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程和幾個護衛周旋的時候,陸岩正在圍牆外緊挨著圍牆走著。


    這片圍牆位於這一片院落的最北邊。


    圍牆約有九尺,比他身高略高一些,要看到圍牆內的建築物布局,並不是那麽容易。


    為此,他爬上圍牆邊一棵樹,居高臨下,俯視那片院落。


    在樹上,他可以看到東邊的院落有幾個護衛模樣的人在行走著,西邊的院落裏仍有幾十名護衛在訓練著。


    北邊的院落,即離他最近的這片院落裏,有六棟房屋。


    因為朝向,他隻能看到房屋的後牆。


    院落最東北角處的一間房屋,不用猜便是廚房了,因為在前麵的一棵樹下,他看到杜程還在和那幾個護衛聊著什麽。


    其餘五棟房屋分不出大小,也看不出哪個是範齊的房間,因為規模差不多,風格一樣,俱是青磚青瓦。


    他注意到,有兩個護衛在院落裏並排走著,從一棟房前走到另一棟房前,看樣子,應是在巡邏。


    所以,要見範齊,他唯一能想到的,隻有從房屋後麵的窗戶進去了。


    想到窗戶他便往屋後的窗戶看了過去,見大多數窗戶都開著,想必是因為夏日悶熱,不得不開窗通風。既然窗戶是開著的,等下倒少了麻煩。


    看著這片院落,他眉頭緊皺,不由猜測著到底院落裏哪一棟房屋是範齊居住的。


    正盯著這片院落沉思時,他突然想到一個辦法,那便是,仔細觀察護衛巡視房屋的頻率。巡視頻率最高,最重視的那一棟,必是範齊所住的一棟無疑了。


    因此,他眼睛盯著兩個護衛觀察著,不久,他便猜測出了哪棟是範齊的房屋。因為見他們最常路過的是院落裏靠後靠東的一棟,他們路過那棟不隻頻率高,而且路過時總會多看幾眼,路過其他房屋時,則近乎目不斜視,徑直往前走著。


    確定範齊所住的房屋後,他下了樹,走到圍牆那棟房屋後麵的位置,輕輕一躍上了圍牆,然後跳了下去。


    接著,他順著房屋後牆走了幾步,來到窗前。


    屋內一個年輕女子的身影正在窗前站著,手裏拿著一隻雞毛毯子在掃著灰,見窗戶突然出現的陸岩身影,嚇了一跳。


    陸岩猜測,這女子必是侍女無疑了。看她穿著,應是侍女服。


    看樣子,這女子大約把他想成竊賊了,她的臉刷得變得慘白,定定看著他,目光驚嚇中還有一絲疑惑,仿佛在想著因何這竊賊長得如此英俊高貴,實是沒有半點竊賊之相。


    在她正要尖叫之前,他以手作出“噓”的姿勢,接著以極低的聲音對她說:“別叫,我叫陸岩,是來找你們老爺有事相商的。”


    女子不太信任地看著他,接著一聲不吭地關上了窗戶。頃刻,房間裏傳來“咚咚”的跑步聲,陸岩猜測此刻她必然是跑去問範齊了。現在,他唯有等待。


    在關得緊緊的窗外呆了片刻,窗戶再次被打開,剛才的侍女站在窗前,對他低聲說道:“快進來。”


    陸岩從窗外躍進屋內。


    到了屋內後,他環顧了一眼自己所處之處,發現這房屋應是書房。東西兩麵牆均立著漆著黑漆的書櫃,長度幾乎和整個牆麵差不多,然上麵放著的書卻不多,空空落落的。


    窗前有一同樣漆著黑漆的書案,書案麵對窗戶,背對房間。書案後麵有一黑漆帶著扶手的椅子。


    侍女對他說:“公子先在此等候片刻,我家老爺稍後馬上過來。”說話間,她便出了房門。


    在等待時,陸岩將北麵的窗戶關上了。同時,他也關上了南麵的窗戶。至於門那兒,關不關倒不緊要,因為這書房門是側門,往廳堂而開的。因此,外麵的人無法通過門看到裏麵的情況。


    正在房中徘徊等待時,一看著將近六十歲的穿黑袍的男人進了書房。


    陸岩知道他必是範齊無疑了。但見他身材修長,麵容清瘦蒼白,眼睛狹長,神色有些疲乏。


    進了門後,他將門順手關上了。


    陸岩忙躬身行禮:“範禦史,小生陸岩冒昧前來,還請見諒。”


    範齊以有些虛弱的聲音說道:“老叟已不是禦史大夫,陸將軍無需如此稱呼老叟。”


    陸岩聽他這樣稱呼自己,猜測他必是因為被幽禁之後幾乎同外界斷了聯係,所以,他並不知道眼下自己正坐著他曾經的位置。


    但他並沒有糾正他,這大約是因為,自己坐在他曾經的位置上,說起真相會讓兩人有些尷尬。


    而他麵容的疲憊及說話時語氣上的虛弱,又不禁讓他尋思莫非他當時辭官回家或是當真是因為身體有恙?


    陸岩回範齊剛才的話說:“範禦史何出此言,在小生眼裏,一朝為禦史,便一世為禦史,正如一些曾教授他人的人,會一輩子被人敬稱為老師一樣。”


    範齊似是同意了他這樣稱呼,轉過話題問:“你今日奉皇上之命前來,為的何事?”


    陸岩在回答範齊之前,見他麵容有些倦怠,忙說:“範禦史先坐下吧。”


    範齊並沒有推辭,而是坐在書房唯一的那把椅子裏,將兩隻手放在邊上的扶手上。陸岩注意到,他的手和臉色一樣,是極蒼白瘦削的,且因為年近六十,皺巴巴的。


    陸岩待範齊坐穩了,說道:“皇上派我來,乃是關心範禦史病情,畢竟範禦史您乃皇上心腹之臣,別後便杳無音訊,讓皇上甚是擔心。”


    不知對方是敵是友,他自然暫時不能說出自己此來的真正目的。


    範齊自然沒有相信陸岩的話,他接過話說:“臣謝謝皇上厚愛了,臣自離開京城,也是甚是掛念皇上。”


    尋常的套話,聽不出任何情緒。


    從他看向自己的探究的目光裏,陸岩明白,他大約也在尋思著自己是敵是友。


    正想著該如何試探出對方底細時,隻聽範齊問道:“陸將軍,皇上因何派你來探我病情?據我所知,你不是在守護漠州嗎?”


    陸岩:“範禦史有所不知,您走後不久,我被皇上調至京城為官。正在您曾經效力過的禦史台任職。”


    範齊不由問道:“任何職?”


    陸岩不得不如實相告:“禦史大夫。”


    範齊心道:這小子不知有何過人之處,使得皇上對他格外偏愛。這才多大年紀,竟然當上禦史大夫了。想當初自己可是四十好幾熬到了之前的禦史大夫楊其海年滿卸任才當上的。


    而這種剛嶄露頭角便飛黃騰達的,在他看來,要麽是真的有真才實學,要麽,會鑽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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