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香將馬頭一轉,沉聲道:“廟裏麵出事了!這是屍體腐爛的味道!”


    眾人大驚,急忙策馬轉頭,急奔向神廟。秦風跳下馬來,用力敲著廟門,半天也沒有動靜,心下不由更是驚疑,高聲叫道:“有人嗎?快來開門!”


    還是沒有動靜。


    念香上去一腳踹開了廟門,誰知門居然沒鎖,沉重的鐵門被他一踹,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猛然打了開來。眾人湧進去,卻見廟前空地上一溜排的暗紅色痕跡,似乎是早已幹涸了,從走廊盡頭那裏一直蔓延來廟門口。


    “是血!”年紀比較小的林雲驚叫了出來,秦風不等他說完,首先衝向走廊,順著那斑斑點點的血跡一直追蹤,誰知剛跑到大殿門口,卻見台階上大灘大灘的暗紅色血跡,可是卻沒有半個人,大殿裏供奉著三尊神像,麵無表情地看著地板,仿佛這裏曾經發生的一切它們都沒有看進眼裏。


    “人呢?”秦風本來就有點神經質,在大殿裏麵瘋狂跑了一圈,隻看到滿地的血,卻連根手指頭也沒找到,不由更加急躁,抽劍就往神案上麵砍去,將水果饅頭之類的貢品砸了個稀巴爛。


    習玉被嚇了一跳,鼻子裏麵忽然聞到一股怪怪的臭味,讓人欲嘔。她急忙捂住鼻子,連連叫道:“味道是從那裏傳過來的!那裏!”她指著大殿後麵的一排廂房,不等她說完,念香他們早已奔了過去,卻見其他廂房的門或大敞或虛掩,最邊上放雜物的小廂房卻緊緊關著門,上麵還加了鎖,更可怕的是,鎖上有血——顯然是殺人凶手沾著滿手的血上的鎖。


    秦風一把抓起鎖,看了一會兒,急道:“不行,這是九曲鎖,沒有鑰匙沒辦法打開!”


    念香拔劍就砍,卻聽“叮”地一聲,他的手被震得發麻,那把生銅造的九曲鎖卻紋絲不動,眾人頓時束手無策,念香輕道:“習玉,你退開,我來把門踹破!”


    習玉急道:“這房間沒有窗戶?從窗戶進去不行嗎?何必費力踹門,萬一破壞了裏麵的東西,報官的時候就不好調查現場了!”她看多了偵探片,通常殺人現場都要保持完好,不然警察不好推理破案,不知道古代是不是也這樣,反正注意點總沒錯。


    7.花山巨變(2)


    念香聽她說的有理,不由點了點頭,眾人向廂房後麵跑去,卻見那個堆放雜物的小房間上麵隻有一扇極小的窗戶,一個成年男子根本進不去,念香輕輕抱起習玉,道:“習玉,你站去我肩膀上,打開窗戶看看裏麵的情況。如果有死人,就證明神廟的人被殺了。”


    他把習玉舉了起來,讓她站去自己肩膀上。習玉還沒推窗,就聞到裏麵傳出的陣陣惡臭,她差點吐出來,趕緊用袖子捂住鼻子,一隻手猛然推開窗戶,探頭往裏麵一看——“什麽也沒有!念香,屋子裏什麽都沒有!隻有好多血!滿地的血!”她叫了出來,不小心吸了一口臭氣,差點暈過去。


    念香急忙把她放下來,扯下腰間的香囊塞到她手裏,秦風沉聲道:“臭味是從這屋子裏傳出來的,一定沒錯!隻怕是把屍體藏去什麽地方也未必!我們還是要進去看看!”


    他話音剛落,卻聽山頂傳來一陣陣響亮的鍾聲,當當地,念香臉色一變,“這是點卯的鍾聲!長雲派的晨練開始了!”


    可是,鍾聲響過之後,依然是一片死寂,隻有風過的泠泠聲,四野遍地安靜到詭異。眾人驚疑不定地對望著,習玉嘴唇動了動,正要說話,卻聽山頂突然傳來哈哈大笑的聲音,那聲音是如此響亮,淒厲,而且綿長,簡直不是人類能夠發出的聲音,更類似雪夜的狼嚎,一陣比一陣淒涼,那樣連綿不絕,甚至都沒有喘口氣,此人的內功實在可怕!


    長雲派一定出事了!所有人腦子裏瞬間浮現出這個念頭,秦風甚至連話也來不及說,轉身就跑,一直奔出廟門,縱身上馬,在馬肚子上用力踹了一腳,那馬嘶鳴一聲,撒腿就向山上狂奔而去。


    念香他們急忙跟上,一路狂奔,習玉在馬上顛得五髒六腑都要出來,可是神經卻緊繃著。花山神廟出現不測,找不到屍體;秦風的大師兄沈冰上山至今未歸;花山鎮的異常平靜;蘇尋秀的刻意拖延時間;還有山上那怪異的笑聲……她越想越覺得事情要壞。念香常說長雲派是北陀大派,它若是出了什麽問題,對整個武林來說影響都是巨大的,難道……真的是鶴公子做的?


    念香忽然一把勒住韁繩,那馬高鳴一聲,揚起前蹄,習玉差點被掀翻下去,頭昏眼花中被念香抱著下了馬,卻見眼前矗立著一道朱紅色大門,門上四個金色大字:崇德長雲。原來長雲派到了!


    秦風這次再也不敲門了,直接用腳去踹,誰知長雲派的大門也沒有上鎖,被他一下踹開,卻見一行寬闊的台階一直通去山頂,上麵幹幹淨淨,既沒有血跡,也沒有腳印,仿佛剛剛才被人打掃過。


    秦風心急如焚,一路叫著大師兄沈冰的名字,拔腿狂奔,林雲緊跟在他身後,兩人一下子就竄了上去。習玉不會武功,跑不了那麽快,念香將她背去背上,輕道:“抓緊,不管看到什麽都不要怕!”


    他將身體一縱,沒兩下就追上了秦風,其身法之靈巧快速,簡直讓習玉吃驚。這……就是他和周人英辛苦了一個月所學到的東西嗎?


    她正在胡思亂想,忽見秦風猛然停了下來,彎腰去撿地上的東西。那是一根白色的絲絛,上麵有一些褐色的血跡,絲絛地下拴著一塊裂成一半的玉。秦風渾身發抖地瞪著那塊玉,半晌,忽然顫聲道:“這……這是大師兄身上的……他,他果然早已來了這裏……”


    林雲年紀還小,一見上麵的血跡,不由悲從中來,登時淚流滿麵,哭道:“大師兄他……他必然已經遭遇不測了!”


    他這一哭,連秦風也撐不住了,哽咽道:“這……大師兄!”他將絲絛和玉緊緊攥去手裏,哭得哽咽難言。


    念香和習玉也不知如何安慰,隻能怔怔站在那裏。不知過了多久,念香正要開口勸慰兩句,忽聽山頂又傳來了鍾聲!此時天色已然大亮,日光直直照在秦風的臉上,他的淚水斑駁閃爍,眼中染起衝天怒火,厲聲道:“一定要找出傷害大師兄的凶手!報仇雪恨!”


    眾人匆匆趕去山頂,卻見練武堂前纖塵不染,大門緊閉。堂前大鼎中青煙嫋嫋,顯然是有人在,可是左右一看,卻沒有半個人影。秦風厲聲高叫道:“不要裝神弄鬼了!都給我出來!把大師兄交出來!”


    7.花山巨變(3)


    餘音渺渺,沒有人答應。秦風大怒,一腳踢翻銅鼎,拔劍在手,衝去練武堂,將大門砍了個粉碎。一陣乒乒乓乓,大門塌了下來,眾人猛然安靜,隻有秦風的呼吸聲,越來越重。習玉倒抽一口氣,倒退好幾步,胃中忽然一陣翻湧,她張口欲嘔,卻什麽也吐不出來,隻覺血腥氣撲鼻,眼前金星亂蹦。念香急忙攬住她,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輕道:“別看!不要怕!”


    原來練武堂正中的匾額上掛了一顆人頭,不知掛了多久,沁下來的血液將匾額染成了古怪的褐色,而練武堂的四麵牆上分別掛著這人的四肢,他的身體竟然被擺正了放去案上,鮮血淋漓。習玉第一次親眼見到如此可怕的場景,嘔了半天卻吐不出來,隻驚得眼淚紛湧,緊緊抓住念香的胳膊,渾身發抖。


    秦風隻覺雙膝發軟,慢慢走過去,抬頭一看,那人卻非沈冰,看上去年約三旬,十分麵生,也不知是什麽人。他忽然驚覺,仿佛從惡夢之中脫身,急急提著劍四處狂奔,看見門就砍,一直把能看到的房間全部看了個遍,卻再也沒有發現一個人。


    偌大的長雲派,原本有上百個弟子,如今卻成了一座空觀,除了練武堂的那具被分屍的人,再也找不到一根頭發。不要說長雲派的人,就連其他武林人士也沒有一點蹤影,好像一夜之間,長雲派就憑空消失了,隻剩一塊空地。


    秦風和林雲二人又在山上找了半日,怎麽也找不到那個發出笑聲的人,山頂高閣的鍾還在當當響著,可是下麵卻沒有半個人。這種景象實在詭異,秦風他們縱然心裏再悲痛,卻也不敢久留,隻得悻悻上馬下山。


    習玉已經不記得她是怎麽被帶回客棧的了,她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床上。她一睜開眼,仿佛那血腥的景象又浮現了出來,她趕緊閉上眼睛,心頭亂跳,渾身陣陣發冷。念香坐在床邊,見她確實被嚇得不輕,不由緊緊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沒事了,咱們回來啦。我不該帶你去的,是我的錯……”


    習玉吞了一口口水,喃喃道:“我……我以為我不會怕的,以前看電視電影,都沒覺得什麽……可是……那個人……好殘忍……”她忽然想哭,壓了半天也壓不下去。


    念香歎了一聲,將她抱在懷裏,緩緩撫摸著她的頭發,輕聲安慰。不知過了多久,習玉終於平靜了一些,她忽然抬頭看著念香,奇道:“你……你難道不害怕?你沒被嚇到?好不公平!”


    念香撫著她的臉頰,低聲道:“我來不及害怕,我更害怕你被嚇到,沒精神去恐懼那屍體了。”


    習玉吸了一口氣,歎道:“不知道是什麽人那麽殘忍……長雲派是不是已經被滅門了?”


    念香搖了搖頭,道:“應該不是,沒有打鬥的痕跡,而且長雲派明顯有人在,卻不知躲去了什麽地方。方才回來的時候,我和秦兄商量了一下,估計是下麵有秘道密室之類的。隻怕有機關,我們不好擅自去闖。秦兄已經飛鴿傳信給長門派掌門了,他很快就會親自趕來。長門和長雲原本是一家,長門派掌門應該很清楚長雲觀裏那些機關密室。到時候再去一探究竟。”


    習玉頓了頓,又道:“你說……那些比咱們來的早的人,是不是也看到了一樣的景象?所以花山鎮才會那麽安靜,大家都在等待吧……”


    念香揉了揉她的腦袋,道:“或許是吧。你別想這些了,先好好睡一覺,我陪著你。”


    習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輕輕說道:“可是……可是我沒事啦!真的沒事了,也不想再睡了。”


    念香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道:“沒事就好,你能一個人待在這裏嗎?我該下去和秦兄他們商量接下來的事情了。”


    習玉急忙抓住他的袖子,念香有些疑惑地回頭看看她,她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個……你……你能不能……遲點下去……我……不現在還不想一個人……”她說完,好像有點後悔了,悄悄把手縮了回去,又抓起被子蓋住耳朵,喃喃道:“我……我……你不用管我,下去吧!我隻是無聊而已……”


    7.花山巨變(4)


    她用被子裹住腦袋,好像這樣就能舒服一點。等了半天,屋子裏忽然沒聲音了,或許念香已經出去了吧……她忽然有些失望,心裏空空的,忍不住想歎氣,誰知腰上忽然一緊,卻是被人抱住了。


    念香不知道什麽時候躺在了她身邊,貼著她的耳朵輕道:“好,那我留下來陪你。”他輕輕把她扳過來,柔聲說道:“來,習玉,抬頭看我。”


    習玉慚愧地抬頭,急急說道:“我……我真的沒事的!你當我任性好了!真是不好意思!”


    念香用手指點住她的唇,輕笑道:“口是心非的丫頭。這個世上,什麽事情都比不過你的要求。”他將她摟去懷裏,“我就是喜歡你對我任性,我的習玉應該是想說什麽就說的,我才不要那種善解人意……我更喜歡你完全信賴我。”


    習玉忽然歎了一口氣,喃喃道:“這可怎麽辦?你要再這樣對我,我可要變成任性的大壞蛋了。”


    念香低頭去吻她的脖子,聲音變得更低了:“那就再壞一點,也沒關係……”


    習玉猛然漲紅了臉,道:“我……我讓你留下來……不,不……不是為了……”


    “有什麽關係?你都任性了……難道不許我任性一下嗎?”他解開她衣服上的帶子,用自己的肌膚代替衣服,去溫暖她。


    暗香浮動,日落月升,屋子裏漸漸暗了下來。習玉僅存的一點點理智告訴她,她好像做了一筆吃虧的賬。至於吃虧在什麽地方,她卻想不出來了。


    他任性的時間,明顯要比她久。不愧是從小幫忙算賬的世家孩子,無論如何也不會吃虧的。念香偷偷笑了起來。


    8.妓院驚魂(1)


    兩天後,秦風收到了師父的回信,長門派掌門有要務纏身無法出行,特地畫了一付長雲派地下密室的構造圖交給了自己的女兒,另外又派了三個弟子隨行,三日之內四人將到達花山。


    這日,習玉和念香兩人正在屋內聊天,林雲忽然跑上來敲門,一麵叫道:“泉大哥!泉大嫂!快下樓啊!小師妹他們已經到啦!”


    習玉原本就覺得“小師妹”這個詞聽起來無比熟悉。當年在金庸先生筆下,小師妹可是將那個瀟灑的令狐衝折磨個半死的人,卻不知這個小師妹是怎樣的人物?


    她懷著這樣的疑問跟著念香他們下樓,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一個女子嚶嚶的哭泣聲,聲音嬌嫩婉轉,居然動聽之極,教人聽了隻盼她再多哭久一點。習玉第一次聽到有人哭起來還那麽好聽,忍不住先把腦袋探了出去。


    卻見客棧一樓那裏站著長門派那些弟子,當中有一個穿著鵝黃色衣衫的年輕女子,她正捂著臉痛哭,一麵輕輕叫道:“大師兄……大師兄他真的遭遇不測了嗎?”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是她手上肌膚的顏色白得幾乎透明一般,長發蜿蜒,光是第一眼便讓人忍不住流連。


    習玉隻顧著看美人,也不去管腳下,差點把脖子伸成了鵝兒,誰知腳下一滑,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念香趕緊從後麵攬住她,埋怨道:“下樓還東張西望的!怎麽這麽不小心!”


    長門派的人聽見了動靜,紛紛回過頭來,習玉隻覺那黃衣女子一抬頭,仿佛一屋子的光芒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周圍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她眼角還掛著幾滴晶瑩的眼淚,朱唇微顫,那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實在教人心也要化了。


    世界上居然有這樣的美人!習玉幾乎呆住,路也不走了。那女子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臉上不由微微一紅,對她輕輕笑了起來,麵上滿是友好的神色。習玉眨了眨眼睛,忽然明白了為什麽長門派上下對花仙紫不理不睬,他們說的一點也不錯,什麽花仙紫,什麽趙雙雙,在這個小師妹麵前簡直連泥巴也不如!


    天香國色,原來就是如此。


    秦風急忙走了過來,將念香二人領過去,道:“泉兄,這是我三個師弟,還有小師妹。師尊有事無法脫身,便讓小師妹帶著密室的構造圖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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