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輕輕的說話聲,仿佛就在耳邊,有好似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莫愁覺得渾身沒勁,腦子昏昏沉沉的,一時間不知道在何處,她這是怎麽了。


    莫愁記得她拖著油盡燈枯的身體,最後找了一個安靜的村子慢慢等死。感受著身體的力氣慢慢被抽空,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並不好受。但一想到自己這一生無親無故,孑然一身,又覺得就這麽離開,其實也挺好的,說不定可以在地下與失散的爹娘還有早亡的哥哥重聚,這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了一輩子想要的一家團聚麽,這麽想著最後一點抗拒也慢慢在心頭散去。沒人看到,莫愁的嘴角太帶著滿足的笑容。


    回想這一生,實在是太艱難了,爹娘在五歲那年收到一封信,信的內容莫愁並不知道,哥哥也不是很清楚,好像說是跟自己的身體有關係,然後就匆匆忙忙的離開家了。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或許是回來了,但是那時莫愁和哥哥已經不在家裏了。


    爹娘臨走之前隻交代哥哥莫問說遲則三個月,快則一個月,他們就會回來的。留下了一百兩銀子給哥哥,讓他看著花,還有就是要照顧好莫愁這個妹妹。據莫問說爹娘臨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莫愁,但是又有不得不走的理由,所以百般不放心,掙紮了很久才離開。


    爹娘走的這一年莫愁五歲,莫愁的哥哥十歲。爹娘走後沒多久,莫愁就病了,先是一場小風寒,在窮人家也就是幾碗熱薑湯的事情,到了莫愁這裏幾乎是要了她的小命。


    斷斷續續病了大半年,這半年來莫問為了莫愁的病幾乎傾家蕩產。爹娘留下的銀子早就花完不說,家裏值錢的東西也都典當的差不多了,就是之前爹娘置辦下的十畝地,也賣完了,剩下就是幾件衣服和一個空空的院子了。


    但厄運遠遠沒有這樣結束,如果隻是這樣的話憑著哥哥的一身武藝,去山上打獵也能夠度日。一天夜裏,莫愁突然高燒,連續燒了好幾天,後來好不容易燒退了,人也快沒了。


    鎮上的徐大夫說,莫愁這次病是好事也是壞事,好的是把我先天的弱症一點點的從身體裏勾了起來。原本這些病灶就像是埋在身體裏的炸藥,隨時有可能一起炸開,到時時候就是神仙也難救了。但是這次的病卻是一點一點的把這些隱患都解決了,隻要渡過這一關,後麵莫愁的身體就跟正常人沒什麽太大的區別了,隻要小心保養,歲數上的影響也不大。


    莫愁是早產兒,從小體弱,很多大夫都說她活不過二十歲,家人一直知道這個事情。爹娘從不曾放棄,四處求醫問藥,之所以會來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也是因為聽說有人幾次看到神醫張無忌在大邙山上采藥,所以才慕名而來的。哥哥也因為莫愁的身體,從小對莫愁千依百順,小心嗬護。


    莫問一聽說自己妹妹的身體有希望徹底痊愈,以後可以跟正常人一樣生活,就喜出望外,整個人激動的顫抖,握著徐大夫的手,連聲道謝,猶覺得不足,一彎身,就要給徐大夫磕頭。


    徐大夫連忙用力托住莫問的身體,不讓他下跪。然後一臉愧色的說道“問哥兒,千萬不要這樣,醫者父母心,這本就是我的本分不說,而且現在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需要解決。”


    “剛才隻說到了最好的情況,還有不好的情況,你聽我慢慢說來,現在的情況是小莫愁的身體因為之前的連續病發,還有高燒,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點,根本經不起任何折騰了,必須固本培元,不然隨時有可能油盡燈枯。”


    “就好比一盞油燈,燈油隻有這麽多,卻同時有好幾個燈芯在燃燒,如果不趕緊往油燈裏麵添燈油,莫愁隨時都可能撐不下去的,而想要解決燈油問題,不是隨便什麽普通的燈油就可以的。”


    “據我翻閱了所有的醫學典籍,隻找出一味藥,這味藥名叫做九葉化仙蘭,聽名字就知道這個藥不同尋常,能醫死人肉白骨。據說還是百年前有人曾在大邙山中尋獲,此草隻會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喜陽厭濕,所以一般在向陽坡,我這裏有描好的圖樣。”


    徐大夫從隨身藥箱中抽出事先準備好的圖樣,遞給了莫問。然後囑咐道“山中多毒蛇猛獸,你要小心為上,而且必須在五天內找到,然後帶回來,我竭盡全力也隻能護著你妹子五天,五天後就隻找傳說中的神醫張無忌了,不過他一向行蹤飄忽,令妹未必能有這個機緣。”


    莫問清楚這是妹妹唯一的機會,畢竟能找到傳說中的張神醫的希望實在是太過渺茫了,所以眼前唯一能夠抓住的機會就是去屋後的大邙山中試試運氣,五天時間,就算拚上性命也再所不惜。


    托徐大夫在家中照顧妹妹,莫問自己開始做上山的準備,說是五天,山路難行,幾乎沒有路,花在路上的時間就有不知道要多少,還要花時間找草藥,實在是爭分奪秒。


    帶上驅蟲粉,還有幹糧,水壺以及一套換洗衣物,用油紙裹好,塞在一個背簍裏背好。又在背簍裏放上一把小鋤頭,這鋤頭還是小莫愁在後院種花的時候,莫爹特意去鎮上定製的,小巧很多,便於攜帶。順手把一把匕首塞進綁腿中,帶上一把柴刀,莫問就準備上山。


    莫問上山之前最後看了一眼小莫愁,看到她喝了藥還在睡,就沒有打擾她。然後頭也不回的開了後門上山去了。就這麽一晃四天過去了,眼看著天黑了,莫愁坐在床上看著透過床子照過來的最後一縷陽光,感覺生命的盡頭離自己好近好近。


    其實自己有一次晚上偷聽爹娘說話,知道自己的身體很不好,雖然平時自己也感受到一點。但聽了爹娘的話後,莫愁才知道自己的身體差到了極點,很多大夫都判斷活不過二十歲,這還是最好的情況下。爹娘為了莫愁的身體簡直是操碎了心,但是也僅僅隻是維持而已,從那以後莫愁就再也不敢任性的跑跳,好多東西爹娘不讓吃,也不再嚷嚷著撒嬌了。因為莫愁想多陪伴著父母和兄長,不想讓他們擔心。


    拿這次哥哥去山上采藥說,如果莫愁事先知道,肯定是不會同意的,她已經夠拖累哥哥了。不能再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哥哥冒險去大邙山深處了。雖然我很少跟村裏人打交道,但也聽說後麵大邙山,山高林深,毒蛇猛獸多如雜草,村裏人前幾年還有人去山裏打點野雞野兔,自從連續幾個壯漢一去不回,屍骨無存後,就再也沒人去了。


    平時村人最多在山邊上采點野菜,或者在外圍檢點柴火之類的,往深山去,簡直是不敢想的事情。要知道去年冬季還有餓到極點的野狼到村子裏霍霍家裏的牲畜,那時好多村人都躲在家裏不敢出門,任由他們吃飽了,然後回到山上。從那以後就是采野菜的人都少了好多,大家寧可勒緊褲腰帶,也不想白白丟了性命。


    就是這麽危險的大邙山,哥哥居然義無反顧的去了,一去就是四天,莫愁整顆心都像是在油鍋裏煎著。心裏想著哥哥的安危,更多的是恨自己殘破的身體,恨不得早早的死了,也好過在這個世上拖累哥哥。


    爹娘不知所蹤後,隻有莫愁和哥哥相依為命,如果沒有自己,哥哥可以脫身去尋找爹娘的蹤跡,莫愁和莫問一直堅信爹娘一定是遇到了大麻煩,所以才回不來。但是莫問放心不下莫愁一個人在家裏,所以一直沒有機會去外麵打聽爹娘的消息。


    天黑以後,莫愁剛喝了藥,準備躺下休息。但冥冥之中,感覺哥哥好像回來了,就醒了過來,拖著身體去開了大門。看到莫問一身是血的就躺在門外,當時莫愁就嚇壞了。一邊使勁的把哥哥拖進了院子,一邊大聲的呼喚歇在了哥哥房間的徐大夫。實在是一個才六歲的小女孩力氣本來就不大,莫問雖然不大,但是也是一個十二歲的半大小夥子了,不是莫愁的力氣能拖得動,更何況,她久病在床,力氣本身就比一般人要小的多。


    等徐大夫趕到的時候,莫愁已經是精疲力竭了,這也隻是把哥哥的身子拖進了院子而已,再多卻是辦不到了。也幸好這個院子是蓋在離村子很遠的大山腳下,村裏人害怕野獸侵擾,所以蓋房子的時候,都離山腳遠遠的。所以莫愁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村裏一點反應都沒有,隻有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叫聲,除此以外就沒有了。


    至於莫愁家之所以蓋在山腳下,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村裏其他合適蓋房子的地方都太小了,不夠蓋一個大院子,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家裏不差錢,可以砌一個高高的石頭圍牆,野獸根本就進不來。最大的原因卻是因為家裏爹爹功夫不錯,連帶著大哥也是從小習武,野獸如果上門,就是過來送肉的,高興還來不及呢。


    徐大夫幫莫愁把哥哥拖進房間,然後一通忙活,上藥包紮。從始至終哥哥手上一直緊緊握著一個布包,好不容易從他手裏拿下來,掀開後,徐大夫發現裏麵正是此行最終目標“九葉化仙蘭”,不禁目露驚喜。恨不得用手撫摸過它的每一寸,就像是看到了絕世的美女般,眼中露出無限的光亮,簡直可以照亮整間屋子。


    但是現在的事情是,剛才他已經幫莫問診過脈了,莫問不知道遇到了什麽,現在不但嚴重失血,而且還有更嚴重的內傷,五髒六腑皆有損傷,已經是命不久矣,隻剩一口氣。


    他帶著這麽一身傷也不知道是怎麽從大邙山上下來,普通人如果受了這樣的傷早就一命嗚呼,根本不可能還能回得來,可他硬是撐著一口氣回來了。這是一種怎麽樣毅力和決心啊,而且莫問今年隻有十一歲。如果他能夠長成,必能夠幹出一份大事業來。


    但現在說這些都有些不知所謂了,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如果他能早點吞下“九葉化仙蘭”,再到山下,那麽還有救,可是現在已經太晚了,神仙也救不了。


    他還是趕緊把藥草處理下,給小莫愁服下,這可是莫問用命換來的,已經犧牲了一條命,就讓這犧牲有他的意義,想完轉身準備起來,早點服下,藥性會過更好些。把空間留給了這一對可憐的兄妹。


    小莫愁就這樣握著莫問的手,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哥哥的臉,臉上很多地方都有被草劃破或者被山裏蚊子叮咬的紅包。可就算是這樣也能看的出來哥哥有一張英俊的臉,長大以後一定會有好多的女子欣賞的那種。到時候可以給自己挑一個最好的嫂嫂,生一群可愛的侄子侄女。到時候自己就算離開了,也會有人提自己好好照顧哥哥了。


    可是這些永遠都可能實現了,因為莫愁知道哥哥就要死了,從徐大夫充滿遺憾和憐惜的眼神裏,莫愁知道要自己永遠的失去他了。是自己害了哥哥,今天的所有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正在莫愁充滿自責的時候,哥哥慢慢睜開了眼睛,第一時間看到了莫愁的小臉,接下來就是去看自己的手上帶的那個包裹,可是那裏都看不到,就有點著急。


    莫愁發現後,就跟哥哥說,“藥草已經拿回來了,徐大夫應該已經去灶房去煎藥了,哥哥不用擔心。”


    “那就好,我就算是死了也能安心了,路上我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來的,就拚著最後一口氣,然後就這麽回來了,幸好來得及,不然我會死不瞑目的”


    說完,莫問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其實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的情況,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自己跟妹妹隻有這最後一點時間了。莫愁也知道,所以都沒有露出傷心的樣子,都想讓對方安心。


    莫問把這次山上之行簡單的給妹妹說了下,更多的是交代後事,畢竟自己死後,妹妹還要繼續活下去,爹娘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自己一定要把妹妹安排好。


    十一歲的少年斷斷續續的把家裏的情況都簡單的交代了一下,最主要的是日後的生活,盡量把自己知道的和能想到的情況都跟妹妹說了下,恨不得把腦子裏的所有一切都塞到妹妹腦子裏,可是時間不允許了。


    莫問無論帶了多少的不放心和不舍,最後還是隻能閉上眼,閉眼之前,讓莫愁在他麵前發誓,一定要拚命活下去,不惜一切的活下去,如果能的話就找下父母,找不到就算了,隻要能活下去就好。


    估計他也是怕到時候莫愁因為自責和傷心會尋死,這樣自己的犧牲就沒有意義了。莫愁本來就算隻有一點這種想法,現在也完全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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