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婉君放下手繃,認真地靠在梳妝台邊看著她的臉:“媽媽知道你孝順,所以我也很欣慰能找到你來代替棲蝶與我作伴。可要想長日作伴,就必須掃清所有障礙。這次你能順利拿下柳如嫣,我很高興,但高興的同時,人也必須保持清醒,千萬莫要成為柳如嫣一樣被拿下的對象。”


    棲蝶深明,楊婉君很擔心她和柳如嫣走得近,會更容易被當做柳家的女兒嫁給侯雲帆,就會呈現一出,王廷和喬都娛樂大王的結盟,實實在在拉攏到另一方巨頭的盛況,是柳秦倫和景依婷之外,王廷的另一大靠山。但這,就不是楊婉君所期許的了。


    在楊婉君眼裏,她和柳秦倫的結合就是最完美的穩控江城的辦法。


    棲蝶不禁想起長江沿岸上,柳如嫣對她說的話,加上今日種種情形,突然有種不安的猜測,那番話,難道是柳如嫣故意說與她聽?按照柳如嫣以往的態度,是斷然不會與她提起秦倫,即便是完完全全接受了她,也不會輕易破開秦倫這最後一道防線。


    她很清楚地知道,爾嫣是柳秦倫心裏的一個禁區,若誰誤入那個禁區,管保會讓柳秦倫退避三尺,她卻主動與她提起,莫非……


    棲蝶自信笑道:“媽媽放心,您所擔心的肯定不會發生,您所期許的都會來臨。”


    聰明如棲蝶,成功如收服柳如嫣,楊婉君又怎會不放心,隻是,去了一趟喬都,不止是柳如嫣變了,就連棲蝶也學會在她麵前走神。也罷,終究,她要的隻是結果,棲蝶能夠在她麵前走神,說明腦子裏有東西,心有城府方能當大任。


    “後天晚宴你準備怎麽做?”


    棲蝶道:“全當一個給各路人馬見麵的機會,順道探一下各方的底。對我們來說,重要的是柳秦倫……”棲蝶眼放精光,看著楊婉君,“一個男人再能幹,當麵對日本人時,也要皺一皺眉頭,我和柳如嫣不一樣,我隻是柳忠廷的義女,可以做到很多柳秦倫在乎為難、柳如嫣又做不到的事。”


    楊婉君精神一振,欣慰棲蝶的聰慧已經完全不用她再操心,認可說:“你可知道,剛才你和秦倫並肩走過來,站在一起,有多配?”


    棲蝶忍住腹痛,若不是趕著把晚宴的禮服做出來,早就倒床睡了,這會兒太陽似乎也懶了,收了光絲,高高掛在空中,佯裝羞怯地道了聲:“我一定好好把握機會,不負媽媽所望。”


    楊婉君走後,棲蝶換上睡裙,一覺睡沉。直到再次聽到敲門聲,睜開眼睛,天已經黑了。菀兒隔著門板說了聲:“三小姐,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她打開台燈,起身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還算幹淨整潔,穿好拖鞋匆匆下樓去。


    晚飯桌上,柳秦倫換上了一件白藍條紋睡衣,因天氣的炎熱將領口敞至胸口,露出白皙的胸前膚,配上兩片玫瑰花似的唇瓣,比起白天的儒雅斯文,多了一絲性感撩人。


    她不止一次聽人說她,有著非比常人的理智,但她也是正當青春的女孩兒,對於美麗事物也有著天然的喜歡和向往,麵對柳秦倫這位同一屋簷下,吸引力、殺傷力都毫不亞於莫宸晞的美男子,也會在看到這樣的他時呆上一呆,心跳的速度快上一拍。好在腦子裏的理智是清醒的,才能眼皮一垂,目光自柳秦倫拉到又長又寬的飯桌上。


    滿滿一桌亦方亦圓的餐盤中裝著各式雞鴨魚肉菜,顏色鮮豔,香氣濃鬱。這是柳秦倫回家的第一餐,上至選材下至烹飪,無一不是精心製作,雖然很多食材都是早就備好的,可要一個下午做出來,還是難得的。更難得的,一向清淺幽冷的父親,一雙慈目閃爍起了父愛的星芒,看向右邊座位上的秦倫:“休息好了嗎?”


    “洗了個澡睡了一覺,現在感覺舒服多了。”柳秦倫展開酒窩式的招牌微笑,舒展雙臂,又轉了轉脖子,深吸一口氣,再長長地吐出,“還是家裏好啊!沒那麽拘謹,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腹中饑腸轆轆,好不容易有了胃口,棲蝶叫菀兒盛來一碗白米飯,夾了幾筷子麵前擺盤精致的菜,於她而言,再美麗的男色終究也是填不飽肚子的擺設,倒不如碗裏的白米飯和這些肉菜來得實在,切不可辜負了這精心準備的一桌家宴。


    她吃得胃口大開,對麵柳如嫣也是不停地給柳秦倫碗裏夾菜,父親示意丫頭倒酒。席間,柳秦倫右邊與柳如嫣說說笑笑地談論美國那些事兒,左邊與父親一邊小酌一邊談論未來,三人一言一語好不熱鬧。


    生生置她和楊婉君置於獨自安靜且尷尬的境地,好在她對這樣的冷落已是習以為常,有美食相伴好過從前躲在屋裏偷偷抹淚。


    從前,每每被柳如嫣甩臉子,她表麵不在乎,暗地裏總會鑽進被窩裏偷哭,時日一長,她漸漸明白,生活在這樣的豪門巨富裏,不需要像江家那樣相依為命般交心,隻要每日朝夕見時,留下三分情足矣。所以,她既決定做一個事外者,便不插話,好好吃飯得了。


    她隻是很好奇,柳秦倫在美國呆了十年,言語間絲毫聽不出英文腔調的中國話,他的中國話聽來毫無蹩腳感。


    飯後書房,從前這等家庭會議,要麽沒她份兒,要麽隻是一個旁聽者的身份站在楊母背後,上次侯雲帆和景依婷來訪,她站在柳如嫣身後,活脫脫一個人體幕板,那種滋味不太好受,她寧可回避。


    不想柳秦倫竟對她手掌一伸,示意她坐在他右邊的單人沙發上。


    沒想到她第一次有了議事的位置,竟然會是柳秦倫給的。


    卻和她想象中柳父移交大權將所有賬單厚厚地擺在柳秦倫麵前的場景不太一樣。


    麵前空空的茶幾上,父親隻將一張折疊的紙張移到柳秦倫麵前:“這是你房裏的保險箱密碼,裏麵是王廷和這個家的全部。今天起,我就交給你,王廷是你母親和我一手打下的基業,也是你君姨和我一起穩固的產業,我安排如嫣和棲蝶從旁輔助你,一切全力以赴就好。”


    全力以赴?柳父這話頗有幾分大形勢下的無奈,這可不像一手創辦王廷做事雷厲風行的柳忠廷說的話,再者,關於聯姻一事……


    棲蝶剛想到這點,下一秒,已聽柳父說道:“後天的晚宴,你好好準備一下,整個喬都八城的貴賓都會到場……尤其是喬都商會會長景懷生和女兒景依婷。”


    柳秦倫本因父親提起母親而嚴肅下來,此刻又見父親滿臉的為難肅穆,有些莫名地轉頭看向身邊的姐姐。


    突然,柳忠廷身子一軟靠向椅背,煞白的臉上雙眼緊閉,額上的汗珠似乎因為疼痛涔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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