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隔牆有耳。


    十王爺早在門外聽到了孔蘭的聲音,這天他回自己的王府之前,將孔蘭的戶籍紙拿給了顏兒,讓她轉交孔蘭。


    傍晚時分,顏兒進了孔蘭的房間。當她將戶籍紙拿給孔蘭看時,孔蘭細細地看了一眼。


    隻見那戶籍紙上登記的戶主名並非十王爺的名字,是一個叫秦柱的,而自己的名字被登記在子女一欄,是家裏長女。出生年限為大康五十一年九月,比顏兒的出生年限早一歲。


    從這張戶籍紙上看來,自己和親女兒一樣。因為並未注明子女是否是後來相認的。


    若不是她在宮裏見過他的麵,她定然不會覺得這張戶籍紙有什麽問題。


    看到這張戶籍紙,她試探地問顏兒:“沒想到你父親儒雅風流的一個人,倒有個這麽接地氣的名字。”


    “許是我祖父母當時覺得這名字適合他,便給他起了這名……”孔蘭驚覺,這顏兒自己似也不知道她父親的真實身份。


    她又問了一句,想要確定一下:“你父親因何每日晚上都不在家裏過夜?”


    她答道:“我父親是給衙門看夜的,所以不曾在家裏過夜。”她的聲音極坦然,孔蘭知道她真心一無所知。想到在這院裏這麽多值錢東西,莫非顏兒從來不疑惑嗎?


    但是或許,這顏兒對這些值錢東西一概不知,原是過於孤陋寡聞。為了她的身份不暴露,十王爺必是一直未帶她去過任何地方見過世麵。


    而這些值錢的東西買來時,為了她不懷疑自己的身份,大約也從來不告訴她真實價格。


    想到這兒,孔蘭覺得心裏有些莫名失落,她歎息顏兒的命運,同時也惋惜葉夫人的命運,想到自己明日報名後,或許就不會再回來,她一陣不舍。


    顏兒見她見了戶籍紙後麵色凝重,問道:“姐姐是不想去嗎?若是不想去,現在還來得及。”


    孔蘭搖了搖頭,說道:“並非不想去,畢竟這是將你從這種境況出解救出的唯一辦法。隻是想到以後可能見不著你們了,有些不舍。”


    顏兒上前來抱住她說:“我也舍不得姐姐。”


    兩人正說話間,葉夫人也來了,她從顏兒那裏知道,孔蘭要去參加宮裏樂師的選拔了,明日就去報名,而因為後日就是最後一日截止日期,所以,她報名後可能就在樂坊住下,暫時不會回來了,不過她並不知道孔蘭和顏兒兩人之間的抉擇,因此她隻當這是孔蘭自己的選擇。


    她是來幫孔蘭打氣的。


    三人說了半天話,在鄭姐兒從廚房回來時,方才解散。鄭姐兒雖說是不用做事的,但她這人閑不住,每日飯後都幫著何嬸收拾收拾廚房碗筷。


    在葉夫人和顏兒離開後,孔蘭對鄭姐兒說:“明日我要去皇宮邊上的樂坊報名了,此後或許就不回這院裏了,你怎麽打算?”


    “還用說,你去哪我去哪。”鄭姐兒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好吧,明日你陪我同去。之後我們一起離開京城。”


    ……


    想到又要過流亡的生活了,也許這戶籍紙對自己反是有利的,至於鄭姐兒,雖沒有戶籍紙,但她可以在遇官府查探時說她是自己家裏的丫頭。不管如何,兩人中一個有了戶籍紙,總好過沒有。


    第二日。


    惜別了葉夫人和顏兒以及眾丫頭之後,孔蘭和鄭姐兒坐上了葉夫人早就在門外安置好的馬車。


    “你說咱們會被人認出來嗎?”當馬車已經遠離了葉夫人的院宅,鄭姐兒擔憂問道。


    雖然兩人都化了與此前不一樣的妝容,但心裏還是惴惴不安。


    “認出來那咱們就認命吧。”孔蘭回道。她並非不想繼續在葉夫人的院裏住下去,隻是她明白,如果自己故意在選拔時出錯後還一直住下去,隻怕以後十王爺對自己會看著頗不順眼了,既然如此,她唯有離開。


    鄭姐兒說:“清淨日子過了幾天,又要開始心驚膽戰了……”


    鄭姐兒既不認識十王爺,也不知道此中的故事,她隻是覺得孔蘭有著好日子不過,反要去流離失所,挺納悶的。


    孔蘭之所以不告訴她那院裏的男主人是十王爺,就是怕鄭姐兒管不住嘴。這是十王爺處心積慮遮掩的外宅,如果因此被人發現,她知道她們會有什麽命運。


    隻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


    皇宮的供宮廷專用的樂坊,名為錦瑟坊,位於皇宮的西北方的宮牆外。其大門往北開,正對著青竹路。和皇宮後門位於同一條路上。曾經這錦瑟坊在宮內,因為當今皇上不喜宮中時有聲樂響起,所以命人遷出宮外。


    當孔蘭和鄭姐兒來到錦瑟坊時,隻見錦瑟坊門外大門冷清,孔蘭覺得蹊蹺,進去問了方才知道原來報名處在寧德街上,和宮女報名處是同一位置。


    兩人又趕去寧德街,由於葉夫人派的馬夫在她們下車後就走了她們隻好步行去,好在寧德街距離青竹路不遠,她們片刻後就趕到了寧德街。


    到了寧德街,方覺擁擠,年輕妙齡女子或帶著丫頭,或孤身而來,或同伴前來。


    這些年輕女子,環肥燕瘦,各有特色。


    她們向同一個大門行去。


    孔蘭和鄭姐兒便向著那處大門行去,到了門下,隻見門牌上寫攬芳居,便也進了那個門內。


    到了院裏,孔蘭看到報名處有兩處,一處位於院東邊的房門處,另一處位於院西邊的房門處,孔蘭便細看了一下,隻見東邊寫的是宮女報名處,西邊寫的是樂師報名處。


    東邊的女子要比西邊的女子多上數倍。


    兩人走到西邊的樂師報名處,隻見有兩個小太監在一張長桌前,一人站著,另一人坐著,麵前放著報名冊。


    孔蘭說明來意後,便將戶籍紙交由一位小太監過目,那小太監也不接著,隻說:“你先進去彈上一彈,再出來看要不要給你登記。”


    孔蘭便進去了,鄭姐兒在外麵等著。


    進去以後,孔蘭見屋裏擺著各種樂器,還有幾個中年美婦人,看樣子應是樂坊裏的樂師,看資曆,應是當老師或是管事的了。


    “你會什麽樂器?”一個穿白衣的中年婦人問道。


    “什麽都會一點。”


    “那你先試試這個七弦琴吧。”


    孔蘭走到七弦琴處,彈奏了起來。


    想到可能連報名都報不上,不用多在京城久呆了,她便彈了首“朝華賦”,故意彈錯了兩處音。


    “太緊張了是吧?重新彈一次看看。”中年美婦人善解人意地說。


    來此報名的,多是師出名門,她相信這來報名的小妮子應也不例外。


    孔蘭又彈了一次,這次彈錯了五次。


    中年美婦人皺了皺眉,讓她試試琵琶。


    在孔蘭彈奏完琵琶後,另一中年美婦人說了:“這年頭還真有井底之蛙。”


    言下之意乃是孔蘭大約聽了自己周圍人的假意誇讚便敢於前來報名了。


    “不過也奇怪,她不出錯時的彈奏優於常人,但出錯卻又多於常人。”開始時命令她彈奏的穿白衣的中年美婦人說。


    “你想說什麽呢?也許她確實是緊張,但她這種性格亦是不適合當樂師的。尤其是宮裏的樂師。”剛才譏諷她的中年美婦說。


    “抱歉,這名我無法讓你報上。不過你可以明年再來看看,你要學會克服你的緊張。”穿白衣的中年美婦人和氣說道。


    孔蘭回應道:“謝謝夫人。”便趕緊從屋裏出來了。


    到了外麵,發現鄭姐兒不見了人影,心下大驚,問桌前的兩個小太監:“請問剛才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女孩子去哪了?”


    “個子高高的那個?被那邊叫去充數了。”站著的小太監說道。


    “充數?”孔蘭驚訝問道。


    “因為今年宮女報名的少,人數上達不到初選時需五千人的要求,所以那邊就時時拉這邊的人甚至陪伴來的人先去充數,走個過場而已。你也可以前去試試。充個數便有些小禮物贈送。你這模樣,當宮女應該沒問題。”


    孔蘭自是不會進去充數,她猜鄭姐兒必是想得到些贈品,所以人家一來拉就過去了。


    但她隨即想到鄭姐兒連戶籍紙也沒有,應該很快就會被人趕出來,所以便在外麵等待。


    等待了多時,一直未見鄭姐兒的人影,她這才急了,便問宮女報名處的兩個嬤嬤:“有個叫陳念慈的女孩子,個子高高的,可曾來報過名?”


    一個嬤嬤翻了翻報名冊,說:“有這麽個人。”


    “她是陪我來參加樂師的報名的,她連戶籍紙也沒帶,是如何報上名的?”


    “戶籍紙可以後麵再補,今天先報上名再說。”剛才回答她的嬤嬤冷漠說道,接著又問孔蘭,“你是那邊沒報上名的?能不能在這邊充個數?”


    “我……”孔蘭猶豫了一下。她想到萬一自己通過了初選,複選的話,真到了宮裏就麻煩了。但若現在直接拒絕,她又找不到鄭姐兒了。


    她決定先報名再說:“可以。”


    報名以後,她再想辦法初選落選。


    一個嬤嬤接過她的戶籍紙登記好以後,便將她的戶籍紙放在一疊其他人的戶籍紙上了。


    報好名後,孔蘭被安置在攬芳居東麵一棟樓上的二樓最北間一間室內。


    上了二樓後,隻見過道裏站著一些在竊竊私語的女子。每經過一個門口,總能聽到裏麵的話語聲及說笑聲。


    她到了房間後,看了一眼房間裏有八張床鋪,南北各放四張。中間是過道。


    此刻已經有六名女子呆在房間裏了。


    她放下行李,便去各屋尋找鄭姐兒的下落。


    她在樓下的一間房裏找到了她。經她問過才知道,鄭姐兒事先問了贈品是什麽,嬤嬤說了贈品是南山玉手鐲,以及參觀一次禦花園,才心血來潮報名的。


    孔蘭聽到贈品中附帶參觀禦花園,不由萬分後悔自己的報名了。


    但她已經沒有退路,因為她在樓下報名處前去辭退報名時,被一個嬤嬤凶道:“報個名而已!需要這樣出爾反爾嗎?”說著不由分就將她拉到了裏麵。


    想到十王爺幫自己弄的戶籍紙還在她們手裏,而這個戶籍紙以後或許還有作用,她決定暫時等初選以後再說。至於去禦花園這事,到時那麽多落選秀女前去參觀,隻怕也不會有人注意到自己。


    看到門前告示上寫著六日後便是初選之日,為了這自己初選落選,她不停地咳嗽,終於將自己的嗓音練成了沙啞的聲音。


    因此,六天後,她不費吹灰之力落了初選,至於鄭姐兒,什麽都沒有做,便落選了。


    落選後,她們每人得了一串石榴紅的南山玉手鐲。


    而所有初選落選的宮女,都被兩個小太監集合在院子裏。


    一個小太監我在待宮女全部到場後,開始宣讀參觀禦花園的注意事項:


    “在你們去禦花園參觀時,要一批一批地去,還有,到了那兒不得說話,不得踩踏花草樹木,在去之前,我們要把你們的雙眼蒙上,因為馬車要經過皇宮內,而皇宮的地形是不能被你們看到的。你們千萬不要試圖將蒙上的雙眼解開,聽到沒有?”


    沒有人回答,小太監說道:“好了,第一批開始出發。”


    孔蘭和鄭姐兒因為下樓後站在一起,被分到了同一批去。兩人都是第六批。


    眼看前五批初選落選的秀女都被送走了,很快就要輪到自己,孔蘭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


    當一輛足可以載二十人的馬車前來,她被一個小太監用一個黑色條狀布蒙上雙眼時,她心裏是閃過一絲疑惑的。


    她的疑問是,因何馬車不從後麵的青林園進入,如此便不需從皇宮內部經過,她們也不需被蒙上雙眼。


    一刻鍾左右的時間過去以後,她被人解去了眼睛上的黑布條。


    她發現自己並非位於禦花園,而是她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


    這似是一處沒有日光可以進來的地方,裏麵過道四通八達,每個牆上都點著一排排的油燈。


    所有的油燈都在同一高度。頗為整齊。


    這是地下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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