道,轉身晚了。


    “做好了。”張子頌無奈轉身,將燈籠遞給了三公主,再次想溜,“更深露重,子夜清寒,三公主請早些休息。”


    “筆呢。我說要寫字的。”


    “筆?有,有!”張子頌竟莫民有些心虛,一陣手忙腳亂之後,竟然摸出了一隻‘鋼筆’。無奈之下,也隻能擰開蓋子,遞了過去。


    “這筆好生奇怪。”三公主接過鋼筆一陣摸索,隨後抱著燈籠,雙眼有如新月,並在燈籠上,彎彎曲曲的寫下了四個字:


    “既見君子。”


    隨後,三公主將燈籠遞給張子頌,“你來放?”


    “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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