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山下的葬宮。


    一直是十分神秘的存在,即使是封青岩都沒有搞清楚。他是從這裏醒來,也是從這裏沉睡……


    雖然他多次回到葬宮,但是一直不敢深入,生怕導致自己異變了。


    而在安修走進來,朝未知的深處走去時。


    他終於明白了。


    原來這裏,是通向他心髒的路……


    一直走下去,會走到他真身的心髒裏,也即是詭異的最深之處。


    此刻安修靜靜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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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身一人。


    雖然明知道,自己一去便不會再回來,從此消失於世間。


    而世間不會再有人記得他,徹底抹去他的痕跡,但是他沒有絲毫的猶豫……


    雖千萬人,吾往矣。


    在他黑暗默默走著,身上迸發著萬千光芒。


    光芒耀眼無比,閃爍著無窮無盡的文字,如同一輪熾熱的太陽般,往黑暗的最深處走去。


    黑暗如同沒有盡頭般。


    他孤寂走著。


    唯有文字為伴,文氣為風,在吹拂著他的麵孔,照亮著無盡的黑暗。


    黑暗中。


    詭異黑霧滾滾,濃烈無比,在瘋狂腐蝕他。


    但是,他迸發著無窮無盡的白色光芒,無數文字在光芒起舞,猶如化為堅固無比的盾牌般。


    擋住了可怕的詭異黑霧。


    走久了。


    安修或許覺得有些安靜與寂寞,便誦起了《詩經》,聲音充滿了遠古的韻味。


    回蕩在黑暗。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


    ……


    葬宮外。


    自安修走進葬宮,就堵住了瘋狂湧出的詭異黑霧。而且,似乎不僅是堵住那麽簡單,似乎還斬斷了詭異黑霧的源頭。


    沒有了源頭的詭異黑霧。


    在各自天下的大賢之下,迅速被鎮壓或驅除了。


    輪回之夢世界漸漸恢複過來,但是無數人依舊被嚇出了一身,甚至還有一些生靈被腐蝕後,無法再逆轉過來。


    真的成為了詭異之物。


    “這是怎麽回事?”


    在儒城,有大賢飛身而起,目光緊緊注視著北方。


    那可怕至極的詭異黑霧,就是從北方淹沒而來,幾乎在頃刻間就淹沒了天地。


    可怕到難以想象。


    起初。


    他們還以為,是有更加可怕的禁忌出世。


    “不知道。”


    另有人回答。


    此刻,教主望塵和大仁主、大義主,皆是警惕看向北方,眉頭緊緊皺著。


    “似乎是安聖鎮壓了詭異黑霧。”


    大仁主遲疑一下道。


    “應該錯不了,必定是安聖,唯有安聖才能夠在瞬間,鎮壓如此可怕的詭異黑霧。”


    大義主道。


    “的確是安聖……”


    教主望塵沉吟一下道。


    “教主,這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幽冥不是有封聖鎮守嗎?”大義主有些想不明白道,“難道幽冥出現異變了?”


    “不是幽冥出現了異變……”


    教主緊皺著眉頭,遲疑了一下便道,但有些不確定,“有可能是葬山出現了異變。”


    “葬山?”


    大仁主和大義主都有些愣住了。


    “葬山?葬山怎麽會發生異變?”大義主大皺著眉頭,接著想起什麽就道,“難道葬山,曾經真安葬著鬼帝?這異變與鬼帝有關?”


    “有可能。”


    大仁主憂心忡忡道。


    但想了想,似乎哪裏不對,安聖不是證得上上品聖人之位嗎?


    何須再畏懼鬼帝?


    “我去葬山看看……”


    教主望塵沉吟一下便道,身影猛然一閃就消失了。


    大仁主和大義主相視一眼。


    隨之追上去。


    ……


    ……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葬宮深處傳來安修的誦讀聲,聲音漸漸飄出了葬宮,飄落了葬山書院。


    在亳城上空回蕩。


    葬山書院和亳城距離葬山最近。


    最先遭受衝擊,而且也是最恐怖的衝擊,幾乎在眨眼間就被腐蝕了。


    在短短的幾息中,幾乎全部化為詭異之物。


    除了大賢東樓晦外。


    可以說,沒有一人能在可怕至極的詭異黑霧中保全自我。


    “啊——”


    此刻東樓晦目眥盡裂般,身上迸發磅礴無比的文氣,瘋狂驅除消化四周的詭異黑霧。


    但是。


    在葬山下。


    詭異黑霧實在太過濃烈了。


    而且隻剩下他一個人了,書院的教諭、教習以及學子,全部異變了。


    還有亳城的百姓。


    這是怎麽回來?


    怎麽變成這樣?


    東樓晦在怒吼,瘋狂驅除著詭異黑霧。


    但是,他一個根本就無法驅除得過來,更無法將書院的教諭、學子救回來。


    “知守,青岩,你們在哪裏?”


    東樓晦大吼。


    “我在~”


    一個聲音傳來,並回蕩在安修的誦詩聲。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當誦詩聲落下時,迸發著耀眼的白光,白光中有著無數的文字,如刀如劍般消除四周的詭異黑霧。


    而且,還有無數的文字,落在被腐蝕的學子身上。


    隨著落入的文字越來越多。


    原本早已經異變的學子,開始慢慢恢複自我,變回了人……


    “哈哈——”


    東樓晦看到大喜而泣。


    誦詩聲不斷。


    一直在回蕩,不僅僅回蕩於葬山下,還回蕩於周天下,回蕩於山海界,回蕩於巫山界,回蕩於苦陀天……


    回蕩於輪回八大天下。


    在安修的誦詩聲,八大天下幾乎全部恢複過來,就連原本已經無法逆轉的異變。


    都逆轉過來了。


    “這、這發生了什麽事?”


    不少恢複過來的生靈駭然道,似乎剛剛做了一個可怕無比的惡夢般。


    但是。


    隨著安修走向的黑暗越來越真實,他的誦詩聲卻越來越縹緲了。


    雖然依舊充滿了遠古的韻味,但是漸漸給人不真實的感覺了,讓八大天下的生靈皆是有些疑惑起來。


    安修證得上上品聖人之位。


    可以說,整個輪回之世界都知道了,基本所有的生靈,都感知了。


    但是現在。


    他們漸漸感覺到,安修距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按理來說,安修才剛剛證得上上品聖人之位,距離他們很近,乃是同一個時代的人。


    但在誦詩聲回蕩後,便覺得安修走遠了,似乎走向了遠古,又或者走了未知。


    似乎不再和他們同一個時代了。


    葬山下。


    東樓晦愣了愣,不由看向葬山。


    他有些心痛,不知為何,安修遠離他而去了。


    “知守~”


    他輕聲呼喚了一聲。


    “院主~”


    剛剛清醒過來的教諭、教習,也在輕輕呼喚。


    “院主~”


    書院的學子,同樣呼喚起來。


    “安院主~”


    亳城的百姓愣了愣後,也在呼喚著。


    他們總感覺,院主、安院主,在漸漸遠離他們而去,從此不再回來了。


    甚至從此徹底消失於天地間。


    不再存在。


    儒城、八十一書院,所有儒生都看向葬山的方向,都忍不住輕呼了一聲“安聖~”。


    一直往葬山飛掠而來的教主、大仁主和大義主。


    此刻他們猛然停住,有些茫然看向葬山。


    這是怎麽回事?


    為何,我感受到知守在漸漸消失了。


    教主望塵頓時心裏一痛。


    而在此時。


    回蕩於天地間的誦詩聲,越來越縹緲了。


    變得若隱若現。


    不真實。


    猶如在夢裏一樣。


    似乎,曾經曆曆在目的一切,都是夢……


    在西域的小宛國,顏山、赫連山、牧雨等葬山書院弟子,此刻都愣住了一下。


    他們呆呆看向葬山書院的方向。


    “老師~”


    顏山輕呼著。


    “老師~”


    赫連山在輕呼著。


    “老師~”


    牧雨和眾多書院弟子在輕呼著。


    他們感覺到老師越來越不清晰,越來越不真實了,甚至想不起老師的麵容了。


    這是怎麽回事?


    他們慌了。


    一個個臉色驚恐,看著同伴道:“你可還記得院主?”


    “我應該記得,但是我想不起了……”


    “我也想不起了。”


    “我徹底忘記了院主的樣子了,就連院主的聲音都不記得了。院主、院主似乎隻、隻出現在我的夢裏……”


    “可是,這怎麽可能?”


    “我忘記院主了,我、我……”


    西域三十六國中,各座鳳鳴書院裏,皆有葬山書院的弟子在哭泣,在慌張。


    還在尋找。


    可是尋來尋去,院主還是消失了。


    他們無法抓住院主……


    不僅他們無法抓住,葬山書院的學子,同樣無法抓住。


    他們終於忘記了院主。


    東樓晦呆呆站在那裏,似乎隻有他還隱隱記得,就連書院的教諭都不曾記得了。


    “院主……”


    有教諭朝東樓晦呼了一聲。


    東樓晦猛然驚醒過來,駭然看著那教諭,道:“我不是院主,知守才是院主。”


    “知守?”


    那教諭愣了一下,疑惑道:“院主,何人是知守?”


    “你、你……”


    東樓晦瞪大眼睛,驚恐道:“你怎麽能忘記?知守啊,他才是院主,還是我儒家的上上品聖人。你怎麽能忘記他?”


    “呃……”


    那教諭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看著東樓晦,說:“院主,我葬山書院的院主,一直都是你啊。還有,我儒家,除了至聖先師外,何時出了上上品聖人?”


    “……”


    東樓晦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院主,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教諭看著東樓晦,頗有些擔憂道,“我看你的臉色有些不對……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們怎麽能忘記知守?”


    東樓晦惶恐無比。


    此刻他飛掠而去,瘋狂問著書院的學子或教諭,但是他們都不知道誰是知守,還說葬山書院的院主,一直都是他……


    “維德,你是書院的大教諭,你不可能忘記知守的,是不是?”


    東樓晦緊張問著百裏堃。


    百裏堃有些狐疑看著東樓晦,最後忍不住道:“院主,你在說什麽?”


    “怎麽會這樣啊?”


    東樓晦老淚縱橫,急得手足無措,來到書院大門旁邊,道:“沉舟,你可還記得知守?”


    “知守是何人?”


    白侯淵問。


    東樓晦怔在那裏。


    片刻後,他來到亳城,瘋狂詢問著百姓或是文人,但是他們都不知道安修是何人。


    “那你可還記得虛聖?”


    “虛聖名滿天下,誰人不知?”被問的百姓滿臉疑惑,忍不住道:“東樓院主,你這是?”


    “……”


    東樓晦走了。


    葬山書院忘記了安修。


    八十一書院忘記了安修,儒城忘記了安修。


    文道的諸教派,也忘記了安修。


    “我,也快要忘記了……”


    教主望塵懸浮在天空中,眺望著葬山的方向說,“你們可還記得知守?”


    “知守隻在我夢中……”


    “我快要忘記了。”


    大仁主和大義主說。


    片刻後,他們就忘記了,隻剩下教主還隱隱記得。


    而在此時。


    東樓晦亦快要忘記了,但是自己的弟子,怎麽能忘記?他為了不忘記,就將安修的名字,刻在自己的靈魂上……


    ……


    ……


    誦詩聲由縹緲而若隱若現,最終徹底消失不見了。


    安修也來到葬宮的最深處,即是封青岩真身的心髒上,也就是詭異的最深處。


    或者是源頭上。


    他迸發著無窮無盡的文光。


    無窮無盡的文字,從耀眼無比的文光中生出,一個個沒入黑暗的心髒上。


    “大象有形,是為心……”


    此刻,安修對著心髒微微一禮,整個人猛然化為至強至剛至正至大的文光。


    原本漆黑無比的心髒,似乎猛然被點亮了一樣。


    ……


    ……


    冥天深處。


    那沉淪黑獄中。


    封青岩懸立在黑水中,靜靜看著幽。


    而幽,也在靜靜看著他,接著就看到封青岩的胸口的心髒處,原本是漆黑無比。


    但是猛然間,亮起來了。


    似有無窮無盡的白光,從心髒裏迸發而出。


    漆黑的心髒被點亮了。


    滋滋——


    白光在燃燒黑霧。


    它看到心髒的黑暗在迅速退去,一點點變得鮮活鮮紅起來……


    咚!


    咚!


    它已似乎聽到了心髒聲。


    於是它瞪大眼睛,震驚無比道:“終極詭異怎麽可能被淨化?”


    “這,便是文的力量……”封青岩輕輕道,“現在,你明白了嗎?在我在陽間死去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經注定了。幽,你還不明白嗎?”


    幽:“我……”


    轟隆隆——


    此時輪回磨盤勢如破竹,摧枯拉朽般占據了冥天,摧毀無數冥天大道的法則鎖鏈。


    輪回的無數法則鎖鏈與冥天的世界迅速融為一體。


    冥天大道終於……


    崩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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