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其耀無奈苦笑道:“就在他們兩人的事都擺平之時,範齊查到了我頭上,並將這些由我包庇的罪行都查了出來。當我已經做好丟官的打算時,卻發現自己不但無需丟官,還可以薪資大增。”


    “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加入前朝皇族的反叛隊伍中。”


    “這種事怎麽可以做?”王夫人心急道,她現在總算知道自己的夫君犯的什麽罪了,因此眉頭擰成一團。


    “當時我想著,反正反叛之事還遙遙無期,與直接丟官相比,不如先加入其中,再當個幾年的禮部尚書,拿幾年的朝廷奉??,就辭官歸鄉,買幾畝薄田,買一片宅地,也算是人生有個歸宿。”


    王夫人知道,她這夫君是窮苦人出身,好不容易當上禮部尚書,大約是窮怕了,才會有這種想法。


    “那些前朝皇族發下來的錢呢?”她並未見府裏有多出來的銀兩,自他當上禮部尚書開始到現在,每月發薪資時帶回的銀兩總是三百八十兩。


    “他們發的薪資,我一分未用,直接匿名捐到江洲去作為汸河修岸之用了。”


    王夫人此時更加意識到自己夫君品性之高尚,她歎了口氣,說道:“所以你認為,今日秦辛姑娘來此,是皇上派她來暗訪的?可是,我可沒發現她有任何異常之處。”


    “所以說你太不懂人心。一般恩賜於人者最忌提及其對受恩之人的大恩大德,以免受恩之人尷尬。提及之時,定然是對對方有所懷疑之時,想要從對方神情中發現端倪。她在你們麵前說起皇上對我的恩賜,無非是想要看你們的反應。”


    “這……,我看著她就是尋常的聊天而已。尋常聊天提起這些,表達的是皇上對你的賞識,又怎麽能一定是試探呢。老爺你會不會是想多了?”她之所以想將事情往好的方向去想,是希望皇上還沒有發現王其耀的反叛,那麽,過個幾天,他提起辭官,便可什麽事都沒有的從容歸鄉了。


    但現在若是被當成反叛之人而處罪的話,大康王朝對反叛官員的處置她是知道的。這府裏的人,一個都別想逃。


    想到這兒,她打了個寒噤。


    王其耀搖了搖頭,說道:“她沒有吃你和侍女帶來的杏,已經是一種對你的不信任。下午大約見我一直未歸,便故意將茶水倒在身上,以拖延回去的時間。還有,那個帶她來的馬夫,你猜是誰?”


    “誰?他不就是一個尋常的馬夫嗎?”


    她在吃午膳時見過秦辛姑娘的馬夫,看樣子也就是長得英俊些,雖然氣質出眾,但她認為,那是因為他是錦瑟坊的馬夫,自然是別處的馬夫比不得的。


    “尋常的馬夫?”王其耀苦笑道,“他就是陸岩,陸禦史。皇上如今的心腹重臣。皇上派他最心愛的女子和最信任的重臣一起來這府上,用意還不夠明顯嗎?就是來尋找一些蛛絲馬跡。”


    “他是陸岩?”王夫人驚訝說道,她怎麽也想不到,那個馬夫竟然會是陸岩。“你又沒見到他,怎麽知道?”


    “我在回來時路上見到他的側麵了。當時以為隻是長相類似的人,還有,從和他一起下棋的錢二和林池的話裏,我也能猜出是他喬裝打扮成的馬夫。”錢二和林池,便是和陸岩一起下棋的兩個小廝的名字。


    “這可如何是好?”王夫人一下慌了心神。


    她萬沒料到,一直以為的安穩時日,竟然是這般的暗流湧動。


    “我現在便去找皇上,主動交待一切,任由皇上處置。”王其耀說話間,匆匆往門口方向走去。


    “等等老爺……”王夫人焦急叫住他說。


    王其耀停了下來,問道:“夫人,你可有什麽話要說?”不知此去還有否再見的機會,下次見麵是否又在一起的行刑場所作最後的永別,他眸中突然濕潤了。


    “老爺就不能等等再說嗎?萬一這一切都隻是你的猜想呢?你這樣做,不是等於去自投羅網?”


    王其耀苦笑一下:“自投羅網又如何?我辜負了皇上對我的提拔和信任,隻是,為夫一人之錯,連累了你們……”


    “你又何錯之有?全是他們,他們害得……”她哽咽說道。


    人在官場,竟有如此多的不可預料之事,是她沒有想到的。一樁樁,一件件。然而,她的夫君卻並無過錯啊。


    若非要說他有什麽過錯,也隻是想再領幾年薪資這一點小小的錯。


    因為這一點小小的過錯,便要送上他自己以及全家人的性命,她不甘心。


    若是她自己即時便離開這個世界,她是沒有什麽懼怕和遺憾的,她懼怕和遺憾的是她的一子一女,長女微芳年才十六,還未體會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兒子微波才十二歲,在鬆山書院,人人都誇他見識過人,他本該前途無量。她唯一想保全的是他們兩人。


    王其耀未再答話,而是出了門,投身於夜色之中。


    ……


    兩刻鍾後。


    一個身材瘦長的中年人跪在皇上的金鑾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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