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天色一早便晴空萬裏。


    難得的是,這平日裏總是大風呼嘯的地方,此際也隻有微弱的風,拂麵而來時,終於不是那般刺骨了。


    杜程一早起來就到了城牆上的城垛那兒,看著西邊無邊無際的戈壁發呆,這麽荒涼的景像,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心想要吟句詩,奈何想了半天,想不出一句讓他滿意的詩句來,隻因腦海中想的每一首詩都無法超越曾在此處吟過的何言之將軍,站在城樓半天後,他無奈地下了城牆。


    吃了早飯後。


    陸岩決定去附近尋找砌牆材料,因此一早,他和太子殿下說了一聲後,便和幾名將士出去了。


    太子殿下帶了周前和陳尚去了漠州城內考察去了,因為漠州城位處西竹國和大康交界處,城內住著不少原屬於西竹國的國民,後來與漠州人通婚後,因這邊經濟較西竹國富足,而在此定居。還有不少人僅僅是嫌那邊缺衣少食而來此居住的。當然,還有一些是西竹國在此做生意的,因為做得時間久了,便也把自己當成了漠州城人。


    他今日要考察的,便是這些漠州城的來自西竹外來戶們。


    他們走後,城樓裏隻剩下杜程一個男人和孔蘭程明芳兩個女人。


    這杜程是個閑不住的,便分別去了程明芳和孔蘭屋裏尋找兩人,想要和她們同行看看漠州城街景,雖然孔蘭和程明芳兩人關係不和,但因為有第三人在,便都答應和他一同前往了。


    杜程在中間,兩個女子在他身側,三人出了軍事基地的門,便往漠州城內走去。


    漠州城內的街道不似京城那般幹淨整潔,這兒,處處都透露著邊境之城的荒涼和貧脊。除了最繁華地段的幾個街道和邊上的建築物還像些樣子外,其它地段的房屋甚是寒酸,有些房子甚至是黃土築成,裏麵髒亂的景象不用看便一想可知。


    一路上兩個女子彼此相互不說話,但都和杜程說話。


    一男二女沿街走去,隻因個個容貌不凡,讓不少人頻頻回頭。


    杜程夾在兩個如此貌美的女子中間,他又看出了兩個女子關係不睦,個個都希望他隻理自己,冷落另外一方,讓他甚是為難。


    和她們相處了半天後,他發現了這兩人的截然不同之處,這截然不同之處便是,程明芳處處以自我為中心,而孔奉儀處處為別人考慮,這一點可從她們對待漠州城的百姓的態度上可以看得出來。


    程明芳對漠州城的民眾是鄙視而遠之的態度,仿佛自己來到漠州城,是身為貴族身份而來,這兒的民眾低賤到不配和她多說幾句話。她一直在譏笑著這兒的民女穿衣服實在過於俗氣,個個都像鄉巴佬。


    而孔奉儀對漠州城的民眾卻親切和藹,她雖貴為太子嬪妃,但卻能不以自己身份之貴而倨傲,反而覺得這兒民風淳樸,讓她甚是尊敬。她在街上的小店裏看商品或者買東西時,她那種謙虛的態度讓人覺得她似乎為自己的衣著華美及風度不凡而可能使店裏的人難堪了而慚愧,她的一舉一動都杜程感覺她在刻意讓店裏的人覺得她和他們完全平等。


    這樣的孔奉儀,是杜程完全沒有想到的。


    在來之前,他曾經想像過她的樣子,因為她批評了他的缺點,他那時是有點惱火的,他覺得她一定是個長相尖酸刻薄之人,沒想到昨日晚上吃飯時看到的她,卻是那麽一個麵孔恬靜的女子,而今日和她相處半天,從一言一行中觀察到的她的品性,更讓他無比佩服和欣賞。


    和她一比,程明芳的尖酸刻薄便更讓他反感了。


    如果說從一開始時他還對兩個女子同等待之的話,在過了半天後,他便對程明芳的話有些愛理不理了。


    他實是厭煩她的倨傲的態度和不時的埋怨。


    當程明芳又說了一句“這兒的街道真是髒,走在這兒簡直讓人難受。”時,他便回了一句,“既然你這麽反感這兒卻還要逛來逛去,還真是委屈你了。”


    程明芳聽了後,憤怒地回他:“怎麽,我說的不是真的?”


    杜程說:“是真的。程大小姐說的話,怎麽會不是真的。”


    程明芳說:“我知道你在心裏嫌我不近人情,覺得孔奉儀心地高尚,告訴你,她也隻是做做樣子給你看罷了。看來你們兩人同行便可了,我先走了。”


    她實是反感他們後來越來越關係和睦,她一個人在旁邊備受冷落,因此早就不想和他們一起逛了。說完這句話後,她便轉過身,沿著來時的街道怒氣衝衝地走了。


    杜程見她一言不合便回去了,當下站在當地,也不知道該不該去安慰她一下,安慰她吧,如果她還和他們一起逛,隻會讓他和孔奉儀心煩,可不安慰吧,她畢竟是宰相之女,也是他的好友程明武的妹妹,讓她這樣敗興而歸,自己也過意不去。


    思慮了半天,打算讓她先回去,等他和孔奉儀逛得不想逛了,回去見著她的麵時,再好好和她說說。


    “我們繼續逛。”杜程說道。


    “好。”孔蘭答道。


    少了程明芳,兩人反倒更自在了。


    經了這半天的相處,孔蘭對杜程的看法亦有了很大的改變,從她對他的觀察中她發現了,他和她一樣,心地善良,她原以為他定是恃才傲物的,沒想到他如此謙虛,且待人友善。


    因此,她對他頗有好感。但那並非是愛慕之情,而是如同對待弟弟一般的好感。


    隻相處了半天,她就對他有種親人一般的感覺,而杜程也有類似的感覺。


    仿佛前世失散的姐弟,在這漠州城相遇了,這種感覺非常奇妙。


    到了中午該吃午飯的時間,想到是夥房開飯的時間了,他們便返身回去。正在他們走在回去的路上時,突然一輛馬車從後麵疾馳而來,兩人聽了聲音後連忙避讓。


    一個避讓不及,孔蘭被馬車的車軲轆壓住了右腳。那馬車在壓了她的右腳後,沒有停下,而是徑直駛遠了。


    一陣劇痛使她蹲了下去。


    杜程連忙彎腰問她:“怎麽樣?要不要緊?”


    孔蘭站起身來說:“眼下是挺痛,過會應該沒事了。我們走吧。”


    然而邁動腳步時,隻覺腳趾疼得難受,她便站住了,說:“不如我們叫輛馬車吧。”


    杜程說:“你站這兒,我去叫馬車。”


    他連忙去叫馬車了。


    不多時,他和馬車一起返回了。


    孔蘭上了馬車後,對杜程說:“你要不要上來?”


    杜程說:“我走路回吧,你坐馬車先回。”說完又擔心孔蘭在路上遇到意外,決心一路和馬車同行,於是對馬夫說:“馬夫你慢點開,和我步子一樣的速度就行。”


    馬夫說:“可是,這就耽誤時間了,我們趕車的,時間就是銀子。”


    杜程說:“給你雙倍的錢,可行?”


    馬夫笑著說:“行行。”說完,開始啟程往軍事基地緩慢駛去。


    當他們到了軍事基地的門口時,被看門守衛給攔住了:“這兒是軍事基地,馬車不能入內,裏麵的人必須下來走路。”


    孔蘭不得已,隻好下了馬車,自己步行,然而剛走了兩步,便蹲了下去。


    杜程見她看樣子是無法自己走路了,這兒距離城樓也不算多遠,於是試探問道:“不如我背你進去吧。”


    孔蘭聽了他的話,沒有回話。


    答應的話,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不答應的話,自己實在無法走路。


    杜程見她不回答,知道她定是雖然同意,但又不便說出,因此便彎了腰,說:“來。我背你。”


    她隻好趴在他背上,讓他背著自己。


    剛背了十餘丈,孔蘭便聽到背後的馬匹聲。


    她回頭看了一下,見陸岩剛和幾個士兵過了門口,往這邊駛來。


    見她被杜程背著,他臉色冷峻地看了她一眼。


    經過他們身邊時,他下了馬匹。


    “你怎麽了?”他臉色鐵青地問道。


    “她的腳被馬車輪子壓傷了。”杜程幫她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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