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空寂寥燦爛。


    艾站立山頂,凜冽的秋夜寒風沿著山脊吹來,坡頂的長草如海浪般起伏,卻未能絲毫吹動艾身上的黑色披風。


    抬眼下望,山穀間的草甸上,是和天空同樣燦爛輝煌的營地。


    山底下,是通往博古拉峰的深長峽穀,五千精銳的帝室禁衛軍正駐紮在穀口,扼守著通往秋狩帝苑的唯一咽喉要道。


    沒有皇室手令,任你是什麽身份,這兩天都休想通過這條峽穀。


    艾振了振身上的衣服,迅快地朝峽穀下潛去。


    下方帝室禁衛軍並不放在他的心上,在這樣的黑夜裏,在身上披風的掩飾下,即使這五千人都是聖域高手,也不可能發現他的蹤跡;除非下方駐守的,全部是聖騎士團的聖騎士們。


    摸了摸懷中的水晶盒,艾不由得又想起那張顛倒眾生的臉。


    他並沒有打開水晶盒,看那張字條上究竟寫了些什麽,使得這位高傲的葛尼亞夫人,不惜以色相為誘餌,也要連夜將水晶盒傳遞出去。


    對方既然將水晶盒交給他,自然有把握不怕他私下偷看,以致泄露消息。


    不過,艾可以確信,水晶盒內的消息,絕不會隻是些風花雪月。


    雖然隻是個小小的旁觀者,他也可以感覺到,最近京城裏風雲詭譎,各方勢力都劍拔弩張的,像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似地。


    隻是沒想到,這位仿佛隻流連於風月之中的葛尼亞夫人也會牽扯在其中。


    艾對京城裏上層人物的權力傾軋沒有任何興趣,誰輸誰贏對他而言,沒有什麽區別。


    他隻是有點厭倦了在博古拉峰下的無聊日子,是時候回京城,繼續和暗黑聖域們的遊戲了;同時,他也稍稍有點好奇:


    不知道葛尼亞這個女人,在這場即將上演的大戲中,是站在哪一方的?


    無驚無險地潛行穿過守衛森嚴的峽穀,將燈火如晝的營地拋在身後。


    艾自然無從得知,今晚同一時間,營地內的盛大宴會上發生的一係列精彩的事情。


    夜路難行,從博古拉峰到京城,識途的快馬也要奔上大半夜的時間。然而以艾的腳力,趕到京城腳下的時候,正好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這座繁華的巨大城市,仍然是熟睡未醒。


    在一個僻靜的街角,小小調息了片刻,回複了長途奔行的疲倦,將自己身體狀態調整到接近最佳後,艾悄無聲息地潛入了葛尼亞所說的目的地。


    這是座內城邊緣處的普通院落,院內是個小小的庭園,園門和庭院內的唯一石徑倒收拾得很幹淨,角落處的草坪上卻有不少落葉堆積,看上去平日裏應是沒有太多客人來訪,主人也未盡心拾綴的樣子。


    艾熟門熟路地潛入了唯一那幢小樓,二樓的那間房,應該就是主人的臥房。


    房間不大,借著著壁爐裏的餘燼,可以看見,寬大柔軟的床上躺著個五十來歲花白頭發的老者,身邊慣例是個年輕貌美,但看上去出身低微的女人。


    艾無聲無息地走到桌前,彈指,在桌上銀質的燭台上輕叩了一下。


    叮地一聲輕響,沉睡中的老者頓時驚醒,一骨碌翻身滾到床角,手上已握住了枕下的短劍,身手竟是十分了得。


    老者警惕地抬頭望去,隻看見桌前站立著一個渾身裹在黑暗中的人影,看不清長相,隻有伸出的左手中,握著一枚銀色的蛇形吊墜,在微弱的火光下閃閃發光。


    老者一怔,道:“你是。。。?”


    此時身側的女人扭動了一下,仿佛要驚醒了過來,老者看也未看,隨手一個手刀,切在女人的脖子上,中止了即將脫口而出的那聲驚呼。


    “吊墜的主人讓我把這個水晶盒交給你。”


    艾語氣很平淡地說道。


    “哦?”


    老者隻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便伸手接過水晶盒,小心翼翼地取出字條,打開,閱讀了起來。


    雖然閱讀的過程中,老者的臉色和表情看上去絲毫沒有變化,艾卻依然能感覺到,目光注視到字條上的一刹那,老者的心猛地加速狂跳了幾下,瞳孔也瞬時收縮了起來。


    片刻後,看罷,老者隨手將字條扔至壁爐中,轉身,一臉平靜地對艾說道:


    “多謝你了,請到隔壁客房稍歇片刻,我到樓下書房寫個回信,馬上就好。還要勞煩你帶回去了。”


    帶著艾到隔壁的一間客房後,老者告退,匆匆下樓去了。


    艾獨自一人,打量著這間房間,房間的擺設很簡單,一桌,一椅,一張單人床,兩麵窗戶,除此之外,房內空蕩蕩的。


    驀然,艾眉頭一皺,微微一閃,便到了西麵的窗前,左手輕點開窗,身形隨即隱沒。


    同一時間,三股暴虐如狂風般的殺氣從門口和兩邊窗外衝入室內,木質的門窗應聲碎裂,屋內頓時狼藉一片。


    三條人影顯現,手中均持著出鞘的利劍。


    “咦,人那裏去了?”


    “該死的,定是甘牧這個老頭不小心,走漏了風聲,那人已經見機溜了。”


    “快追,傳信過來的那位說了,此事太過重大,絕不可外泄,必須要滅口。”


    說話間,三人聯袂從西麵艾點開的的窗口躍出。


    直到園內再次回複了寧靜,艾的身影卻如一片黑霧般,從屋頂房梁上墜下,麵色嚴峻冷漠。


    在他靈銳的感識中,除了衝入室中的三人外,其時屋外還埋伏有幾人,每一個都是聖域級別的高手!不過現在都已離去,應該是去追蹤自己的下落了。


    還好來的都是高手,太過自信,認為沒有人能在如此近的距離內瞞過他們的感識,下意識地認為,艾已先一步脫身,才忽略了借著身上的批風,隱身於天花板上的艾。


    這個不起眼的小院,居然一下子能調集這麽多高手?!究竟是什麽來曆?


    看來,說不定是熟人?


    艾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捉摸不定的笑容。


    片刻後,小樓內再次出現了六個人影,這六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唯一類似的是,身上都散發著濃烈如同實質般的殺氣。


    “很好,早就聽說這人是頂級的聖域,本來我還不相信;今天此人居然能夠在我們六人眼皮底下溜走,看來外麵還是有些真正的高手的。”


    “可惜沒能和此人一戰!”


    “都少說廢話了。”


    聽上去是為首的那人道:


    “正事要緊,那位既然冒險連夜將消息傳遞回來,事關重大,另一方麵想必也是怕事情有變;我們得立即出發,在老大命令下來前,把那個地方和那個人給盯緊了。”


    “至於這個溜掉的家夥,通知另一隊人全力搜捕,發動城衛隊和夏岸坊的人手,此時這消息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外泄。”


    “此人也算是小有名氣了,哼,一個外鄉人,身份又在我等掌握之中,不信他能躲到天上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接下來的幾天裏,艾仿佛憑空從這座城市裏消失了似地,任憑京城裏黑白兩道把所有可疑的地方翻過天來,也沒有發現哪怕是半點的蛛絲馬跡。


    搜尋艾的,還隻限於少數幾個有心人。


    城裏更多人關心的,是即將到來的那場盛大的豪門訂婚儀式。


    皇室秋狩的車隊在當天下午時分回到城裏,不一會兒,兩大黃金家族豪門定親的消息便讓城裏無數的大小貴族以及和貴族搭上那麽一點邊的人物騷動起來。


    每個人,都在計算著,這意味著什麽?而自己,又該做些什麽,才能從這件大事中得到最大的好處?


    十月十六日,離雷諾和阿爾伯特兩家訂婚的喜慶日子還有兩天。


    罕見的濛濛寒霧籠罩了整片城區,隔了百步以上的景物便模模糊糊的,隻有絲絲刺骨的濕冷之氣,仍是透過厚厚的衣物滲透進來。


    這樣一個陰寒濕冷的秋夜裏,街區裏冷冷清清的,大多數貪圖享受的京城人,都選擇躲在自己的家裏烤著壁爐,享受暖意。


    城西郊外,一幢堪比王宮的莊園裏卻是車來人往,一輛接著一輛的豪華馬車載著在京城裏也算的上是身份尊貴的重要人物頻繁進出。


    直到深夜,莊園主樓前的草坪上,十幾輛馬車仍然靜靜的停放在那裏,等待著它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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